晚上摟在一起睡。江成遠在看守所裏幾乎沒能怎麼合眼,剛出來就換了行頭過來接人,沒有休息過,十分疲累。
現在迴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身邊躺著熟悉的人,一切都這麼安全滿意,讓人放心,很快就睡著了。
肖舟則沒有困意。
他在月色裏睜著眼睛,身上還很痛,撕裂一般,江成遠在床上屬實不算體貼耐心,但他心裏卻沒什麼怨恨,反而很安寧,還有種在做夢般的不切實。
其實alpha碰上alpha,所謂同性相斥,信息素一聞到不是惡心厭煩,就是臭不可聞。
幸好他自從變迴來以後,還沒有這種排斥的情緒,反而覺得江成遠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雖然不再像從前那樣,性的吸引占據高峰,聞到一點就渾身不對勁,但也並不討厭。
他支起身子往上探,看著白亮的月光輕柔地灑在江成遠臉上,將一切都照的纖毫畢現。
五官極俊挺,蒼白斯文,唇的輪廓淡淡的,透著一抹很淺的紅。
深夜裏一切都極靜,一點聲音都沒有,隻有胸腔中的心髒在規律地跳動。
他猛生出一股衝動,湊過去試探著親了親,覺得唇很軟,親吻著很舒服,也並不厭惡。
碰了一下就退開,又開始安靜地注視。
他好像在以一種全新的視角打量江成遠,擺脫了信息素主導下的迷惑狀態,一切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而那種長期縈繞的感覺沒有消失,江成遠還是意味著安全、溫暖以及熟悉。
肖舟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快活起來。重新躺下來,像小狗一樣蜷縮著靠在江成遠身邊。
他迴來了,我還愛他,肖舟想,這樣真好。
肖舟醒來時,江成遠剛晨跑迴來,還帶迴了早餐。
坐在餐桌前吃飯,江成遠已經洗過澡,渾身都散發著清新的沐浴露味,上身套了件v領的毛線衫,肖舟這才發現江成遠瘦了很多,衣服穿在身上竟有些空蕩。
早餐後,江成遠接了個電話。
肖舟的案子結了,但蔣文星的案子是另案處理的,還在審理過程中,由於時間久遠,證據追溯困難,至今尚未開庭。
江成遠點頭說好,讓人繼續盯著關注。
掛斷電話後,江成遠向肖舟走過來,一把抱過他坐到沙發上,問他今天有什麼打算?
肖舟茫然地睜著眼睛,並沒什麼主意。他是不愛出門的,也不喜歡人多的場合,在家待著就很能自得其樂。
但江成遠不罷休。他從前沒有在意,現在則敏銳地覺察出肖舟的這種偏好更像是一種躲避,起碼在那場禍事之前,從江成遠獲得的資料來看,他還是個陽光好奇愛接觸新鮮玩意兒的潮流大學生,酒吧ktv電影院,就算不嗜好也出入不少。絕不像現在這樣龜縮起來,徹徹底底地修身養性。
肖舟沒主意,江成遠就幫他定主意,和他換了衣服,拉著他就出門覓食。
過了霜降就是立冬,又到了一年的盡頭。
此時天氣淩冽,萬物肅殺,江麵上漂浮著碎冰,行道樹挺立著光禿禿的枝幹,街上來往的人群已換上了厚實的衣服。
現在吃午飯還太早,兩人開著車在街上兜了一圈。
肖舟懶洋洋地隨著他去,反正看什麼玩什麼吃什麼都可以,他一點都不介意,江成遠喜歡就行。
江成遠現在丟了執照,背著案子,就無法工作。但他銀行賬戶裏存款豐厚,手下也薄有資產,有一個專門服務於他的投資經紀人,光倒騰手上那些,每日就有不菲入賬,是完全可以坐吃山空的。
隻是原先忙碌的生活突然按下了剎車鍵,反而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待在家裏就是窮折騰肖舟,倒不如出來散散心。
最後停在一家電影院,打算看了電影再去吃飯。江成遠去買票,肖舟百無聊賴地在大廳仰著頭看那些懸掛在四周的電影海報。
他已經許久沒有做這種休閑的事,覺得這些電影新奇又陌生,迴想起上一次看電影還是他剛拿到身份證件,江成遠給他買了一支玫瑰,結果迴去的路上他就生出些不對勁的情緒,受了一點好就很倉皇、不知所措。那些感情跟信息素有關係嗎?也許有,才會這麼脆弱敏感。
肖舟恍惚起來,他想起被關入監獄以後發生的所有事,一切都像夢一樣不真實,好像隔了一層霧氣的水麵,他明明已置身岸上,仍然能感受到那種被浸沒的涼意。
江成遠買完票迴來,正看見肖舟站立的側影,一頭利落的短發,高挑修長的身段,鼻梁又高又挺,眉眼已經長開了,以前長相還很青澀,眼睛有點孩子氣,現在則徹底脫離了這種稚嫩,五官越發深邃,站在電影海報下,也渾然像個電影明星。
江成遠慢慢踱步過去,站在身側。
肖舟轉頭,先是受驚似的一退,認出了他,才靠近兩步,然後伸手拉住了他,肩膀鬆懈了,慢慢倚靠過去。
電影很無聊,臨時起意來看的,江成遠買了時間最近的一部。是一出愛情電影,因為口碑不佳,連來看的小情侶都沒幾對。
但肖舟仍然看得很認真又很安靜,幾乎一聲不吭,臨到女主身患癌癥煽情的背景樂響起,還很配合地落了兩滴淚下來。
惹得江成遠震驚地頻繁看他,肖舟才反應過來,羞恥地撇過臉,快速擦幹了眼睛。
出來後,江成遠聊起劇情,總結了一句還挺感人的,肖舟被他調侃得急了,快走兩步,把他甩在後頭。
中午去吃了一頓熱騰騰的火鍋,又去江邊橋上走了一圈。
因為天氣冷,遠處的山光禿禿的,遠眺過去頗有些蕭條的意思,天空蔚藍,碎冰已經完全融了,江麵格外寬闊。
肖舟隻套了件薄呢子衣服,兩隻手縮在口袋裏,江成遠怕他冷,解下圍巾給他係在脖子上。
係圍巾的時候,肖舟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抓住江成遠的手背,往他掌心裏唿了口氣,然後揉搓了一下。
江成遠的手涼,終年不見熱度,原來是跟心一樣,捂不熱的。
這樣被他一捂,江成遠就覺得肖舟是有幾分傻氣的,傻到了極點才顯得執拗可愛,對什麼都一腔赤誠,用一腔熱血去喂養奸猾性冷的蛇。如果一輩子也喂不熟可怎麼辦?
隻能自己多看著他一點了。江成遠悶聲一笑,反手牽著他走迴去。
在堤岸上走的時候,肖舟被一團小黑球撞了腳後跟,就這麼火箭炮一樣直直地撞過來,結果反把自己撞了個大馬趴。
肖舟迴頭看,看到一坨髒兮兮的小東西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哀叫著,是個可憐兮兮的生靈,黑漆漆的眼睛像通了人性,露出無辜的模樣,四肢軟趴趴的,好像走不動道。
肖舟蹲在地上,看著這隻撞了自己卻顯得很淒慘的小狗,不由伸出手摸了摸狗腦袋。
小狗叫一聲,然後乖順地把頭伸過去蹭他的掌心。
江成遠站一邊,手插著兜麵無表情地看著,眼睛掃過小狗撐得滾圓滾圓的肚子,料想大冬天的路上人這麼少還能吃那麼胖,應該沒少被投喂。
與其說是巧合,倒更像是碰瓷。
江成遠對人很涼薄,連帶著對狗也沒什麼熱心腸,不惜以惡意揣度。
肖舟轉過頭看江成遠,都不用說話,江成遠就皺起眉來,“不準抱,太髒了。”
肖舟轉迴頭,小狗好像能聽懂人話,期哀地叫一聲,試探著把一隻爪子搭在了肖舟的膝蓋上,卻支撐不住,身子搖晃了兩下又摔在地上。
肖舟很擔心,轉頭過去對江成遠說,“它好像剛剛被我撞著了。”
哪是你撞它,明明是它撞你。
江成遠對狗百毒不侵,對人卻招架不住。他神色複雜地看著那隻裝傻扮無辜的小狗,似乎隱隱有一種擺脫不了的預感。
把狗送去寵物醫院,洗了澡檢查一通,發現除了有點寄生蟲以外,沒任何毛病。
小狗梳洗幹淨,剪了毛,竟然是一隻小金毛,軟萌天真,耳朵軟軟的垂落,動不動就咧著嘴笑,黑漆漆的眼睛十分無辜。
衝著肖舟又是拱又是嗅又是轉圈,喂它吃東西之後,還會親熱地舔一舔手指,毫無戒備之心。哄得肖舟心花怒放,愛不釋手。
江成遠付了錢,從寵物醫院二樓樓梯走下來,那條小狗就沒頭沒腦地衝過來,撞在江成遠小腿上,原地打了個滾,又站起來,繼續興衝衝地咬住江成遠的褲管,搖頭晃腦地撕扯著往前走,口水滴滴答地落在地磚上。
江成遠盯著小狗看了會兒,然後意識到也許這條狗是真的傻。
家裏養了狗以後,就變得熱鬧起來。時常有嘹亮的吠叫和橫衝直撞的身影,把家裏的桌椅擺設弄得一團亂。
它跟江成遠不親近,因為江成遠太冷冰冰了,隻喜歡黏著肖舟,最熱衷於把他撲倒在沙發上,和他胡天胡地地廝鬧,用舌頭舔他的臉,總是弄的一臉口水。就算是條小狗,肖舟也招架不住,一邊咯咯地笑一邊躲避。
江成遠每次看到這種景象,就更嫌棄那條狗了,因為它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恨不能當即把它給扔出去。
還是夜裏比較舒暢,江成遠拎起狗脖子就把它丟到外頭,房門一關,任憑它在外頭怎麼撓門哀叫都沒有用,他的好主人也不會放他進來,好主人的臉皮太薄了,被條狗看著,能把他臊死。
一日江成遠從房裏出來,看到小狗在門口趴著睡著了,它天天放著舒適的狗窩不睡,傻乎乎地在門口守夜,在這方麵上它癡心又固執。
肖舟睡眼惺忪地跟出來,彎下腰把狗抱起來,放迴狗窩。
江成遠因為昨夜酣戰一場,心情頗為舒暢,去廚房煮咖啡,“你給它取了名字嗎?”
肖舟給小狗拉了條小毯子蓋上,點頭說,“取了,叫小寶,寶貝的寶。”
江成遠盯著小狗一想,名字還挺可愛的,起碼是個忠誠老實的玩意兒。
如果這麼愛護主人,那留著給肖舟做個伴兒也不錯——
下更周二。突然覺得江很alpha捕獲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