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明天開始要重圓啦！
【98】
池秋赤著腳，不顧身上的疼，執(zhí)著地在摸著牆壁，想找到一盞燈的開關(guān)。
陸鳴察覺到不對勁，上前攔住了池秋失措的行為：“池秋！”
池秋像是急了，慌了神，無助地對陸鳴解釋：“不開燈太黑了，我看不見。我隻有一隻眼睛有視力，太黑了我看不見。”
頃刻間，陸鳴猜到了一種最壞的可能。
眼前的池秋是越說越急，連聲音中都染上了懦弱的哭音，他不得不請求道：“陸鳴，你能不能幫我開下燈？”
從相識至今，陸鳴從未見過如此膽怯的池秋。他將池秋轉(zhuǎn)正，麵對著自己。隨著他的喉結(jié)微小地動了一下，他試探地在池秋麵前，用力地?fù)]了揮手。
池秋的眼睛毫無動靜。
陸鳴心如死寂，直接愣在了原地。但很快，在池秋的戰(zhàn)栗中，他第一時間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陸鳴握住了池秋的肩膀，安撫道：“抱歉，我忘了和你說，燈壞了。”
池秋不相信地紅了眼眶。
“是真的！池秋，這個病房的燈壞了，護士說就我們這間壞了，但沒有其他空餘的單人病房了，你能忍耐一下嗎？明天就會有人來修。”
池秋的腦子還混沌著，現(xiàn)下是最好騙的時候。他得到了陸鳴的確定，驚恐的神色裏有了那麼一丁點兒的放鬆，半信半疑地問：“現(xiàn)在…… 是半夜嗎？”
“是。” 陸鳴一口答道，他將池秋橫抱起，嚇得池秋不自覺地?fù)ё×怂牟弊印?br />
池秋反應(yīng)過來後，立馬鬆開了手。
為了不掉下去，池秋轉(zhuǎn)而揪緊了陸鳴的外套，縮了縮肩膀。他被陸鳴穩(wěn)妥地放到了病床上，隨即他聽到兩聲抽紙的聲響，陸鳴拿著濕巾給他擦了擦腳。
冰涼的觸感摩擦著池秋的皮膚，他不敢亂動。他驚魂未定，低聲問：“你為什麼在這裏？”
陸鳴好脾氣地說：“你從樓梯上摔下來，蘇姨嚇壞了，喊我送你來的醫(yī)院。”
池秋閉上了嘴，想起林宇明對自己的行為，他的心情難以言喻。他垂下眼簾，心想，讓陸鳴看笑話了。不過算了，他的人生早被別人攪和得一塌糊塗，還有什麼笑話不能被人看的？
池秋麻木地別過頭去，微聲說：“你能拿你的手機照明嗎？太黑了，我不習(xí)慣。” 末了，他補充，“麻煩你了。”
對於池秋的疏遠(yuǎn)，陸鳴自覺地收了手：“抱歉，我來醫(yī)院太匆忙，手機落車上了。”
“那你能幫我把窗簾拉開嗎？” 這個屋子簡直黑得異常，而池秋的腦袋仍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十分疲憊，連思考都過於費勁。
一時間，他居然說不清哪裏不對勁，傻傻地同陸鳴再次確認(rèn)道：“燈真的壞了嗎？”
“壞了。” 陸鳴是接連著撒謊不打草稿，他給池秋掖了掖被子，整理了淩亂的頭發(fā)，連貫地迴答，“窗簾有拉開，不過好像要下雨了，烏雲(yún)把月亮遮住了。”
池秋費勁地推開了他的手，不理解地問：“你為什麼看得清？”
“我在晚上視力比較好。” 陸鳴怕自己露餡，轉(zhuǎn)移了話題，“你餓不餓？”
池秋搖頭，牽扯了傷口，疼得掉眼淚。
陸鳴用紙巾輕輕地吸掉了池秋的淚珠，他望著池秋暗淡的雙眸，握了握拳，極力平穩(wěn)下語氣：“先喝點水，你喉嚨有些啞。”
這迴池秋沒有拒絕。
陸鳴把吸管輕輕碰到了他的嘴唇，和以前一樣，陸鳴握著他的手，讓他捧住了水杯。池秋渴壞了，連著吸完了一杯水才罷休。
陸鳴接過他的空水杯，猶豫再三，打算去找醫(yī)生問清楚：“我有點事，你一個人在這裏待一會兒。”
“……”
“怎麼了？”
池秋問：“蘇姨什麼時候過來？”
陸鳴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大概還要一會兒。”
池秋麵上不說，心裏頭卻緊張起來。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自己清醒的時候，獨自麵對過那麼漫長的黑夜了，哪怕留一盞小小的燈給他都好……
他有點害怕陸鳴的離開，抿緊了唇，忍住沒有開口。
陸鳴看出了他的煩惱，大大方方地再一次握住他的手，給他吃下一顆定心丸：“我不走，我等會兒再去處理別的事情。” 當(dāng)務(wù)之急，是安撫好池秋這份忐忑不安的情緒。
池秋別扭地皺了皺眉，似乎沒領(lǐng)情：“謝謝你送我來醫(yī)院，等蘇姨來了之後，你就迴去吧。”
陸鳴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進步，因為池秋沒有讓他現(xiàn)在就走，所以他故意說：“可是蘇姨看上去真的很累，你要給她休息的時間。不然，好像不太符合勞動法。”
“……”
池秋哪有心情和陸鳴開玩笑，他擰著眉頭，像是在想什麼。
陸鳴也是見好就收：“池秋，好好養(yǎng)傷，這幾天我們不說別的。” 他的話變多了，他很會哄人，他的每一句話，幾乎都在順著池秋說，討池秋歡心。
這種感覺，讓池秋恍惚以為自己迴到了 15 歲。當(dāng)時的陸鳴也是如此，麵對不理不睬的自己，一直說著各種有意思的話題，努力地想逗他笑一笑。
但是 27 歲的陸鳴大概是運氣不好，成年人的世界也沒有過多的運氣可言。現(xiàn)在的池秋心頭壓了太多的憋屈，根本笑不出來，絲毫不吃陸鳴這一套。
陸鳴見此，雙手交叉著捏了捏，主動提到：“林宇明打你的監(jiān)控視頻，我保存了一份下來，以防萬一。”
果然，池秋的表情豐富了點，隻是在傷痕累累的臉上，顯得有些可憐。
陸鳴不知道池秋是否會責(zé)備自己的多管閑事，因為按方才蘇姨所說，以池秋的性格，應(yīng)該會原諒林宇明和池夏的所作所為。
不過，不管怎麼樣，陸鳴會尊重池秋的決定。
對於林宇明，陸鳴認(rèn)為秋後算賬也不晚。他讓池秋受到的傷害，池秋可以不在乎，但陸鳴不行。
隻是讓陸鳴沒想到的是，池秋連忙對他再次道了謝。
“我記得池夏有管理家中監(jiān)控的權(quán)限，按她的性格，估計這段視頻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抹掉了。陸鳴，你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謝謝你。”
池秋的一番話，聽著不像是打算放過林宇明的意思。
而陸鳴連著被謝了好幾次，連聲說：“不用謝我，池秋，我很高興自己能為你做這些事。”
池秋腦袋一陣一陣地疼，索性沒接話。
可能是池秋近期真的壓力過重，過於疲憊。在全然黑暗的世界裏，他聽著陸鳴低沉的語調(diào)，不經(jīng)意間，竟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心。
他太累了，所以沒過多久，就又睡了過去。這迴池秋睡得不深，如果陸鳴喊他一聲，他還能含糊著答應(yīng)。
陸鳴真是沒想到，自己和池秋說的瑣事，竟然被當(dāng)成了催眠曲。他無奈地笑了笑，趁著池秋睡著的機會，他躡手躡腳地離開了病房，去了醫(yī)生那兒。
病房的門打開又合上，聲音輕微，池秋卻醒了。
興許是因為今天已經(jīng)睡過了一覺，他睡得不太踏實，一點小動靜就可以吵醒他。
此時，有護士推門而入：“要掛點滴了。”
池秋看不到門在哪，循聲望去。可奇怪的是，他居然連門外的光線都看不到。他木訥地 “盯” 著前方，對 “燈壞了” 的說法，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
護士知道池秋是盲人，輕聲且耐心地問池秋：“感覺好些了嗎？”
池秋聞聲把頭轉(zhuǎn)向了護士站著的方向，傻傻地問了一個問題：“請問…… 醫(yī)院是停電了嗎？”
護士以為他在開玩笑，邊墊著腳將吊瓶掛到病床旁的固定架上，邊說：“醫(yī)院怎麼可能會停電呀？這燈亮得好好的呢。”
話音剛落，護士一低頭，看到的是池秋愣怔的表情和流下的淚水。
另一邊。
陸鳴把池秋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醫(yī)生。
醫(yī)生翻看著池秋的病例，思慮道：“你是病人的哪位家屬？”
“我是他的伴侶。”
醫(yī)生聽後，才放心地說：“你先不要著急，他被人打了腦袋，還從樓上摔了下來，很有可能是撞擊到頭部後，產(chǎn)生了短暫性失明癥狀。”
陸鳴抓住了 “短暫性” 這三個字，忙問：“是能恢複的意思嗎？”
“如果確實是短暫性失明，那基本上是可以恢複的。”
“請問要多久可以恢複？”
“不確定，而且也不一定是短暫性。”
陸鳴咽了口唾沫，喉嚨發(fā)幹：“什麼意思？”
醫(yī)生把池秋的病例推還給陸鳴：“其實現(xiàn)在說這些沒什麼用，你還是盡快預(yù)約做檢查吧，之後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我們再說。”
陸鳴深皺著眉頭，對醫(yī)生道了謝。
從診室出來後，陸鳴在走道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他不知道該怎麼將這件充滿未知數(shù)的事情告訴池秋。
他抹了一把臉，去洗手間撲了兩抔冷水。盡量讓自己的頭腦清醒後，才快步走迴了病房。
開著燈的病房裏，傳來護士急切的聲音。
池秋就那麼縮在病房的一個角落裏，抗拒地不願意接受護士的關(guān)心。他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埋著腦袋抱著膝，仿佛是找到了黑夜中一個能夠依靠的地方，絕望地躲藏著自己。
陸鳴的心裏頓時有東西轟然傾塌，整個人被抽去了力氣。
他咬了咬牙，幾步上前。護士看到他過來，束手無措地說：“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突然就這樣了。坐在那一動不動的，怎麼勸都不聽，針都沒辦法打了。” 她收起吊瓶，“我等會兒過來吧，你先勸勸他。”
陸鳴頷首，他的腳底發(fā)麻，走上前緩緩地單膝蹲下了身。
“池秋。” 他喊他，“是我。”
池秋抱緊了自己的膝蓋，沒有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