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森打了個寒噤,往走廊兩側望了望,有幾個房間是開著的,他估摸著應該都是跟他們一樣的被送進來的人,隱隱地還聽見傳出來吵架聲。
林見川將身後的門拉攏道:“我要去吃早飯了,你們要一起去嗎?”
“還有早飯?”鬱森有些驚訝,這待遇可比他們上一次去喪屍城吃過期罐頭要好得多。
林見川笑笑:“我猜的。”
但也確實有早飯,雖說飯菜都跟這個旅館的裝修一樣簡陋,但好歹是新鮮能入口的。
飯廳很小,看得出沒有經常打理,桌麵上還沾了一些油漬,桌凳沒有缺胳膊少腿兒,表皮上的漆卻都掉得差不多了。
鬱森仔細觀察過,整棟旅館的格局都跟昨晚的古宅完全不一樣,多了樓層,但麵積小了許多。
或許是他們起得早了,四周也不見這裏的原住民。
“楠哥,瘦肉粥你還要嗎?我要去盛,順便給你帶一碗唄。”洛雨指了指不遠處的自助餐食。
司楠正想說好,誰料司宣陽突然扒下他的碗,冷淡地瞥了一眼洛雨,起身往自助餐食走:“我也要去,我幫他盛就行了。”
司楠一口菜含在嘴邊,反應過來後差點嗆進氣管裏,盯著司宣陽的背影,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
“他第一次給我盛飯!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嗎?小時候我撒潑讓他給我盛飯的話,他都直接砸碗的,讓我愛吃不吃。”
末了還眼淚汪汪感歎一句:“果然,愛是會逐漸累積的是嗎?”
洛雨尷尬地笑了一聲,含糊道:“或許吧。”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並不是錯覺——這個司宣陽,對他不怎麼友善,而且似乎不喜歡他跟司楠走得近,每次都會想方設法地來打斷,讓他下不來臺。
偏偏司楠還是個腦子遲鈍的,根本看不出來這些。
洛雨覺得無力又挫敗。
鬱森若有所思地看著司宣陽盛飯的背影,心裏難得地產生了些罪惡感。
可是人吧,就是這樣,在做一個惡作劇的時候,如果被惡作劇的人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或是直接按他的套路順著走下去,就會逐漸的沒什麼意思。
但他逗司宣陽的這件事妙就妙在,每當他覺得按照司宣陽的性格,應該開始不耐煩,或是撂下一句‘你愛咋咋地’就直接暴走的時候,他下意識的行為都讓鬱森覺得特別有意思。
他會刻意抑製住自己的暴躁情緒,不對他發出來,麵對鬱森的一些舉動,不會放棄自己的底線,保持距離,但也不會在司楠麵前挑撥離間,而在某些必要或者迫不得已的時候,又毫不猶豫地護在他麵前。
這會兒還這麼主動地衝鋒陷陣,勇鬥‘小三’。
這些行為看似矛盾,但仔細想想,又並不是無跡可尋。
可越是去‘尋’,鬱森心裏的惡趣味就如同瘋長的野草,根本控製不住。
他不斷地想去挑釁、想去探索這個人的底線在哪兒,越是探索,就越能體會到其中的趣味,如同上了癮一般。
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他的目光已經愈發長久地停留在司宣陽身上了。
罪惡感根本阻止不了他。
***
飯廳裏隨後陸續進來了一些人,神情都透著警惕,看過來的眼神裏也都帶著一股審視的味道。
鬱森並不在意這些,或者說,在他看來,除了司楠和司宣陽,其他人都不可靠。
司楠是因為多年的友情,無需多言,而司宣陽,自從在上一次的喪屍城中幫他擋了一次喪屍的攻擊之後,鬱森就完全拋棄了‘他可能會害自己’這一個假設。
至於其他人,那就不一定了。
雖說在這些個世界裏,目前看不出害人有什麼好處,但以喪屍城為例,扯個隊友擋擋攻擊這種事情,他並不是沒在電視裏看過。
所以說,能夠信息交流自然是好,但過於深入的接觸就沒那個必要了。
想到這兒,他看了眼洛雨,這家夥倒是一個意外,自己一個人就敢來加入他們,也不知道是太單純呢,還是另有目的。
不過司楠看上去很喜歡他,為了兄弟美好的未來,他還挺希望是第一層原因的
吃個八分飽,剛剛放下碗,就看見林見川朝他們走過來。
鬱森擦了擦嘴,表情一貫的懶散:“有事?”
“他們有幾個人來吃飯之前先在旅館裏簡單逛了逛,發現二樓有個儲物室,”林見川看他麵露疑色,伸手比劃著,“就是那種遊泳館裏寄存衣服的櫃子房間,現在一些廉價點的旅館裏也有,貴重的東西鎖在裏麵比放在房間裏安全。”
見鬱森了然,他才又開口問:“我們準備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跟任務有關的線索,你們要一起去嗎?人多不易出事。”
是嗎?人多不易出事?這結論是怎麼得出的?鬱森表情不變,迴了句:“好啊。”
雖說‘人多不易出事’這個觀點他不認同,但目前情況不明朗,有用的信息不能放過。
一行人達成共識,沒有多嘴,靜悄悄地上了二樓,一進到儲物室,鬱森便覺得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是感覺上的、精神上的,他無法解釋清楚,如果非要說的話,就是這個房間的問題。
——太陰森了。
明明現在陽光正好,也開了白熾燈,但他總覺得這個房間裏的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層灰白的紗,不幹淨。
房間不大,密密麻麻的鐵皮櫃像軍隊一樣陳列著,每列之間隻留了能夠讓一人直行通過的寬度通道,層層疊疊的櫃子高度甚至超過了他們這裏最高一人的身高,極為壓抑。
而且房間裏並沒有空調,鬱森卻不知怎的,感覺到一股股的寒意在蔓延,讓皮膚一陣冷膩。
那些櫃子的表皮他不用去接觸也知道會有多冰。
像是醫院裏負三層的停屍房。
鬱森的眼皮不自覺跳了兩下,他伸手扯了扯司宣陽的衣服,小聲道:“我們別走太前麵去了。”
司宣陽表情凝重地點點頭,他還算敏感,也意識到了這個地方或許有些不對勁。
鬱森瞥了一眼,發現林見川也站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離儲物室的屋門很近。
這時候,走在最前方的男生敲了敲其中某個鐵皮櫃,清脆的響聲在房間裏驀然響起。
他身側的女生嚇了一跳,使勁拍他:“王思宇,你怎麼這麼冒失啊!”
“哈哈,米雪你膽子這麼小嗎?”王思宇看起來不以為然,“以前你不是最愛遊樂園裏的鬼屋了嗎,天天拽著我去。”
“那能一樣嗎,這裏是動真格的”米雪臉色有些難看,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顯得他倆格外突兀。
而在這樣的地方,她不覺得突兀會是件好事。
“你別亂動東西了。”她警告自己的男朋友。
“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被女朋友教育,王思宇臉上有些掛不住,撇開米雪往裏快走了幾步,突然驚道:“這裏有好多鑰匙!”
最裏麵的一麵牆邊有一個鐵架子,上麵掛著上百把黑色的小鑰匙,仔細看能發現,每一把上麵還貼著編號。
鬱森看了下離得最近的一個櫃子上麵,也刻有編號,看來是互相對應的。
“開一個來看看。”王思宇的臉色有些興奮。
“不好吧。”米雪猶豫地拉他。
“有什麼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落麵子,王思宇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都進這種地方來了,你還守著那套三好公民的法則吶?不用點特殊手段,你覺得咱們能出得去嗎?動動腦子。”
米雪臉色微紅,尷尬地鬆開手,任由王思宇從架子上取下一把鑰匙。
“0560,我的幸運數字,就它了!”
鬱森冷眼看著他走到0560的櫃子前,拉著司宣陽後退了一步。
司宣陽順從地跟著他退,輕聲問:“你怕?”
“怕!”
司宣陽愣了一秒,然後默默地挪了一步,替他擋住了視線。
鬱森:“”
他怕是怕,可是更想親眼看啊!
幸好,他比司宣陽高了那麼一點點,比前麵站著的其他人也高了那麼一點點,偷偷摸摸越過肩膀,還是能當個吃瓜群眾的。
王思宇將鑰匙插進孔中,鎖扣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格外明顯。
“開了。”王思宇衝米雪得意地挑眉,然後拉開了櫃門。
一顆圓滾的頭顱從櫃中滾落下來,砸在王思宇的腳背上。
“啊——!”
鬱森沒看清那顆頭長什麼樣,卻被王思宇殺豬般的尖叫聲給嚇得一哆嗦,下巴在司宣陽的肩膀上磕了一下,很不幸地咬到了舌尖。
“嘶——”鬱森痛苦地抽了一口涼氣。
“怎麼了?”司宣陽迅速轉身,看他捂著嘴巴,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一抹緊張的情緒。
“我咬到舌頭了!”鬱森靠得很近,一邊不停給自己用手扇風,一邊把舌頭伸到司宣陽麵前,“你幫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司宣陽的臉倏地一下紅了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