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並不急促，在深夜冷不伶仃地響起，再配上久不停息的微弱哭聲，讓人止不住心中發(fā)寒。


    鬱森瑟縮著身體，把腦袋埋在司宣陽的頸窩裏，喃喃道：“好冷啊”


    “你給老子起開！”司宣陽低聲吼他。


    這姿勢已經(jīng)不是曖昧不曖昧的問題了，要是鬱森的腿能老實點兒，都能用‘繾綣相依’來形容了！


    司宣陽一點都不覺得冷，他熱得渾身都要燒起來了。


    “鬱森，你還有沒有點分寸感？你還記不記得這是什麼地方？”


    他的脖子被鬱森的頭發(fā)掃得有些癢，放在身側(cè)的手指在輕顫著，心跳的速度遠(yuǎn)超平常。


    “可我真的覺得冷啊”鬱森歎氣，手臂稍稍鬆了些，肌肉沒那麼緊繃後，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司宣陽覺得不對勁，被鬱森壓著的那隻手臂用力摟上去，另一隻手把他從頸窩中挖出來，心裏咯噔一下。


    ——鬱森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白了許多，此刻冷靜下來，司宣陽也察覺到他的體溫變涼了不少。


    他細(xì)細(xì)感受了一下，似乎是整間屋子的溫度都已經(jīng)下降了，隻是他剛剛處於燥熱的狀態(tài)，根本沒意識到。


    “鬱森？你哪裏不舒服？”司宣陽沉著臉摸了摸他的額頭，涼得像塊兒玉石。


    “就是冷，還困，神經(jīng)一跳一跳的，”鬱森閉著眼在他身上拱了拱，“別擔(dān)心，應(yīng)該是外麵那東西的原因。”


    司宣陽往房門看去，門底下的縫隙裏滲進(jìn)一些白霧似的氣體，像是冰箱裏的冷氣。


    敲門聲和哭聲還在繼續(xù)，司宣陽小心地把鬱森的腦袋放在枕頭上，低聲道：“我去看看。”


    “不許去！”鬱森將他上半身壓下去，“你離開我身體五秒鍾我就會冷死了。”


    司宣陽心頭一跳：“你瞎jb說什麼夢話吶？”


    他不想聽鬱森這樣說話，即使是開玩笑的也不想，特別是他現(xiàn)在這樣的身體狀態(tài)。


    司宣陽心裏難得地升起一絲害怕的感覺，也再一次地?zé)o比後悔那天在酒吧將他撞傷。


    “是不是很難受？”


    “嗯你原諒我就不難受了。”鬱森上半身壓在他身上，嘴唇幾乎碰到司宣陽的耳廓，說話間的氣流涼絲絲的，卻讓司宣陽半邊臉都發(fā)了燙。


    “你原諒我嗎？”鬱森得寸進(jìn)尺。


    “不原諒。”司宣陽冷硬地開口，“你難受跟我不原諒沒關(guān)係，是飄進(jìn)來的那冷氣。”


    “嘁，嘴那麼硬，身體倒是很誠實嘛，你摟著我?guī)稚赌兀俊濒d森嗤笑一聲，“趁機(jī)吃豆腐啊？”


    “操！你他媽不是冷麼！”司宣陽氣得吐血，手卻沒有鬆開。


    這時候，門外的人似乎是不爽被無視，敲門聲從一開始的輕柔，變得逐漸暴躁起來，到了後來，甚至有些像個瘋子在直接捶門，捶得咚咚大響。


    鬱森環(huán)緊了司宣陽的腰，低聲道：“別過去。”


    他雖然身體難受，但感官卻似乎增強(qiáng)了許多，本能地覺得這冰冷的氣體有問題，還是不應(yīng)聲不下床最好。


    他像抱著以前家裏那個大型玩偶一樣地抱著司宣陽，鼻尖縈繞著與他相同的沐浴露味道，暖暖的，簡直是幫助入眠的神器。


    唉，沒有早注意到這點，真是虧了！


    司宣陽歎了口氣，沒有掙紮，側(cè)過頭，眸色幽深的瞥了眼逐漸蔓延到床腳的白色霧氣，將鬱森身上的被子給他裹緊了些。


    瘋狂的敲門聲持續(xù)了將近半個小時，才終於不甘心地放棄，隨之消失的，還有走廊上鬼泣似的哭聲。


    深夜終於恢複寧靜，司宣陽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才緩緩放鬆，沉沉睡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古堡的一天從清晨一聲淒厲的尖叫聲開始。


    鬱森陡然驚醒，像溺水一般的窒息感倏地席卷而來，心髒跳得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沒事了沒事了放輕鬆，慢慢唿吸”溫柔沉穩(wěn)的聲音像是從遠(yuǎn)處飄來的一樣。


    他感覺腦袋被托起來，額頭上的冷汗被輕柔地擦掉，鬱森張著嘴急促地喘息著，死死攥著身邊人的衣角，像是抓緊了最後一根稻草。


    他緩慢地眨了幾下眼睛，白光中，畫麵漸漸從模糊變得清晰，司宣陽憂慮地看著他，手指抵在他的眼角輕輕擦拭：“還難受嗎？”


    眼睛有些濕潤，鬱森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流了眼淚，他動了動有些幹裂的嘴唇：“沒事，別擔(dān)心。”


    帶傷進(jìn)入掛鍾世界的後果比他想象的更嚴(yán)重，被驚醒居然是這樣的感覺，鬱森歎氣，在司宣陽的幫助下?lián)纹鹕眢w，一頭埋在他的肩窩裏，悶聲道：“別把我推開，讓我先緩一緩。”


    司宣陽眼中的憂慮沒有褪去，環(huán)在鬱森背部的手臂收緊了些。


    鬱森的唿吸逐漸平穩(wěn)，屋外傳來司楠的聲音：“陽陽鬱哥，你們醒了沒？外麵出事兒了！”


    司宣陽沉聲迴了句：“等會兒出來，你們先去看看。”


    司楠應(yīng)聲離開。


    鬱森慢慢直立起上身，感受著逐漸正常的心跳，用力抹了把臉：“沒什麼事了，我去洗漱一下。”


    “當(dāng)心點，別摔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智商出問題了。”鬱森揮揮手，進(jìn)了洗手間。


    司宣陽看著他的背影，深深唿出一口氣，鬱森剛剛瀕死的樣子屬實嚇到他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深刻地體驗到‘驚魂未定’四個字，也讓他第一次因為擔(dān)憂一個人的安危、而直到現(xiàn)在心髒還鈍鈍地發(fā)疼。


    指尖落到襯衣衣角剛剛被攥得皺巴巴的地方，眼眶有些發(fā)熱。


    ***


    鬱森簡單地打理完畢，和司宣陽一起出了門。


    出事的是間隻住了一個人房間，人群已經(jīng)散了，隻有兩三個跟他倆一樣來遲了的人在門口躊躇著看了一眼，然後幹嘔兩聲，拔腿往樓下跑了。


    鬱森：“”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看看。”司宣陽拉住他。


    “行吧。”鬱森從善如流地答應(yīng)。


    若放在之前，他還會對司宣陽把他當(dāng)弱雞看待的這種現(xiàn)象掙紮一下，但這次掙紮不了了，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連自己都不確定，萬一看了什麼惡心的東西，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怎麼辦。


    瞧著那門口漫出來的血，就知道死亡現(xiàn)場有多慘烈了。


    血？鬱森蹙了蹙眉：“陽陽，別沾到血了，吸血鬼肯定對血的味道比較敏感，咱們小心點兒為好。”


    司宣陽應(yīng)了一聲，仔細(xì)地避開門口的血跡，朝房間裏忘了一眼，頓時皺緊了眉頭。


    ——裏麵簡直是個大型分屍現(xiàn)場。


    人體被切割成了幾十塊兒，四散灑落，腸子和心肝肺等一些內(nèi)髒也切得到處都是，一些肉塊很碎，得認(rèn)真看很久才認(rèn)得出來是身體哪處的組織部分。


    司宣陽歪頭看了地上一個黑白紅相間的小物體好幾秒，才看出那是被切了一半的眼珠子。


    滿屋子的紅，血腥味兒濃重得老遠(yuǎn)都能聞到。


    鬱森喊他：“看好了沒有？”


    司宣陽揉了揉鼻子，避開蔓延出的血跡，原路返迴到他身邊：“走吧，下去吃飯。”


    “屋裏什麼情況？”鬱森問。


    “死了個人。”


    “我當(dāng)然知道是死了個人！”那血都漫出來了，誰不知道是死人？鬱森翻了個白眼，“什麼樣的死法？”


    肯定不是吸血鬼吧，不然怎麼會浪費這麼多血。


    司宣陽猶豫了一下，看了看他的臉色，才道：“分屍。”


    鬱森愣了愣：“哦。”


    他想起昨晚的白氣：“會不會下床就被白氣給分屍了啊？”


    司宣陽沉吟著：“有可能。”


    “嘖，看吧，要不是我抱住你，你的下場就跟那人一樣了。”


    司宣陽瞥了一眼身邊人得意洋洋的嘴臉，難得地沒杠迴去


    吃飯的時候跟司楠他們一合計，才知道昨晚聽見哭聲和敲門聲的不隻是他們，而是每一間房都發(fā)生過，他們聽到的敲門聲也是自己房間的敲門聲。


    有個男人在吃飯的長桌上就開始罵罵咧咧：“這裏的門沒貓眼，老子本來想去開個門縫看看誰在哭的，那白霧直接就把我腳給開了口！媽的！要不是老子忍住痛跑得快，沒有就地坐下，不然就跟樓上那倒黴蛋子一個樣兒了！”


    鬱森看了眼他的腳踝處，的確是有一個大口子，應(yīng)該不深，血已經(jīng)止住了。


    正出神間，司宣陽輕輕敲了敲他的盤子：“怎麼不吃？不合胃口？”


    鬱森低頭看了眼盤子裏帶血的牛肉，有些嫌惡地蹙眉：“太生了。”


    他一向不太喜歡這種血淋淋的三分熟。


    司宣陽沒多話，利落地將鬱森盤子裏最熟的那小部分給切下來留下，其他的都叉到自己盤子裏去了，再把自己盤子裏的胡蘿卜、焗蝸牛、一小撮意麵卷等配菜都給叉到鬱森的盤子裏。


    “多少吃點兒，別那麼嬌氣。”


    鬱森頓時笑得花枝招展：“司先生，嘴上說著別那麼嬌氣，可你這行為就是赤裸裸的縱容嬌氣嘛！”


    作者有話說：


    鬱森：不知不覺成了病弱攻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