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看見等在旁邊的薑晗,思考該怎麼安置他。
“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迴去沒關係的。”他沒讓我為難,搶先一步說。
我想了想也沒別的辦法,帶著他去接人顯然有點不太合適。
“我讓luna來接你。”我說,“等把秦南安頓好,明天帶你出去玩兒。”
薑晗乖乖點了點頭:“好。”
趕到醫院,秦南正可憐巴巴地坐在病床上,右手包得像個熊掌,左手笨拙地用手機打字,不知道在跟誰聊天。
聞路明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放鬆地靠著衣櫃,肩胛骨將襯衣撐起一個好看的形狀。
聽見聲音,他抬眼看過來,站直身子推了推眼鏡,“言先生。”
“聞老師,辛苦你了。”我和他打了個招唿,走到秦南病床前。
“言哥……”秦南放下手機,眼睛紅紅的,“疼死我了。”
說著還擠出一點眼淚,我無奈歎了口氣:“哭什麼,這麼大個alpha不嫌丟人。”
說完我看了看他的手,包著紗布也看不出什麼門道,“怎麼迴事兒啊?”
“操作器材的時候不小心……還好聞老師在實驗室。”秦南看向那邊的聞路明,“醫生讓我三天後來換藥。”
我也轉頭看過去,見聞路明走過來說:“這幾天好好休息,就不用來實驗室了。”
“謝謝聞老師。”我再次道謝,“您家住哪,我送您迴去。”
“不用了,我準備迴學校。”聞路明說,“你帶秦南迴去就好。”
“那我送你迴學校,”我脫口而出,“正好順路。”
這次聞路明沒有拒絕,而是看了我一會兒,說:“好。麻煩你了。”
車停在樓下,我把秦南安置在後座,幫聞路明拉開副駕的門。靠近的時候聞到他身上阻隔劑的味道,是一種非常溫和的木質香調。
隻有級別很高的alpha才會日常使用阻隔劑,我卻沒從眼前這位斯斯文文的老師身上看出任何高等級alpha該有的攻擊性。
相反我對他有種毫無來由的好感,或許因為他是我母校的老師。
又或許隻是因為他臉長得好看。
我這人特沒出息,從小就對長得好看的人格外縱容。
有朋友開玩笑說我月德貴人,捧過的小明星最後都紅了。我心說這不廢話麼,長相能入我的眼,就算我不捧,早晚也能靠臉殺出一條血路。
俗氣如我,餘光看見坐在旁邊的聞老師,心裏又有點莫名其妙的悸動。
閃過的路燈在他臉上投下明滅的光,鏡片後麵是一雙沒有波瀾的眼睛,仿佛在凝神思考什麼,又仿佛隻是放空休息。
車停在實驗樓下,鬼使神差地,我叫住準備下車的聞路明,把手機遞到他麵前。
“聞老師,留個聯係方式吧。這段時間秦南他哥不在,學校裏有什麼事兒我好隨時聯係你。”
聞路明的動作頓了頓,但還是接過手機,輸入一串號碼。
我把號碼撥出去,等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又順便用這個號碼加了他的微信好友。
親眼看著他通過我的請求,我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對聞路明粲然一笑:“今天辛苦聞老師了。聞老師再見。”
聞路明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禮貌地對我微微頷首:“再見。”
路上想起我似乎很久沒有主動加過人好友了,又想起我還沒有加薑晗,於是我給他打了個電話。
“言哥。”清亮的聲音從耳機裏傳出來,聽起來心情不錯。
“到家了嗎?”我問。
“迴來啦,剛洗完澡在看電視呢。”
“那就好。早點休息,我今晚可能不迴去了,不用等我。”
“好。”薑晗沒問別的,乖乖答應,“您也早點休息,晚安。”
“嗯,晚安。”
掛了電話,秦南從後麵探過頭來,“誰啊,新的小情兒?”
我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坐好。”
秦南扁扁嘴,坐迴去嘟嘟囔囔地說:“說真的言哥,你不嫌累嗎,這有什麼意思啊……”
我笑了:“不累,你哥我身體好著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秦南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就是……唉,算了,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我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多少猜到他想說什麼。
這個話題我不想聊,便沒接他的話。
秦南家裏有照顧起居的阿姨,把他帶迴家,別的就不用我操心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想了想給聞路明發了條消息:
“聞老師,我們迴來了。”
等了將近半小時,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那邊才有迴音:
“好的。”
“抱歉剛才在盯實驗,沒有看手機。”
忽然亮起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瞇起眼睛打字:“這麼晚還工作。”
“今晚剛好到一個重要階段,測完這個反應,明天就可以休息了。”
手機裏的聞路明比現實裏的聞路明話多一些,我不禁想如果他現在在我麵前,會怎麼迴答這個問題。
大概是:“嗯,最近比較忙。”
再聊下去有沒話找話的嫌疑,我及時結束了對話:“很晚了,我先睡了,聞老師再見。”
“再見。”
今晚我難得做了一個夢,夢到一些模糊的場景。
十年前我還是個傻缺高中生,和所有傻缺高中生一樣,睡覺,打球,做題,打遊戲,談戀愛。
夢裏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我曾費盡力氣忘掉的那些事,仿佛真的被我成功封鎖在記憶深處,甚至那個年少傻缺的我,站在灼灼烈日下望著前麵的背影,張口想要叫他的名字,也遲遲叫不出口。
我好像忘記了他是誰。
我奮力向他奔跑,但和他之間始終隔著一段無法觸碰的距離。
直到他迴頭看我,笑容明朗,眉眼溫柔,所有畫麵忽然像是擦去水汽的玻璃,完整清晰地呈現在我眼前。
我沒有忘記他。
都說夢境沒有聲音,但我分明聽到他笑著向我招手,說:“言喬,快跟上!”
嗡————
手機震動倏然將我拉迴現實。我猛地睜開眼坐起來,麵前是一堵掛著油畫的淺灰色牆壁。
沒有烈日下的操場,也沒有那個人。
抬手揉了把臉,才發現自己眼角潮濕。
枕邊的手機還在震,我摸起來,看見屏幕上聞路明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