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打斷了我和聞路明的對話。他去開門,奇怪的是外麵的人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兩個人在門口對峙很久,我才聽見聞路明說:“進來吧。”
接著言頌出現在我視線裏,穿著一件冷漠的黑大衣,看見我眉頭一皺,問:“怎麼搞的?”
聞路明跟在他身後,臉色也不太好看。我的目光停在兩人中間,正要迴答,聞路明先我開口,平靜地說:“雨天追尾,傷到了頭和肋骨!
言頌聞聲迴頭,聞路明又說:“他肋骨骨折,說話會痛!
言頌冷哼一聲,收迴目光看向我,說:“疼才好,不疼不長記性!
我敏銳地察覺到麵前兩人互相看不順眼,言頌也就罷了,他看誰都不順眼,但聞路明很少會直白地表現出對一個人的反感。雖然言頌確實是挺招人煩的。
“哥,”我試圖轉移話題,“你怎麼過來了?”
“來接你迴家。”言頌說。
“我不……”
“由不得你說不。”言頌冷冷地打斷我,“婚禮之前,你在家乖乖待著哪也別想去!
婚禮?!我被這一道晴天霹靂砸得懵住,“什麼婚禮……”
言頌卻沒理我,轉身對聞路明說:“聞教授,我有話想跟你聊聊,方便移步嗎?”
我又看向聞路明,他也沒有看我,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沉默著與言頌對峙,半晌,很慢地吐出一個字:“好!
“等一下!”我心裏一急,用自己能發出的最大聲音衝他們喊去,緊接著胸腔傳來一陣碎裂般的疼痛,我兩眼一昏,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抓住手邊的床單,竭力平緩地說:“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兒說?”
言頌看我一眼,漠然道:“你最好不聽。”
“可是……”我無措地看向聞路明,然而他移開了目光,不肯與我對視。
房門砰的關上,我一個人半靠在床頭,對著麵前的空白牆壁,腦袋裏一團亂麻。
聞路明最後的目光令我感到深深的不安,我想知道言頌跟他說什麼,試著動了動,又被疼痛逼迴床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焦慮不斷累積。
我再次強忍著疼痛試著起身,努力了很久,終於讓自己坐在床沿,雙腳夠到地上的拖鞋。
我深吸一口氣,抓住床尾的欄桿一點一點站起來,然後慢慢去扶對麵的牆壁,每挪動一下,都是一陣難挨的劇痛。
言頌和聞路明沒有走遠,就在病房外間的小客廳。終於靠近房門時,我聽見他們兩個說話的聲音。
言頌像每一次在談判桌上那樣,語氣漫不經心又充滿壓迫感,說:“聞教授,你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我說得太明白。”
聞路明一貫平靜,淡淡地說:“嗯,我知道!
知道什麼……我沒聽懂。
“你們的關係可以繼續,前提是他必須結婚!毖皂炚f,“這次出了這樣的意外,原則上不能怪你,但我很難當作與你無關。所以這段時間我會帶言喬迴家養傷,希望你理解!
這次聞路明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時聲音中有種莫名的釋然。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勾唇淡笑的樣子。
“既然要結婚……”他說,“我們的關係就不必再繼續了。你帶他走吧!
什麼叫不必再繼續……我分不清自己哪裏在痛,拉開門的瞬間,差點腳下一軟摔倒在地上。
言頌騰地站起來,問:“誰讓你出來的?”
我沒有看他,眼睛直直望著聞路明,說:“我沒有要結婚!
“你不要任性!毖皂炚f。
“除了這句話,你還會說什麼?”我看向言頌,“從小到大,你們做的所有決定都不和我商量,就隻會叫我不要任性,憑什麼?!”
一口氣說完,我再也支撐不住,彎下腰沒命一樣地咳起來,咳嗽震得胸腔愈發疼痛,我額頭冒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恍惚中有人扶住了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身上。我抬起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但他眼裏的溫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疏離。
“聞老師……”我像做錯事的小孩,驀地鼻子一酸,“你生氣了嗎……”
以往這時候聞路明會安慰我,會溫柔地擁抱我說沒關係。但現在他隻是看著我,緩緩問:
“我用什麼身份生氣?”
“言喬,我算你的誰?”
我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答不上來。
聞路明似乎也不需要我迴答,他把我帶迴病房,抱起來穩穩放在床上,期間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過我。
我怕他離開,一著急抓住他的手臂,說:“你先別走!
聞路明停下動作,等待我的下文,我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站在床邊看著我,過了很久,說:“你要結婚的事,很早我就知道了。我在等你對我坦白,但你一直都沒有說。”
“你,知道了……?”我徹底慌了神,完全忘了向他解釋。聞路明依然冷淡,說:“我明白,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不值得你專門向我坦白!
“不,不是……”
“言喬,你和我在一起這麼久,是因為我的信息素,對嗎?”說到這裏,聞路明臉上的冷靜終於撕開一個裂口,“否則的話,我和你身邊那些人其實沒什麼分別。我不是第一個,不是最後一個,更不是最特別的一個,對嗎?”
我大腦一片空白,隻剩機械地搖頭:“不,不對……這也是言頌告訴你的嗎?”
“不需要誰告訴,我什麼都知道!
“言喬。”
我在聞路明的表情中看到一絲壓抑的痛苦,他叫我的名字,竟然讓我想要捂住耳朵,不敢聽接下來的話。
他的聲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艱澀過,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如果我說,我們之間沒有偶然,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
轟地一聲,有什麼東西在我心裏驟然坍塌。
“我說了愛你,你和我,是不是就該永遠結束了?”
聞路明說……愛我。
我最不願意聽到的兩個字,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這兩個字往往意味著開始,但在我這裏,它總是預告結束。
我本能地豎起滿身堤防,看著聞路明沒有說話。也許是我的反應表明了態度,他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垂下眼簾說:“我就知道。”
“你好好養傷,不要讓家裏人擔心。”他最後摸了摸我的頭發,說:“我先走了!
“等一等……”我心裏忽然湧起巨大的不安,攔住他語無倫次地說:“為什麼一定要……我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就這樣不可以嗎?”
聞路明語氣平靜,藏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白铋_始我以為我可以,但現在我越來越貪心,除了想和你在一起,還想要別的。”
“言喬,”他看著我,“我不想和別人分享,所以我不要了。”
病房門很輕地關上,我聽見言頌在外麵說:“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他。”
聞路明什麼也沒說。我仍舊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昨天我們說好一起迴家,今天我卻一個人躺在病床上,而他好像已經不想要我了。
他不想要我了……這個認知讓我喉間一哽,眼眶蒙上一層水霧。
言頌進來看見我失神的樣子,皺了皺眉,說:“先跟我迴去!
我沒有看他,說:“不!
“為什麼,因為那個教授?”言頌更加不悅,“你為了他一個人跑去s市,差點出了意外,現在又為了他和家裏作對。言喬,你這一談戀愛就不管不顧的毛病到底是跟了誰?”
“我出車禍和他沒有關係。不結婚也和他沒有關係!蔽倚难Y空蕩蕩的,情緒反而平靜下來,“我也沒有談戀愛!
仿佛聽到什麼笑話,言頌冷笑一聲,“對,你沒有談戀愛,你隻是把聞路明當成許漾的替代品。醒一醒吧,人已經死了,你抓著一個信息素不放有什麼用?”
“我……把聞路明當替代品?”我發現自己好像聽不懂言頌的話,茫然搖了搖頭說:“不是,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隨後我反應過來,難道聞路明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他一定是誤會了,不行,我要向他解釋。”我自言自語著翻身找手機,被言頌一把按住,恨鐵不成鋼地說:“跟我迴家,傷好之前誰也別想見!”
說完他沒再給我反抗的機會,從門外叫來保鏢,連人帶床把我推出去抬進保姆車裏。到家後我繼續被看管起來,言頌沒有沒收我的手機,我試著給聞路明打電話,幾次後發現他設置了免打擾。
頭暈和疼痛使我很快耗盡力氣,我虛脫般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手機屏幕,試圖等到聞路明的迴音。然而所有電話和消息都石沉大海,他說了結束,就好像真的可以幹幹脆脆地結束。
後來我不知道是暈倒還是睡著,再次睜眼時手上插著針管。言頌坐在床邊,疲倦地捏著眉心。
“哥……”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和他爭吵,聲音微弱地問:“你到底和聞老師說了什麼?”
言頌看向我,目光依然冷漠,“一個alpha而已,值得你這樣嗎?”
我搖搖頭,“他不一樣!
“我沒看出你對他哪裏不一樣!毖皂炚酒饋,仿佛耗盡了耐心,“與其問我說了什麼,不如問問自己做了什麼。”
“還有,訂婚宴暫時定在年後,在這之前,你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了。”
作者有話說:
情人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