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北城一中開學,學校門口的小攤小販們也重新開張工作。
新學期第一天,基本課上都不會講什麼很多內(nèi)容,老師自我介紹、講講學期安排,一天也就這麼過去了。北一f4不像班級裏的其他同學一樣勤奮,下課鈴剛響,就拎著收拾好的書包走出了教室。
校門口炸串、烤冷麵的香氣從街頭飄到街尾。原先學校還大力整治過一番這些攤販,但是發(fā)現(xiàn)一點用沒有,每次清理過後沒多久就會像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也就放棄了。
陳毅按照慣例買了點炸串吃,四個人走在傍晚的街道上,帶著餘溫的風拂過,把食物的香氣吹得很遠。
他們是要去網(wǎng)吧打遊戲。
自徐易平和靳岑見過麵,嚴亦疏就一直打算著什麼時候一起出去玩一次認識一下,剛好開學大家都閑,就約了一波網(wǎng)吧。
北城實驗中學和北城第一中學中間隔了三個地鐵站的距離,其實也不算很遠。但是由於兩所學校有解不開的宿仇,所以學生們都有極強的領(lǐng)地意識,不愛往對方的地盤躥。兩個重點中學附近的黑網(wǎng)吧很多,但是環(huán)境好、能叫出來名字的也就那麼幾家。必勝網(wǎng)咖作為北實驗和北一中地盤交界處的最大黑網(wǎng)吧,倒是時常能看見穿著兩個學校校服的學生一起上網(wǎng)。
北實驗放學比北一中時間早,f4到必勝網(wǎng)咖附近的時候,那裏已經(jīng)有不少穿著北實驗校服的學生在往裏麵走了。
嚴亦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徐易平已經(jīng)給他們占好包間了——沒錯,必勝網(wǎng)咖的放學黃金時間,包間是需要搶的。
吸取寒假的教訓,今天各科的練習冊剛發(fā)下來,嚴亦疏就利用上課時間瘋狂刷題,第一課還沒正式開始上呢,他已經(jīng)做完了兩個單元的習題了。
迴家做作業(yè)什麼的,不存在的。
造型笨重的大運動書包往地上一放,嚴亦疏把黑框眼鏡摘下,從兜裏掏出一個皮筋,順著額頭把劉海往後一捋,露出光潔飽滿的腦門。他在腦後紮了一個小揪揪,那雙上挑的眼睛一瞥,一下子吊兒郎當?shù)臍赓|(zhì)就出來了。
嚴亦疏脫下校服外套塞進書包裏,裏麵穿了一件白襯衫,腿上空蕩蕩的肥大褲管卷上去幾圈,露出白皙秀氣的腳踝,還怪好看的。
動作流暢地把造型換好,嚴亦疏一隻手拎著書包,往網(wǎng)吧那裏揚了揚下巴。
“走吧,我朋友已經(jīng)在裏麵了。”
網(wǎng)吧在狹窄的舊巷子裏,旁邊有一家店麵非常複古的理發(fā)店,裏麵坐著的都是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往外瞅著這群學生崽子的眼神裏充滿了怒其不爭的意味。據(jù)理發(fā)店托尼和網(wǎng)吧老板透露的情報,這些大爺大媽有不少是專門蹲點在這裏,就為了揪自己放學不迴家來打遊戲的孫子孫女。
靳岑已經(jīng)見過了徐易平,十分淡定地跟著嚴亦疏往裏走,倒是陳毅有點緊張。
“實中的誒?是不是和淩旭陽那群人一起混的——在酒吧裏見過的那個?”他不住地問嚴亦疏,“啥性格啊,疏哥,我們這兩個學校建交,也要給點心理準備嘛!”
嚴亦疏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徐易平的性格,他想了想,迴答道:“你們一起玩過遊戲的。王者。”
……
陳毅顯然是有些不記得自己和誰一起玩過遊戲了,臉上出現(xiàn)了困頓思索的表情。
但是這不是重點。
他追問道:“那他怎麼樣,秀嗎?”
嚴亦疏對比了一下陳毅和徐易平的技術(shù),一時之間居然評判不了誰更強一點,但總之這兩個人都跟“秀”這個字沒什麼關(guān)係。
自從嚴亦疏掉馬,他也和陳毅祁楊一起玩了挺多次遊戲,但是都是在網(wǎng)吧吃雞或者打擼啊擼,王者榮耀倒是沒有一起排過,所以陳毅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個“一棵樹”就是他。
掀開網(wǎng)吧門口的簾子走進去,裏麵環(huán)境還算可以,沒有煙熏霧燎通風不暢,但是比起正規(guī)網(wǎng)咖還是亂上不少。一樓是吸煙區(qū),二樓有大包和小包。四人辦好上機,穿著實中校服往上走,一路收獲了不少人的注目禮。
“我操,一中的人怎麼跑這裏來上網(wǎng)了?”
“笑死,那小子穿的什麼鞋啊,太撈了吧……”
竊竊私語穿到嚴亦疏的耳朵裏,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靳岑先迴頭給了一個如刀子般的冷冽目光,瞬間那些北實驗的人就安分不少。
徐易平是偷偷脫離淩旭陽的車隊跑出來和靳岑他們見麵的。
他看著那四個穿著北一中校服的人走過來,忍不住抖了抖腿,突然有一種通敵叛國的負罪感。
大包裏電腦是一排,五臺,平常學生自己組的小戰(zhàn)隊就會來這裏訓練。
他站起身,先是和嚴亦疏、靳岑點了點頭,然後看見了陳毅和祁楊。
他對這三個人印象都挺深刻。
那天在巷子裏,他們就打過一個照麵,在酒吧又見到了一次,陳毅瞇著眼睛看了徐易平半晌,顯然也是有點印象。
陳毅腦海裏瘋狂輸入著徐易平的數(shù)據(jù)。
off-white的t恤,還行。褲腳沒有改成窄腳的,還行。一雙椰子白斑馬,也還行。
看起來還挺精神,沒有賊眉鼠眼的,勉強過關(guān)。
徐易平被陳毅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看得他有點尷尬,祁楊無語地撞了陳毅一下,對徐易平善意露出一個笑容,主動問好:“你好,我是祁楊,這是陳毅。疏哥在北一中的朋友。”
徐易平來北城這麼久,認識的北一中的人一個巴掌都數(shù)的過來,因著嚴亦疏的關(guān)係一下子多出了三個,還是在北實驗頗有名氣的那種,他有點發(fā)暈。
“你們好你們好,久仰大名。”
陳毅抱著胸,哼哼了兩聲,看著徐易平,心裏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點不舒服。
“聽疏哥說我們一起玩過王者啊,你什麼段位的,王者幾顆星了?”
徐易平?jīng)]想到陳毅一上來就像查戶口一樣問起了他的遊戲段位,撓了撓頭,迴答道:“這個賽季剛打上王者,最高打過二十四顆星。”
陳毅一聽,在心裏暗罵了一句,我靠,這小子還比他高一顆。
“行了,過來上機 。”靳岑皺了皺眉,吩咐道,“別像柱子一樣杵在那裏,陳毅。”
一排電腦,徐易平坐在最裏麵,從他往外一字排開分別是嚴亦疏、靳岑、陳毅和祁楊。
徐易平走進去,和嚴亦疏聊天的時候帶著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熟稔,時常還蹦出一兩個他們聽不懂的稱唿。
靳岑作為男朋友,要和親友搞好關(guān)係,自然什麼都不會表現(xiàn)出來。陳毅叫了嚴亦疏那麼久的老師,就算是後麵接受了嚴亦疏的身份轉(zhuǎn)變,心裏也難免有點酸酸的。他一想到之前自己以為小嚴老師在北城寂寞孤單都是在自作多情,鬱悶地扣著鍵盤帽,不爽極了。
這股不爽的氣不能對著嚴亦疏去,自然轉(zhuǎn)嫁到了徐易平的頭上。
更何況,徐易平還是實中的人。
等到大家上好機,打開了英雄聯(lián)盟,準備開始排位的時候,矛盾就顯現(xiàn)出來了。
五個人裏麵,祁楊玩中路,剩下幾個不是玩ad就是玩打野。嚴亦疏是玩慣了ad的,靳岑也不會和他搶,眉目冷淡的坐在一旁等陳毅和徐易平?jīng)Q定位置。陳毅平常排位的時候一般是補個上路,徐易平不好意思和靳岑搶打野,也說自己要去上路。
兩個人互相對視,氣氛尷尬。
“我去上。”
“可是我不會玩輔助……”
徐易平莫名其妙地接收到了陳毅的一萬噸幽怨能量,吶吶地說。
靳岑“嘖”了一聲,問道:“你平常玩什麼?”
徐易平下意識地迴答:“打野。”
靳岑聞言嗯了一聲,直接把自己的意願位置改成了輔助。
“行了,我給嚴亦疏輔助,你打野,陳毅上路。”
祁楊和陳毅聽到靳岑的話,眼神瞬間變得有些複雜——什麼時候見過岑哥玩輔助了?也虧是ad是小嚴老師,才有這個排麵了。
嚴亦疏正縮在座位上給自己點煙,聽到靳岑要給他打輔助,一雙眼睛立刻就笑彎了。
他側(cè)過頭,笑意盈盈地看向靳岑,語氣調(diào)侃道:“岑哥,給我當輔助啊?”
靳岑看著他,麵色緩和了一些,敲了敲鼠標,伸手撚過了嚴亦疏嘴裏叼的煙。
“我當輔助,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把煙放在齒間咬住,拿出打火機把煙點燃。
嚴亦疏被搶了煙也沒有半點不開心,因為靳岑那句話在那裏直樂,匹配對局結(jié)束,他們進了房間裏,嚴亦疏選了一手卡莎,開始給靳岑挑起了英雄。
“你玩塔姆吧,多可愛,一扭一扭的,風女也行,這個皮膚賊漂亮……”
靳岑垂眸叼著煙靠在椅背上,任由嚴亦疏拿著他的鼠標選英雄,目光專注地看著側(cè)了小半個身子過來的男生,冷淡疏離的神色間,帶了些不可名狀的溫柔。
男生側(cè)身的時候襯衫的衣角被掀起,一小截腰線暴露在了空氣之中,他伸手把衣角撫平,語氣隨意地說:“你喜歡都行。”
最後嚴亦疏選下了塔姆。
兩個人的座位兩邊,三個碩大的電燈泡閃閃發(fā)光。電燈泡互相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裏看見了同樣的訊息——他們應該自覺地從這個包廂裏滾出去。
徐易平坐在嚴亦疏的旁邊,被秀得頭暈,他迴頭一看,剛剛還在針對他的陳毅也在不住地撓臉。陳毅感受到徐易平的目光,對他拉出一個幹巴巴的笑容,顯然是在這對熱戀情侶的無差別恩愛攻擊下選擇偃旗息鼓,和同是單身狗的戰(zhàn)友徐易平達成和解。
五六點的網(wǎng)吧充斥著外賣的香氣,兩校聯(lián)誼組成的臨時開黑車隊進入遊戲不久,天秀五殺的嚴亦疏和盡職盡責不搶ad一顆人頭的輔助靳岑就十五分鍾直接下路通關(guān),二十多分鍾推上高地,三十分鍾不到就結(jié)束了遊戲。
嚴亦疏眸光閃亮,顯然對自己的五殺很是滿意,迴過頭勾著靳岑的脖子就親了下他的臉頰。
“岑哥,牛逼!你這輔助,世界第一沒話講!”
靳岑顯然對嚴亦疏的動作頗為受用,雖然依舊保持著自己裝逼的高冷神色,但是壓不住的嘴角的笑容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被閃瞎眼的三人默默地低下頭玩手指——沒看到,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就在氣氛正尷尬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包廂外傳來一聲大喊:“是白無常!大家快跑!”
什麼情況?
嚴亦疏勾著靳岑的脖子,莫名地往外看了一眼。
徐易平一聽“白無常”的名號,神色立刻緊張了起來,也不顧上發(fā)小作嘔地秀恩愛了,他趕緊按了結(jié)賬下機,拿起自己的包就要往外麵躥。
“走走走,我們新教導主任,逼事巨多!估計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來抓典型了!咱們從二樓的鐵樓梯走——”
網(wǎng)吧裏一瞬間彌漫開來的緊張氣氛好像戰(zhàn)爭突發(fā),黑網(wǎng)吧給學生們留的後路就是二樓後麵的鐵樓梯,在房子背後,直接可以從巷子後麵逃脫。
陳毅一聽,立刻被氣氛感染,立刻拉著祁楊下機就要往外跑。
“走啊老大小嚴老師!實中的老師認得我們的校服的,媽的,可不能在實中的老師麵前丟臉!!”
……
嚴亦疏和靳岑幾乎是被烏泱泱的學生給擠下去的。
開學第一天,大家的心思都還沒有從假期的氛圍裏收迴來,所以來網(wǎng)吧打遊戲的特別多。這位外號“白無常”的北實驗新教導主任不知道是不是抓住了這一點,專門挑著開學第一天帶著老師每個黑網(wǎng)吧掃蕩,瞬間學生們作鳥獸散,不少校服不是北實驗的學生也急著逃跑,看來教導主任的威力並不局限於其任職的學校。
巷子後麵四散奔逃的學生們就像樹梢上突然驚起的鳥,撲閃著翅膀唿啦啦就不見了。
嚴亦疏和靳岑被人群衝著往前跑了幾步,再迴過頭,已經(jīng)看不見陳毅祁楊還有徐易平的身影。
此時北城的日頭已經(jīng)落到了地平線處,漫天的彩霞將盡,昏暗的天空還有最後一絲瑰麗的紅。巷子裏的道路錯綜複雜,最適合打遊擊戰(zhàn),改造前的街道房子和房子之間距離挨得很近,打開窗戶都能夠到對麵晾著的衣服,晚飯的香味和沐浴露的淺淡香氣混雜成了生活的氣息。
靳岑背著嚴亦疏的包,牽著嚴亦疏的手,兩個人的影子在巷口拉得很長。
嚴亦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遭遇這樣的狼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到底跑什麼,我們又不是北實驗的。”
靳岑看著他,巷子裏的路燈恰好亮起,打在男生的背上,柔和出一圈淺金色的光暈。
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五六個泡泡糖,是買煙的時候老板懶得找?guī)酌X的零錢墊給他的,他沒丟,就是想著給嚴亦疏吹著玩。
“吃嗎?”他不疾不徐地問道,一點都不像從網(wǎng)吧裏跑出來的樣子。
“嘿,這個泡泡糖,我好久沒吃了。”嚴亦疏從他掌心挑了幾個,拆開以後一起拋進嘴裏,嚼吧嚼吧,吐出了一個巨大的泡泡。
男生瞇眼笑著,揚起下巴給靳岑炫耀他吐的泡泡。
沒炫耀幾秒,“啪”一聲,泡泡吹破了。
嚴亦疏黏了一臉泡泡糖,神色有點懊惱地努了努嘴,抱怨道:“好久沒吹了,水平下降。”
靳岑大拇指撫上他的臉頰,幫他弄掉黏在上麵的泡泡糖。他逆光站著,背脊在路燈下顯得格外寬闊,有一種超脫年齡的成熟穩(wěn)重。
靳岑對嚴亦疏說:“甩掉那幾個麻煩正好。走,我?guī)闳地方。”
嚴亦疏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靳岑的聲音隨著晚風,吹進一片繁榮嘈雜的巷子裏,有一種惑人心神的溫柔。
“去一個,他們都不知道的地方。”
嚴亦疏臉上還黏著一點泡泡糖的絲,神色狡黠又靈動地笑著,問道:“是岑哥的秘密嗎?”
靳岑拉起他的手,往巷子裏走,語氣裏是淡淡的笑意。
“是我和你的秘密。”
作者有話說:啊,戀愛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