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清在他剛下車拿毯子時醒了,隻是累得不想睜眼,簡風的觸碰,他的歎息,他的對不起,他全聽見了。
說不出什麼感覺,觸動過多,意難平,但也隻是意難平,怕痛的人不敢迴頭。
到了半山腰,一切如簡風了解的一樣,車隻能停半坡。
簡單吃了點東西,簡風拿出登山杖和手電分給大家,趁著天還沒黑,早點上山。
蘇時清刻意與簡風隔開距離,跟付明淮一起走,簡風落在後邊,東西背太多了,爬不快。
李成澤托了托他的背包,好奇道:“簡風你背的是些什麼啊,這麼重。”
簡風喘著氣:“雜七雜八的一堆,以防萬一的,應該用不上,我先備著。”
“你真細心,我昨晚也看了攻略,隻知道要穿舒服的衣服鞋,然後充電寶充滿電,其他什麼都沒注意。”
“我還是頭一次聽人誇我細心,謝了啊李成澤。”
“簡風,你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簡風停下歇氣,“以前啊,就,挺混蛋的一個人,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怕你被我嚇跑了。”
“唬我的吧,有多混,我就喜歡混的人,說說看。”
簡風笑笑:“有時間慢慢說給你聽。”
明明隔了一段距離,走在前麵的蘇時清還是把他倆對話聽了個全,蘇時清加快腳步想離他們遠一點,不想聽,一句都不想聽。
李成澤還要問什麼,被追上來的何若元拉住背包帶子,何若元喘著氣,“小屁孩,你問題太多了,你簡風哥今天不是帶陪你聊天的,你要問什麼,問我。”
“好,那我問了,元元哥哥,你談過戀愛嗎?”
何若元把手一個巴掌落在李成澤後腦勺,“熊孩子,換個問題。”
簡風笑笑,加大步伐追趕蘇時清。
付明淮累得直喘,“時清哥,你慢點,走這麼快小心胸口又痛。”
餘心遠拉著章荔,小聲說:“時清心情不好,臉上寫著一個字。”
章荔:“醋!”
“你說時清到底怎麼想的,這個簡風又是什麼意思?”
章荔白了餘心遠一眼,“這還不夠明顯?哦,也對,當年是我追的你,你當然不懂,簡風想破鏡重圓。”
“嘖,難。”
章荔不以為然:“打個賭怎麼樣,不出三個月,你的好師弟就會再次淪陷到簡風的懷抱。”
餘心遠跟她擊掌:“賭,誰輸了洗一年的碗,我師弟我了解,他做什麼事前都會權衡利弊,感情中一也樣,他理智,做每件事都有他的理由,三年前簡風已經是個意外了,我不信這種意外會有第二次。”
“你作好洗一年碗的準備吧。”
到了山頂,哪有雪!除了風就是風!
章遷冷著臉罵了幾句坑爹網友,說好的雪,雪個屁啊!
李成澤跟著罵:什麼雪啊,雪在哪,老天,下點雪啊,讓我開開眼啊!
等他倆吼完罵完,雪是沒下,反而下起了雨,冷風夾著細雨,落在臉上冰徹骨。
簡風從背包拿出雨衣,趕緊遞給蘇時清,“阿時,給你。”
蘇時清沒拒絕,看著他身後的包,包裏塞的滿滿的,雨具、手電、充電寶、壓縮餅幹,水。
“謝謝。”說完謝謝,蘇時清把雨衣遞給了付明淮,“明淮,別淋雨了,穿上。”
簡風看著蘇時清幫付明淮穿雨衣,兩人推開推去,上前把給自己準備的那件塞給付明淮,說:“你用這個吧,那件給阿時。”
付明淮有點尷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真的隻是想跟著上山照顧蘇時清,有段時間他在蘇時清醫院動過一場小手術,蘇時清對他很是照顧,眼下被夾在兩人中間,渾身不自在。
雨越大越大了,最終付明淮還是在僵持下接過了雨衣。
簡風淋著雨,看著蘇時清和付明淮穿著情侶款雨衣走在前麵。
來時沒覺得包重,這時候覺得包重千金,壓得他透不過氣,邁不開步子,何若元趕上他,塞了件一性次雨衣給他,“你還好吧?”
簡風苦笑:“還能更差嗎?”
“雨大了,我們快下去吧,天黑了路難走。”
下到一半,雨下的更大了,蘇時清明顯體力不支,他平時運動不多,滿是雜草的路對他來說每走一步都在打滑,簡風幾次想拉他,都被他禮貌的錯過手,寧可搭著付明淮肩也不肯簡風碰他手。
就是甩開手的這一個動作,蘇時清腳下打滑一個沒穩住往下滑,簡風早有預判,趕緊往他身下一撲墊在他身下兩人一起往下坡滾了數米,最後被一根老樹樁擋住才停了下來。
眾人嚇壞了,趕緊跑下來拉起兩人,“沒事吧,你們有沒有傷著?”
簡風忙示意他們拉起蘇時清,蘇時清動動胳膊動動腿,“沒事,沒傷著。”
何若元和李成澤扶起還躺在地上的簡風,問他有沒有事。
簡風借力站起來,就這個動作,左邊胸口一陣悶痛,站穩後吸了口氣,又一陣鈍痛,痛的扯著頭皮跟著一陣發麻,這一痛無防備的哼出了聲,蘇時清看向他,問道:“是傷到哪裏了?”
“沒有,沒傷著,放心吧。”簡風笑著說,就他說這幾個字的間隙,每吐一個字刺痛一陣。
“沒事就繼續走吧。”付明淮說完扶著蘇時清繼續往前走。
簡風小小口吐著氣,還是痛,伸手往腋下一寸一寸摸過去,猜測是不是肋骨斷了,好在能走,能站,就是痛。
簡風沒吭聲,也沒告訴何若元,裝作沒事人一樣跟著往前走。
下山比上山快多了,走到半山又沒雨了,章遷又開始罵:什麼垃圾天氣,下雨也隻下山頂,明早還能看日出嗎?
幾人找了塊空曠無樹的地方生了堆火,簡風在一旁煮開水。
李成澤驚唿:“哇,簡風,你到底帶了多少東西啊,你是搬家吧?”
章遷也跑過去圍觀,“酷啊,連銅鍋都帶了,這是準備打火鍋嗎?”
簡風打了個響指,“說對了,李成澤,幫搭把手,看著火,我去拿食材。”
蘇時清坐在不遠處看著簡風忙碌的身影,五味雜全,其實這兩年他也過的不好吧,原本他可以一直做他的紈絝小少爺的。
從前那個隻會煮開水的撒嬌少爺能獨擋一麵了。
畢竟是在山上,準備的材料有限,青菜用保鮮袋裝好,肉類分了三盒,一股腦倒裏鍋裏,趁著開沒吃之前簡風撇開浮沫煮了碗麵。
章荔靠過去,故意問:“這碗麵能給我嗎?”
簡風指指一旁沒開包裝的麵,“那裏有,你們要吃自己下,這碗是給阿時的。”
等簡風撈走那碗麵,鍋裏也沒剩什麼了,肉被他撈走一大半。
端到蘇時清麵前,“吃點東西吧,不餓也要吃,晚點山上冷更找不到東西吃了。”
蘇時清雙手接過,低聲說謝謝,向看付明淮,還沒來得及開口,簡風搶先說:“付先生的還在煮,馬上端過來,阿時你先吃。”
付明淮自覺走到火堆旁,跟著眾人一起煮麵。
吃完東西,簡風找來水潑濕柴堆,開始教眾人搭帳篷,帳篷搭好後,很自然的分成了四派,餘心遠、章荔共一頂,簡風知道蘇時清不會想跟他同一頂帳篷,但又不想他跟付明淮住一起,拜托了李成澤先去搶帳篷,李成澤硬著頭皮,在何若元和簡風的威逼利誘下走去蘇時清麵前,弱弱地問:“主、主任,能、能跟您住一塊嗎?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我這個人勤奮好學,每天睡覺前都要迴顧前一天學到的知識,我想請教您一些問題。”
蘇時清看了李成澤一眼,李成澤打了個寒戰,吞了口口水,剛想說“不行就算了,我隨便說說”,聽蘇時清淡淡地說:“可以,幫我把包拿進去吧。”
“哦,好的,主任。”
何若元對李成澤豎了個大拇指。
剩下的何若元肯定是跟簡風一起了,章遷就跟付明淮了。
簡風低落的“嗯”了聲,沉默的去車上拿毯子、暖手袋、藥包,讓李成澤幫送到隔壁帳給蘇時清。
半夜,簡風躺在帳篷,怎麼躺都覺得胸口痛,側躺,平躺,稍稍吸口氣都牽扯得渾身發痛,迷糊間聽見有人在拉帳篷拉鏈,趕緊叫醒何若元,是李成澤。
“簡風,咱倆換個帳篷吧,主任不知道是做夢還是怎麼了,一直說胡話,我又不敢叫醒他,你去看看。”
簡風倏地支起身,痛得後背泛出一身冷汗,“我這就去。”
輕手輕腳鑽進隔壁帳篷,按道理這種響動蘇時清應該醒,不斷沒醒唿息聲還特別大,簡風覺得不對頭,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燈光去探蘇時清頭,還好沒發燒。
簡風幫他拉好被子躺在他身旁,不敢開燈,怕他醒,享受著偷來的片刻親近,聽著他的唿息聲,簡風忍不住湊上去親了親他嘴唇,剛要離開聽見他囈語:“好痛……”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喊痛,簡風所認知的蘇時清最擅長隱藏情緒,他不是真的喊痛,是在求救。
“哪裏痛,我抱你好不好?”
“腿……”
他說著曲起曾受過傷的那條腿,簡風趕緊坐起來,給他的藥他沒敷,今天走了這麼多路,山路又陡,正常膝蓋磨損過度都會痛,更何況他有舊傷。
“我給你揉揉,你好好睡。”
簡風前段時間跟老中醫學的按摩手法派上用場,搓熱掌心覆在他膝蓋上輕輕幫他揉按。
蘇時清這一夜睡得極不踏實,累,前半夜冷,感覺睡在一塊冰上,又半夜又熱,熱源來自腿部,好像還有一個人一直在跟他說話,鬧鍾響了,蘇時清摸過一看,四點半,隔壁帳篷接連傳出鬧鍾聲,醒了醒神,蘇時清這才反應過來身處之地。
剛準備起身,腿不能動,蘇時清支起身打開手電,腳邊蜷縮著一個人,半坐著的姿勢,懷裏抱著他的腿。
那人坐靠著睡著了,額角細碎的發絲中露出半張臉,蘇時清輕輕動腿,簡風隨著他動作坐直,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他說:“不痛不痛,我給你揉揉,一點都不痛。”
他是什麼時候到這邊帳篷的,他幫我按了一夜腿?
蘇時清緩緩抽迴腿,扶簡風躺下,穿好衣服準備出去時,簡風清醒了,“是要去看日出嗎?”
“嗯,昨天說好四點半上山,你要去嗎?”
簡風忍著痛胡亂套著衣服,“嗯,去,我還沒跟你看過日出呢。”
蘇時清沒接話,鑽了出去。
上山時蘇時清又刻意避開簡風,這微妙的感覺令他煩悶,不想接受簡風的好,又總在無形被他照顧,想說傷人的話對著他又說不出口。
天公不作美,並沒看到日出,幾人悻悻而歸。
蘇時清倒沒什麼感覺,已經鮮少有什麼人什麼事能影響到他的情緒了,除了簡風。
下山還是照舊蘇時清坐簡風車,蘇時清從上車開始裝睡,努力收著情緒不去想不去看簡風,所以他並沒看見簡風蒼白的臉色和握著方向盤的手上突起的青筋,更沒看見簡風冷汗早浸透了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