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分開的時候他說過的話,十年後祁景琛又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沈則鳴攥緊指節,下意識想要張口辯解,下一秒,祁景琛就傾身向前,清淡的沉香混著祁景琛灼熱的唿吸噴灑在他頸側,沈則鳴唿吸錯亂一拍,不自覺往後靠了靠。
狹小逼仄的辦公隔間,祁景琛和他相隔不過半臂,他那樣直直地俯視著他,唿吸交纏的間隙,有那麼幾秒,沈則鳴恍然想起過去的祁景琛最喜歡用這樣的姿勢圈住他,頑劣地舔舐他的喉結。
哪怕十年過去,沈則鳴仍然有種本能反應,幾乎在祁景琛貼近的瞬間,他就自覺地閉上眼睛仰起頭,將微凸的喉結徹底暴露在祁景琛眼前。
等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已經晚了。
祁景琛嗤笑一聲,抬手狠狠摁下去,沈則鳴喉結不由得滾了兩下,忍不住嗆咳起來。
他皮膚很白,祁景琛手下沒留力度,那塊被他摁揉過的地方立刻染上緋色。
“你這麼……”後麵的話祁景琛沒說全,但沈則鳴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感到難堪、羞恥,像被剝掉外殼的蝸牛。
沈則鳴深吸一口氣,用力拍開祁景琛,警惕地後退幾步,沉聲道:“祁先生,請自重。”
“哦?”祁景琛唇角勾起一抹譏笑,目光滑過沈則鳴泛紅凸起的喉結,嘲諷道:“沈老師讓我自重,那方才又是在做什麼?”
“老師”兩個字他咬得極重,巧合的是,沈則鳴辦公桌正對的那麵牆上,鑲了幾個大字——身教重於言傳。
想到這兒,沈則鳴麵上一熱,他咬了咬舌尖,撇去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定下心神道:“我做什麼,都與祁先生無關。”
停頓片刻,沈則鳴視線移向祁景琛左手的無名指,停留一秒,又迅速移開,麵無表情道:“再者,祁先生已經結婚了。”
祁景琛卻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扶著桌沿笑到直不起腰。少頃,他站直身子,眸色沉沉,笑道:“我結婚,跟沈老師有什麼關係?”
是沒有關係。沈則鳴在心裏暗自迴答,十年前那番話說出口,他就知道祁景琛不可能再接受他。
但他不知道祁景琛竟然記恨他這麼多年。
“沒有關係。”沈則鳴迴答,他攤開工作記錄簿,延續一貫工作方式,直接切入主題,“周驍的問題,不知道祁先生的——”沈則鳴掐了下手心,“祁先生的夫人有沒有跟您溝通過?”
祁景琛挑了挑眉。
那就是沒有的意思。
從前每當祁景琛有疑問又不想說話的時候,就衝沈則鳴挑眉,示意沈則鳴解釋給他聽。
沈則鳴有些走神,他輕唿了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專注,把工作簿往祁景琛那邊推了推,解釋道:“周驍這學期一共被沒收了三部手機,學校明確規定學生上課期間不準攜帶手機,周驍已經違反三次,按規定處理,是記過處分。”
“祁先生有意見麼?”
良久,沒有得到迴應,沈則鳴抬眸,卻見祁景琛單手拄著下顎,偏著頭,饒有興味地盯著他。
祁景琛的眼神帶著審視和十足的挑剔,好似在打量一件勾起他興趣,又有無數瑕疵的物品。沈則鳴心頭微顫,不著痕跡地移開眼睛。
他記得高二上學期的一個周六,他和祁景琛一同經過某家手工坊的時候,祁景琛一眼就看中店鋪優秀作品展櫃中擺放的一隻帆船模型。
他站在門口看了很久,而當店主邀請他們進去觀看時,祁景琛卻幹脆利落地拒絕了。
事後沈則鳴詢問原因,祁景琛眼裏有淡淡的惋惜和少許不易覺察的嫌惡,麵無表情道:“因為它是殘次品。”
十年之後,沈則鳴也不知道短短幾分鍾裏,精美的帆船模型為什麼在祁景琛眼中就變成了殘次品。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知道在祁景琛眼裏,他恐怕連殘次品都算不上。
“沈則鳴,你裝模作樣的樣子真讓我惡心。”祁景琛唇角微勾,眼底的厭惡表露無遺,,“我們周驍被你管教,違反規定也不奇怪。”
果然,沈則鳴心底落下一塊巨石,他看著祁景琛,神色平靜道:“祁先生可以向學校申請換班。”
祁景琛冷哼一聲,“學校會給我們周驍換麼?我聽說沈老師可是關係戶,萬一校長——”“祁景琛!”沈則鳴遽然起身,厲聲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他最反感有人提起這件事,明明事情不是那樣,最後因為沈家夫婦他卻陰差陽錯變成別人口中的關係戶。
沈則鳴生氣的模樣似乎取悅了祁景琛,他眼尾眉梢都染上笑意,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沈則鳴,語氣輕佻道:“你這樣,我真想立刻操\死\你。”
事不過三,這是沈則鳴向來遵守的原則,況且他早不是十年前任人欺負的小矮子,祁景琛也不再是十年前那個用心維護他的阿琛,他沒必要再三忍耐。
沈則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迎上祁景琛的目光,冷聲道:“祁景琛,你老婆知道你在外麵這麼卑鄙下流麼?”
“對了,周驍都十五歲了,看不出祁先生這麼勇猛,我沈則鳴自愧不如。”
祁景琛的目光一點點暗下去,他死死盯住沈則鳴,臉色陰沉可怖。
“勇不勇猛,沈老師難道不知道?”
這時候,下課鈴響起,其他老師陸續迴到辦公室。
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氛圍太過矚目,最先進來的年級主任劉國成連忙走過來,拍拍沈則鳴的肩膀,笑道:“怎麼了這是?這位是……學生家長?”
沈則鳴“嗯”一聲。劉主任就熟練換上一副公式化的笑容,“家長您好,我是高一年級的年級主任劉國成,孩子怎麼了?沈老師年輕,您別跟他計較,有什麼問題咱坐下來慢慢聊。”
“沒什麼問題。”祁景琛迴答,方才眼裏那股要將沈則鳴生吞活剝的狠勁已然被溫和的笑意代替,“劉主任,您誤會了。我跟沈老師是高中同學,沈老師的能力我當然信得過。”
劉主任扭頭向沈則鳴投去驚訝一瞥,沈則鳴麵色平靜地點點頭,而後麵無表情地看向祁景琛,反問道:“是麼?祁先生剛才還說想給孩子換班。”
“?”
劉主任一頭霧水,尚未開口詢問,就見祁景琛笑意盈盈地搭上沈則鳴的後頸,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輕聲慢語道:“開個玩笑而已,沈老師怎麼當真了?”
手指輕柔的撫觸感順著脊柱一寸寸傳遍全身,沈則鳴頭皮發麻,腳底有些發軟,他繃直脊背,在劉主任困惑的打量中,勉強穩住聲線說:“抱歉,怪我聽不懂祁先生的玩笑。”
“這樣嗎?”劉主任任何猶疑不定。
他從教二十餘年,自認閱人無數,沈則鳴和祁景琛之間的氣氛明顯異於常人,但他說不出哪裏奇怪,隻能按照慣例說道:“祁先生要是對沈老師和我們老師的工作有什麼意見,一定要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祁景琛牽了牽唇,“怎麼會?我和沈老師等會兒還要一起參加同學聚會,你說是吧?沈老師。”
沈則鳴皺緊眉頭,看向祁景琛的目光多了幾分不悅,後者則衝他挑起眉梢,開玩笑般問道:“沈老師怎麼不說話?”
“沒有。”沈則鳴別開視線,神色冷淡,“我不去。”
聞言,祁景琛眼神驟變,像一道利刃,好似要狠狠將他釘死在原地,他說:“為什麼?”
“還是說,那裏有沈老師想見,又不敢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