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則鳴動作一頓,抬眼看著沈則麟,麵無表情道:“聊什麼?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好聊的。”
沈則麟笑了下,反手關上門,聲音不大不小,說:“你和祁景琛的事我知道。”
聞言,沈則鳴心裏咯噔一下,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手卻下意識抓緊了桌角,沉聲道:“我們能有什麼事?你在說什麼?”
沈則麟臉色變得很難看,冷笑道:“你惡不惡心?別裝了,沈則鳴,我都看見你們親嘴了。”
他說完,把手裏攥著的手機摔在沈則鳴麵前,沈則鳴眉心一跳,彎腰撿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照片光線很暗,有些糊,但是能清楚地看到路燈下有兩個男人在接吻。
相冊裏還有十幾張,每一張都是他和祁景琛的親密照。巧合的是,每一張照片都恰好隻能看清祁景琛的臉。
那一秒,沈則鳴感覺天旋地轉,手指控製不住地顫抖。他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他按住刪除鍵全選刪除,卻見沈則麟輕哼一聲,居高臨下望著他,說:“刪唄,反正我拷貝了二十幾份。”
沈則鳴停下動作,怒火瞬間被點燃,怒道:“你跟蹤我們?”
沈則麟坦然自若地聳聳肩,“那又怎麼樣?我要是不跟蹤你們,上哪裏知道這些事?”
他冷眼看著沈則鳴,毫不掩飾眉眼間的輕蔑,沈則鳴深深吸了口氣,冷聲道:“跟蹤我們,偷拍這些照片,你想幹什麼?”
沈則麟沒接話,死死盯住沈則鳴,片刻後,一字一頓道:“我、要、你、們、分、手!”
“不可能。”沈則鳴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沈則麟頓時沉下臉,眼底好似醞釀著滔天風暴。
他走上前一步,撿起被扔在地上的手機,唇角孵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說:“那我就隻好把這些照片全部打印出來,貼滿你們學校的各個地方了。”
“到時候全校人就都知道祁景琛喜歡男人,喜歡被男人捅**,和沒爹沒媽的白眼狼沈則鳴搞在一起。”
“你的同學老師們,會怎麼看他呢?”
沈則鳴攥緊拳頭,想起三個月前,他發布在校園論壇帖子底下的迴複,和班裏同學私底下的議論。
這時候,沈則麟又說:“半年前隔壁二中被退學的男生,你知道他後來怎麼樣嗎?”
他停頓兩秒,語氣突然變得可惜,“他被他爸媽送去戒同所了,聽說瘦了二十幾斤,麵黃肌瘦的跟個吸毒犯似的。唉,上周跳樓自殺了,他才十八歲。你希望祁景琛也變成這樣嗎?”
這件事傳遍h市的大街小巷,聽見消息的時候,沈則鳴還和祁景琛唏噓感歎了一番。祁景琛當時沒什麼反應,隻是告訴他不要擔心,我們會結局圓滿。
想到這兒,沈則鳴紅了眼。他咬緊嘴唇,心髒好似被針紮了一下,綿密的疼痛自胸腔蔓延開來。
“還有盛阿姨。”沈則麟接著說,“盛阿姨多可憐啊,她就隻有祁景琛這一個兒子,老公出軌有了新家庭,唯一的兒子居然是個同性戀,還跟鄰居家的養子搞在一起。”
“她那麼好麵子,你們的事情要是被大家知道了,你讓她怎麼活?”
屋裏氣氛沉悶,沈則鳴遲遲不說話,沈則麟猛地發狠推了他一把,目光恨毒了沈則鳴,高聲道:“沈則鳴,你是要祁景琛死嗎?”
可能有五分鍾的時間,沈則鳴說不出話,也沒法動彈。
沈則麟最後一句話像是審判,最後通落下,五指山似的沉甸甸壓在他胸口,連唿吸都帶著痛意。
他怎麼可能想要祁景琛死呢?
他早就不舍得祁景琛跌進淤泥,變成和他一樣的爛人了。祁景琛要平安喜樂,萬事勝意才對。
天已經黑透了,秋風裹挾著暴雨即來的濕意卷進半開的窗戶,把窗簾吹得鼓起。
沈則鳴忽然覺得很冷,他抓起床上的外套裹住自己,但沒什麼用,他控製不住地打冷顫,就像掉進了冰窟,從頭頂涼到腳心。
過了一會兒,他緊緊拽著外套,抬眼看向沈則麟,聲音很低,“如果我跟他分開,那些照片……”
“我全刪幹淨。”沈則麟嘴角的笑意有些猙獰,“隻要你們分開,這件事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沈則鳴閉上眼睛,沒力氣似的倚著牆壁滑坐下去。他嘴唇抖了幾下,喉頭發苦,聲音嘶啞道:“好,我…答應你。”
沈則麟滿意地笑起來,“四天後,九月十五號,祁景琛的生日。你在那天跟他分手。”
沈則鳴聞言,睜開眼睛,他眼眶通紅可怖,剛要開口說話。沈則麟就瞪著他,惡狠狠道:“必須是生日。”
“除非,你要他死。”。第二天是周六,盛娟六點多的時候接了個電話,就匆匆忙忙收拾了行李趕去火車站。
祁景琛睡到八點,洗漱完換了衣服,慣例出門買早點。他打開門,就看見沈則鳴蹲在他家門口,手裏攥著個淡藍色的信封,似乎等了很久。
聽見動靜,沈則鳴抬起頭,彎起眼睛,衝祁景琛笑,“早安!”
他說著,扶住旁邊的欄桿站起身,但蹲得太久腿麻了,站起來時踉蹌了兩步。
祁景琛順勢將他擁進懷裏,捏住沈則鳴的下顎,強迫他揚起臉。
沈則鳴臉色很差,眼眶通紅,眼底布滿紅血絲,眼下烏青一片,看起來像是熬了個通宵。
“什麼時候來的?”祁景琛皺緊眉頭,拇指指腹很輕地撫摸沈則鳴的眼皮,“等很久了麼?怎麼不敲門?”
沈則鳴隻是笑,搖了搖頭。
“沒休息好麼?”祁景琛親了他一下,“你黑眼圈很重,眼睛也很紅,怎麼迴事?”
想了想,他緊緊盯著沈則鳴薄薄的眼皮,不太確定地補充道:“你是哭了麼?”
沈則鳴身體僵了僵,眼睛看向別處,“沒有,我為什麼要哭啊,你別瞎想。”
說完,他輕易掙脫祁景琛的束縛,將攥在手裏的淡藍色信封舉到祁景琛眼前,眼睛很亮,聲音卻沒什麼底氣:“我是來給你送情書的,你要不要?”
祁景琛沒有說話,一動不動看著沈則鳴手裏的東西。半晌,他珍惜地接過來捧在手心裏,唇角抑製不住上揚,偏偏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要。”他望著沈則鳴,目光很沉,耳尖卻泛起一點薄紅,“以後每天都要寫。”
“這是作業。男朋友的作業。”
沈則鳴的眼眶一下很酸,酸到他差點掉眼淚。他把頭埋進祁景琛胸口,聲音悶悶地說:“可是我不想寫,怎麼辦呢?”
“不行。”祁景琛又嚴厲起來,“不寫會有懲罰。”
沈則鳴就埋在他胸口悶笑起來。
笑著笑著,沈則鳴就笑不出來了,他抱著祁景琛蹭了蹭,吸吸鼻子,抬起頭看著他,說:“我們今天去約會吧。”
“好啊。”祁景琛低頭在他鼻尖親了一下,“去哪裏?”
“我想去遊樂園。”
聞言,祁景琛幾乎是本能地冷下臉,眉心緊鎖,可是對上沈則鳴可憐巴巴的眼神,他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則鳴說:“我都十八歲了,還沒有去過遊樂園,好可憐。”
“哦。”祁景琛有點冷漠地應了一聲,緊接著就捉住沈則鳴的手腕,帶他下樓,“我帶你去。”
末了,他別別扭扭地迴過頭來,對沈則鳴說:“隻能是我。”
沈則鳴又忍不住笑。
天氣很好,太陽懸在一碧如洗的空中,那種明亮,叫人覺得心裏沒有陰影。
祁景琛先帶他吃了早餐,又帶他打車去h市最大的一個遊樂園。
他們來得早,即使是周末,人也很少,祁景琛買了兩張票,牽著他走了進去。
站在遊樂園裏,祁景琛的表情還是很難看,本能地抓緊沈則鳴。
沈則鳴反握住他,拉著祁景琛去了一個沒有人的角落,墊腳吻了吻他,又抱住祁景琛,輕聲說:“別怕,我一直陪著你的。”
祁景琛摸著沈則鳴的後頸,心裏沉甸甸的,莫名就鬆了口氣。
抱了一會兒,祁景琛帶著沈則鳴挨個把裏麵的設施玩了一圈。
下午人漸漸多起來,他們在園區裏吃了午飯,請裏麵的攝影師拍了好些照片。三點多的時候,沈則鳴看見賣棉花糖的地方,說想吃。
祁景琛就去買了一根迴來,沈則鳴邊走邊吃,在距離衛生間兩百米的地方,他把棉花糖塞進祁景琛手裏,說:“我想上廁所,你在這兒等我。”
一瞬間,祁景琛罕見地露出慌然無措的表情,他下意識抓住沈則鳴,語氣冷硬:“不許去。”
沈則鳴無奈地笑了笑,“可是我很急,尿褲子怎麼辦?”
祁景琛皺著眉,聲音固執,“穿我的。”
“那你怎麼辦?光著屁股出去麼?”沈則鳴噗地笑出聲,安慰似的摸了摸祁景琛的腦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迴來,絕對不會扔下你先走。”
祁景琛不說話,也不鬆手,隻是沉著臉看他。
沈則鳴沒什麼辦法,隻好湊過來親他。
兩人在樹下吻了一會兒,分開的時候沈則鳴嘴角破了道口子,並保證十分鍾內迴來,祁景琛才願意放手讓他去衛生間。
十分鍾不算長,但祁景琛還是覺得度秒如年,他不停地看手機,眼睛一直黏在沈則鳴離開的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分鍾很快過去,沈則鳴卻始終沒有出現。
周圍的氧氣像被抽空,祁景琛心跳很快,開始唿吸困難。
那兩年被盛娟扔在遊樂場的恐慌正一點點吞噬著他的神經,迎麵吹來的風卷著棉花糖的香甜撲鼻而來,他有些反胃,捏著棉花糖的手指用力到發白。
這時候,一雙手突然從背後擁住他,沈則鳴貼上來,下巴抵在他背上,輕輕地說:“我迴來了。”
“你看,我沒騙你吧。”
翹起的神經枝丫就這樣被安撫,祁景琛低下頭,握住沈則鳴環在他腰間的手,長長地唿了口氣。
沈則鳴迴握住他,低聲說:“祁景琛,我愛你。”
祁景琛愣了一下,眨眼速度變得很快。三秒後,他轉過身,捏著沈則鳴的下巴吻了下去。
祁景琛的吻落在沈則鳴的額頭、眉毛、眼皮和鼻梁,他吻得小心又輕柔,沈則鳴覺得癢,忍不住笑出聲。
祁景琛就不親了,主動吃一口棉花糖,貼著沈則鳴的嘴唇黏黏糊糊地磨蹭。
最後是祁景琛先放開沈則鳴,分開的時候沈則鳴的眼睛還戀戀不舍黏在祁景琛臉上。
他的目光熟悉中透著股陌生的別離感,神色也很悲傷,好似下一秒他們就要天人永隔不複相見。
這麼想著,祁景琛皺了皺眉,他握住沈則鳴的手,認真地平視他,語氣鄭重:“我更愛你,沈則鳴。”
不知道為什麼,沈則鳴迅速偏開了頭。再抬眼看向祁景琛時,他眼眶微微泛紅,但又是笑著的。
祁景琛心裏困惑,隻低下頭親了親沈則鳴的額頭,沒有說什麼。
他們上午就幾乎把所有項目玩完了,所以四點多就拿著從園區裏洗出來的照片出去了。
時間還早,想到電視劇裏的約會流程,祁景琛就問沈則鳴要不要去看電影。沈則鳴拒絕了,大街上人多不好太親密,他隻敢牽著祁景琛的衣角,搖了搖頭,“去你房間看也一樣。”
於是祁景琛帶沈則鳴迴家。
盛娟要出去好幾天,祁景琛少了許多顧忌,他打開電腦,由著沈則鳴挑了部愛情文藝片放著,又讓沈則鳴坐在他腿上一起看。
電影情節老套無聊,男女主角滾床單的鏡頭一出來,祁景琛就翻身壓住沈則鳴,目光緩緩從他的臉蛋滑到鎖骨。
沈則鳴被他看得發麻發燙,他無端地記起那時候祁景琛在這兒邊看片邊擼的模樣,又想起片裏的男孩清純漂亮的臉蛋。
沈則鳴突然有點生氣,他瞪著祁景琛,張嘴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祁景琛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也許是片裏的漂亮男孩刺激,也許沈則鳴隻是單純瘋了,他鬆開嘴,食指挑起祁景琛的下巴,眉梢輕挑,挑釁道:“要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