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言被她句子中那幾個不可忽視的語氣助詞驚了一下。
隻是還沒等他開口,這姑娘突然清了清嗓子,又抬手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長發,然後仰起臉來,露出了一個笑容。
“沒想到會這麼巧,”她的妝有點花了,但這並不妨礙她此刻笑容的甜美,“剛才真的太謝謝你們了!
嚴言和虞文洛對視了一眼,都沒吭聲。
這姑娘卻不以為意,依舊笑容淡定:“下次有機會請你們吃飯。今天太晚了,就不妨礙你們,我先……”
“你們剛才到底怎麼迴事啊?”虞文洛打斷了她。
嚴言此刻突然有些感謝他的橫衝直撞。
“一點私事,”她說,“沒什麼好在意的!
虞文洛皺著眉,迴頭朝方才那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說道:“他不一定真的走遠了。”
這句話說得語氣平和,但對這個姓張的姑娘卻是起到了強烈的震懾作用。
她明顯不想繼續和嚴言他們扯上關聯,又不敢獨自行動,一時間陷入了踟躕。
“張小姐,剛才那個……”嚴言試探性地問道,“如果他真的對你有騷擾行為,這裏附近都有監控,我們可以陪你去派出所!
“不用那麼客氣,叫我張珺鑰吧,”她說著苦笑了一下,“我……我是去報案還是去自首啊,都是我在打他!
嚴言又和虞文洛對視了一眼。
會不會幫錯人了。從安然口中聽說的事跡來看,這姑娘實在不是個省油的燈。莫不是她搶人對象還腳踏幾條船,翻了?
一般都會默認女性或者omega是弱者,但這也許是個誤區。
“抱歉,這個問題比較失禮,”嚴言問,“你和剛才那個alpha先生之間,不是騷擾,而是感情糾紛?”
原本還保持著微笑的張珺鑰表情突然僵硬了一下:“……誰和他有感情啊!
雖然還沒機會問虞文洛,但結合他方才的話和之前從安然那兒聽到的八卦,那個姓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被她插足後離開劇團的那個alpha。
沒感情,那就隻是一夜風流?
見嚴言表情變換,張珺鑰的笑容終於繃不住了:“你是不是也聽了那些謠言?”
她此刻的語氣,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不再像方才那樣溫柔委婉,倒是和最初罵街時有些接近了。
嚴言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很尷尬。
“……真是煩死了,”張珺鑰歎了口氣,還翻了個白眼,徹底不再假裝溫柔淑女了,“又是我們團哪個無聊的家夥在胡說八道啊!”
嚴言第三次和虞文洛對視。
方才在阻止那個alpha暴行時非常積極主動的虞文洛此刻十分安靜。嚴言每次看他,都隻在那張臉上讀到了一片茫然和好奇。
還不知道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嚴言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把安然暴露出來。但迴憶安然當初的說法,相信這種傳言的人不止一個兩個,幾乎是他們劇團所有人的共識。
方才還在發著呆的虞文洛倒是找到了重點:“真的是剛才那個人騷擾你?”
“要這麼說也可以,”張珺鑰板著臉,明顯心情惡劣至極,“我和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虞文洛點了點頭,接著又問道:“那你認識應天揚嗎?”
張珺鑰一愣,接著居然笑了:“認識啊,怎麼啦?”
似乎一提到這個人,她的心情瞬間就變好了起來。
這一次,是虞文洛主動跟嚴言對視了一眼。
“你們幹嘛呀,一直眉來眼去的,”張珺鑰挑起一側的眉毛,“到底想說什麼?”
嚴言輕輕咳嗽了一下:“你和應老師……很熟吧?”
“是啊,我和他……”張珺鑰說著突然停住,問道,“怎麼啦,他有提起過我嗎?”
虞文洛替嚴言開口:“他是想問,你和應天揚是不是在……呃,談戀愛?”
張珺鑰愣了一下,突然大笑:“怎麼可能,聽誰說的呀,別逗了!”
嚴言又想和虞文洛對視了。
不過還沒側過頭,方才還笑得不行的張珺鑰猛地頓住,像是想到了什麼,表情也僵硬了:“……不會又有什麼奇怪的傳言吧?”
嚴言覺得自己快錯亂了。這一大堆破事兒,看似極有關聯,可怎麼每一個碎片全都對不上呢。讓人雲裏霧裏的。
但人可以撒謊,照片一定是真的。安然總不見得特地做一張假圖來騙人。
張珺鑰見他神情,有點急了,連忙解釋道:“你們千萬別誤會啊。是不是又是我們團的人在胡說?我和天揚不是的!
叫得還挺親熱。
可如果他們真的清清白白,又那麼不希望被人誤解,為什麼要往朋友圈裏發那種曖昧照片呢?
莫非之前的想法是正確的。那張照片,其實隻有安然一個能看見?
眼見嚴言皺著眉頭不說話,張珺鑰更急了:“胡亂編排我也就罷了,我早就習慣了。但和天揚真的沒關係,我們是親戚!
“親戚?”虞文洛問道,“難道他是你表哥?”
張珺鑰伸手撓了撓下巴,笑容尷尬:“他是我外甥。”
這個答案過於令人驚訝,反而顯得十分真實。
“你們千萬千萬千萬不要亂說啊,天揚他很老實的,聽到估計會氣死。為什麼會有……”張珺鑰說到一半,激動地自問自答了,“cao!是不是安然那個神經病!”
她如夢初醒,瞬間聲音拔高了一截,把嚴言和虞文洛都嚇了一跳。
“你發那張照片給他,難道真的是想氣他。俊眹姥詥。
“他怎麼會給人看啊!”張珺鑰直跺腳,“這個三八!氣死我了!”
嚴言大概知道了是怎麼迴事。這兩人不對付,張珺鑰存心想讓安然不痛快,趁著應天揚睡覺偷偷拍了那張照片,設置了安然單獨可見。
這是不是有點幼稚。一定要說的話,她的責任好像更大一點。
“可是,我們為什麼要相信你說的話呢,”虞文洛皺著眉,“誰知道應天揚到底是不是你外甥。你們之間又有沒有奇怪的關係!
這個人,還在耿耿於懷,堅決不願意相信應天揚是個好人。
張珺鑰肯定是後悔極了。她皺著眉頭沉著臉,站在原地糾結了好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你們別說出去,我給你們看一個東西?戳四銈兙椭牢液吞鞊P肯定是清白的!
“什麼東西?”嚴言問。
張珺鑰歎了口氣,開始翻包,很快掏出了一張卡片。
是一張身份證。這姑娘長得確實漂亮,證件照片依舊看起來甜美可人。
“這個怎麼啦?”嚴言不解。
張珺鑰表情尷尬至極,伸出手來,在卡片上性別的位置點了點。
嚴言和虞文洛一同低頭湊過去,接著同時睜大了眼睛。
張珺鑰的身份證性別欄裏明晃晃標著:女,alpha。
在嚴言和虞文洛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對視的時候,張珺鑰苦著臉收迴了自己的身份證。
“知道了吧?雖然長得不像,但我也是個正常alpha。我和天揚不是那種關係,你們以後要是聽到安然那個神經病胡說,千萬別信,也別亂傳了,”她說,“之前是我腦殘,我不想拖累天揚!
嚴言依舊沉浸在震驚之中。
麵前的這個姑娘,身高不到一米六,身形纖細,線條柔和。麵容更是甜美無比。讓人懷疑她剛才掏出來的根本就是一張假證。
他想再次求證,又怕會過於失禮。
“原來還真的有啊,”虞文洛突然說道,“好神奇哦!”
嚴言立刻伸手在他背後拍了一下。
張珺鑰皺著眉頭:“總之,要是再聽到我和天揚的謠言,幫我澄清一下,好嗎?但千萬別把我的性別說出去!
“為什麼啊,”虞文洛問,“你不是說你們團裏有很多關於你的謠言麼?比如剛才那個人,要是大家都知道你也是alpha,就會相信你們之間是清白的了吧?”
“不想說!睆埇B鑰小聲答道。
她沒給理由,但嚴言很快猜到了為什麼。有悖於大多數人認知的存在,通常會被視為異類。被圍觀,被取笑,被看不起。自性別分化以來,她一定為此吃過許多苦。相比於那些謠言,她可能更受不了那些異樣的眼神。
“為什麼啊,那麼特別,不是很酷嗎?”虞文洛說,“我有個大學同學和我說,他們高中裏有一個長得比我還高看起來巨帥的omega。那個omega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性別,人緣也很好很受歡迎啊!
張珺鑰低著頭,無視了他的話語:“這麼久了,那個傻……那個人肯定已經走遠了。我先迴去了。今天謝謝你們。”
“如果真的是那個人單方麵騷擾你,”嚴言拉住了她,“那你就是受害者……這樣真的好嗎?”
原本已經想離開的的張珺鑰聞言咬住了嘴唇,接著,突然眼眶一紅。
“那個賤人!”她非常突兀地罵了一聲,把身邊兩人都嚇了一跳,“明明有對象還給我發那些惡心吧啦的消息。我看不過去,把消息截圖都給他對象看了,他還汙蔑我說是我先勾引他的。關我屁事!他現在活該被甩了,居然還覺得是我的錯,逼臉不要!”
嚴言在驚訝和同情之餘,產生了一點對於張珺鑰而言或許不太禮貌的想法。
雖然用詞粗魯,但她此刻的模樣實在楚楚可憐,令人心疼不已。嚴格來說,這姑娘完全長著一張最符合嚴言一貫以來審美的麵孔。
正想著,原本站在他身邊的虞文洛突然以一種非常詭異的姿勢強行擠到了他的麵前,把他和張珺鑰給隔開了。
“委屈成這樣還憋著,何必呢,”虞文洛說,“可憐巴巴的。你自己忍得住不說,我……我愛人他看不過眼,肯定要沒完沒了惦記!
嚴言抬起手在他背後就是一下。聽著還挺大聲,但其實沒怎麼用力,對虞文洛而言不痛不癢。自然也不為所動。
張珺鑰微微有些驚訝:“你愛人?你是說他?原來你們結婚了呀!”
嚴言被徹底堵在後麵。往左挪往右挪虞文洛都跟著動,擋了個嚴嚴實實,鬧得他哭笑不得。
虞文洛徹底把他倆隔離後,微微向前傾了些許,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對,嚴言是我老婆。”
嚴言心想,你是不是以為這樣我就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