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虞文洛的麵色就就變得比嚴言更像是一個正在發燒的人了。
他在傻愣愣看了嚴言一會兒後,猛地站了起來。
嚴言被嚇到,微微往後縮了一下。不過很快他發現對方的表情並沒有氣急敗壞的意思,於是膽兒重新肥了起來。他仰起頭,用力看迴去。與此同時心中還隱隱有些得意。
虞文洛咬了一下嘴唇後大聲又急切地說道:“我、我還是去便利店看一下吧!”
說完也不等嚴言迴應,他飛快地轉過身一溜煙跑了。
半夜的輸液室,人不算少,但大多都在休息,這番動靜自然引人注目。虞文洛徹底消失後,很快有護士過來提醒嚴言,希望他能保持安靜不要影響到其他病人休息。
護士離開後沒多久,嚴言的手機振了一下。方才跑出去的人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你騙我!
嚴言不理他。
他現在沒有任何羞愧心,想到虞文洛此刻的羞憤隻感到十分快樂。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振了。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這一次,嚴言迴複了。不是文字,而是語音。
“我一直醒著。”
他記著護士的提醒,說得很小聲,像是在說悄悄話,但因為忍不住笑所以聲音很抖。發完以後,虞文洛沒動靜了。
過了十多分鍾虞文洛還不迴來,嚴言開始犯困了。可他不願意睡,硬支著眼皮想撐虞文洛再次出現。因為擔心這家夥就此潛逃,他又發去了一條語音。
“我快要餓死了!
虞文洛終於迴來的時候,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一小盒牛奶,一罐柚子口味的木糖醇口香糖,和一塊預包裝的小蛋糕。
他一言不發坐迴座位,先拿出了蛋糕,拆開包裝後塞進了嚴言手裏。等嚴言一口咬掉了小半個,他又撕開牛奶的包裝盒,插上吸管,遞到嚴言麵前。
嚴言不和他客氣,咬一口蛋糕低頭吸一口牛奶,很快就全都吃了個幹淨。
虞文洛收走了包裝後拿出口香糖:“要不要?”
嚴言衝著他張開嘴:“啊——”
一隻手在輸液,吃東西確實不方便,但要拿口香糖肯定沒問題。可他就是想看虞文洛窘迫的模樣,並且樂在其中。
虞文洛手伸得十分小心翼翼,口香糖才剛沾到嚴言的嘴唇就立刻縮了迴去。
嚴言嚼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
“困了就睡一會兒,”虞文洛說,“我會幫你看著的!
嚴言瞇著眼睛,因為倦意大腦愈發糊塗。他微微側轉過頭,小聲說道:“那我現在如果真的睡著了,你會不會又偷偷親我?”
虞文洛原本已經恢複平靜的麵色頓時燒了起來。
他扭過頭躲開嚴言的視線:“……不會!
“為什麼?”嚴言追問。
問完以後,見虞文洛不應聲也不迴頭,他幹脆伸出手來拉扯他的衣襟:“你迴頭呀,你躲什麼啊!
“反正不會,”虞文洛被他鬧得實在沒法子,“你生病就多休息行不行!
“是不是因為這裏人很多,怕被看到?”嚴言不依不饒。
“……”
“還是怕我沒睡著?”
“都不是,你就放心吧,”虞文洛幹脆伸出手來捂他的眼睛,“你快睡!
嚴言閉上了眼睛,然後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你的手涼涼的,還挺舒服!
虞文洛僵了一會兒,把手縮迴去了。
嚴言再次睜眼:“你以前有沒有過?”
“有什麼呀?”虞文洛已經徹底沒轍了,紅著臉視線亂飄,“你睡的話先把口香糖吐了。”
“有沒有趁我睡著了偷偷親過我?”嚴言問。
“怎麼可能啊,”虞文洛有點急了,“我哪來的機會!
他說完以後,臉立刻漲得更紅了,趕緊補充:“我的意思是,客觀上根本沒有這個條件,你別瞎想。”
嚴言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把口香糖吐進了方才的蛋糕包裝紙裏。
“我睡一會兒,晚安。”
虞文洛終於鬆了口氣。
嚴言閉上了眼睛,嘴卻沒停:“那現在有條件,你為什麼也說不會呢?”
“晚安,好好休息!庇菸穆逭f。
“你是不是不敢?”
說完後,沒有迴應。虞文洛居然不理他。嚴言覺得沒意思了,外加實在神誌不清,便也不再與他糾纏,放鬆了意識。
迷糊了一會兒以後,半夢半醒間突然被一個溫熱且柔軟的東西碰了一下臉頰。
“有什麼不敢的!
耳邊傳來虞文洛的小聲嘀咕。
嚴言沒力氣睜眼。他在心裏暗自吐槽,明明剛才還說不會,這家夥自己才是騙子.
掛完了水,他被牽著搖搖晃晃出了醫院,上了出租車後立刻又閉上眼睡了過去。意識徹底陷入混沌前他隱約記得自己是向後靠著椅背的,再次被叫醒時卻發現自己正枕著虞文洛的肩膀。
終於到家天已經蒙蒙亮,嚴言撲倒在床沾枕即睡。
這一覺徹底醒來,已經過了中午。
房間裏沒開燈,還拉著窗簾,昏沉沉的。嚴言躺在被子裏發了會兒呆,覺得身上的睡衣潮潮的,不太舒服。他在睡夢中出了一身汗。
意識逐漸清醒,因為高燒帶來的混沌感已經徹底褪去。迴憶起自己昨夜的言行,嚴言的臉燒得比當時更甚。
他沒有起床,而是拉起被子把自己整個腦袋都埋了進去。
都做了些什麼啊。
太失態了,還有什麼臉繼續麵對虞文洛。
嚴言痛苦不已,又開始滾來滾去,連腦袋一起把自己給卷了起來。
大概是聽到了房裏的動靜,門外傳來了狗子撲通撲通跳躍的聲音。緊接著,是他媽壓低了嗓門說話的聲音:“寶寶乖,不可以哦。等言言病好了才能出來陪你玩!
嚴言努力把腦袋鑽了出來。
然後,他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
不幸中的萬幸,是虞文洛並不在家。他今天有課,如今人在學校。
嚴言這燒來得快去得也快。雖然腰背還有些酸痛,但熱度已經完全退了下去。他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剛一出來他媽就給他端上了煮得細軟的白米粥。
粥上灑了白糖,聞起來又香又甜。嚴言端著碗喝了小半,接著又把碗遞給了他媽:“再撒點糖吧!
他媽笑著直搖頭,幹脆去廚房把整個糖罐給拿了出來,放在了他的麵前:“那麼大個人了,還是一生病就愛撒嬌!
“哪有啊,”嚴言一邊往碗裏放糖一邊狡辯,“你都隻撒在表麵,下麵沒味道了!
他媽不和他爭,隻是感慨似的歎了口氣:“還好我過來了,不然你起床吃什麼!
“外賣。”嚴言說。
“那些多不健康,”他媽連連搖頭,接著又說道,“也還好有小虞。這孩子倒真是挺讓我們放心的!
嚴言低頭喝粥,不說話。
“他也是辛苦,一整晚沒睡又得趕去上課,”他媽繼續自顧自往下說,“早上眼睛下麵都青了還說要帶寶寶去散步,我和你爸趕緊把他攔下來了,讓他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
嚴言放下碗,舔了舔嘴唇。
他媽走過來收走了碗,進了廚房。
嚴言低下頭,看了看蹲在他腳邊安靜地留著口水的寶寶,笑了起來。
“饞鬼!彼f.
嚴言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一個人生活了。
不止習慣,還覺得享受。自在,輕鬆,無牽掛,無束縛,不需要顧忌任何人,一切都能由自己來安排。多好啊。
他自由慣了。
但這不代表他從未感到寂寞。獨自生活的時候,下廚總容易尷尬,一不小心就多了。若工作特別疲憊,幾天不打掃家裏就會變得灰蒙蒙的。偶爾頭昏腦熱,還得強撐著自己去醫院。許多心事想法,也沒法立刻找到人來傾訴。
少年時住在家裏時常會覺得父母很煩,此刻卻因為一碗熱粥心裏便也跟著暖。
昨夜若是沒有人陪伴,他一個人掛著水,大概都不敢輕易入睡。
他現在還有了一隻狗;顫姷模彳浀模斡模硇男刨囍,給他帶來麻煩也帶來快樂的,他的寶寶。
這些存在剝奪了他一部分自由,又帶給他溫暖和愛,讓他偶爾覺得苦惱偶爾又覺得特別特別好。
嚴言懷疑自己的身體大概還沒能徹底恢複,又剛剛填飽了肚子,所以才會變得如此感性。
“寶寶,”他捧著狗子的腦袋,問道,“你幸福嗎?”
寶寶傻乎乎地衝著他笑,尾巴直搖。
可惜嚴言沒能在這樣的餘韻中沉浸太久。因為虞文洛迴來了.
在確認過嚴言已經退燒後,虞文洛十分誇張地鬆了口氣,然後徑直衝進了這段時間以來屬於他的那個房間,倒頭就睡了。
嚴言他媽大驚:“跑錯啦,你跑錯啦!”
嚴言糾結了一會兒,跑去幫虞文洛把門關上了。
“噓——他應該是困糊塗了,你就讓他先休息一會兒嘛!
他媽愣了一下,笑了:“噢喲,那麼體貼啊!
嚴言有點尷尬,跑迴了自己房間,也把門關上了。
原本期待著虞文洛能多睡一會兒,幹脆一覺睡到天黑,那就可以不用跟他打照麵了。誰知這個alpha晚飯前就起了床,並且看起來精神奕奕。
“因為我上課的時候也在睡覺。”他在晚飯時這樣解釋道。
嚴言他爸主動給他夾菜:“你昨天晚上辛苦了,多吃點!
“那是啊,”嚴言他媽跟著拆嚴言的臺,“我們言言這個人啊,每次燒得厲害了就特別愛撒嬌,可難伺候了!
“還、還好啦……”虞文洛明顯表情語氣都極不自然,“還是挺乖的!
“在我們麵前可沒乖過!眹姥运终f。
嚴言低著頭扒飯,不理他們。
“不過也挺好的,他平時都不怎麼喜歡表達感情,”他媽笑著說道,“生起病來倒是會變得可愛一點!
“你們都好煩啊,”嚴言說,“認真吃飯行不行!
隻有虞文洛立刻點了頭。
“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就跟喝醉了似的?”嚴言他爸興致勃勃,難得話多。
虞文洛聞言卻是遲疑了一下。片刻後,他麵色微微泛紅。嚴言猜測他是又迴憶起了昨夜那些片段,自然也跟著羞恥不已。
料想不到的是,虞文洛搖了搖頭:“不像啊……”
嚴言抬頭看他。
“他喝醉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的!庇菸穆逭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