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文洛還挺會安慰人的。
又或者說,他在嚴言最需要的時刻,說了他最想要聽到的話。
雖然對應天揚而言這是一場災難,但所謂的b角不就是在這種時候被需要的麼。這是他的機會,也是他必須履行的職責。與其糾結那些不必要的事,不如加倍努力爭取在舞臺上能有更完美的表現。
幾天後,《尋龍》舞臺劇的官方賬號上公開了應天揚臨時受傷的消息。這在關注這次演出的人群中引起了小小的騷動。對於與此同時放出的嚴言的定妝照片,評論口徑並不統一。
應天揚畢竟是他們的臺柱子。有不少人在表達了擔憂關心之餘,強調會選擇購買他康複後的票。言下之意,就是不願意看替補的演出了。
嚴言在當天午休時上微博看了一眼。作為一個以往沒什麼登臺機會的新人,他心中自然不好受,但也更堅定了“這樣一來更要加倍努力”的信念。
有些意料之外的是,評論裏居然有一個人為他大唱讚歌。初時嚴言以為真的隻是一個路人,因為那人的長篇大論第一句就是“雖然作為應天揚的粉絲很擔心他的狀況”。再往後看,通篇都是在強調對嚴言的看好,連他那張修得有點兒失真的定妝照片都吹出了花。
嚴言覺得自己如今應該是沒有粉絲的。他點進了那人的賬號,瞬間了然。
這個人首頁的第二條微博是一張照片,照片拍的是一隻狗。
一身雪白蓬鬆的長毛,笑得宛如天使一般。看著別提多眼熟了。
嚴言在哭笑不得之餘,很快吃驚了起來。因為那張照片居然有幾十條評論和上百個讚。再仔細一看,這個名為“撒了很多鹽鹽鹽的小魚幹”的賬號,居然有五位數的粉絲。
這個小魚幹在半分鍾前,剛發了一條新微博。
三個字,“開播啦”,加一個鏈接。
嚴言驚訝無比,皺著眉頭戳了進去,接著就跳轉到了一個直播app的下載界麵。根據提示安裝完app再次點進去,嚴言很快驚掉了下巴。
他原本還在好奇虞文洛究竟在直播些什麼東西,萬萬沒想到,看到的第一個畫麵是自家老媽.
“捏這個褶子的訣竅呢,就是這樣……看明白了嗎?一定要用巧勁,不需要太用力的。皮子一定不可以厚,不然蒸過以後漲開了全擠在一起,就不好看了。”
嚴言他媽對著鏡頭,笑容還挺拘謹,說話時明顯帶著幾分緊張。但包包子的手倒依舊靈巧。
彈幕還不少,內容很微妙。
“驚了!居然在魚幹的直播裏看到那麼實用的內容?我不習慣了!”
“魚幹快,也來一個!”
“丈母娘果然不一般!魚幹你壓力大嗎?”
“魚幹幹你看得那麼認真,學會了嗎?”
虞文洛皺著眉頭:“媽,太快了,再來一次慢一點的好不好?”
彈幕頓時一片哈哈哈哈,紛紛表示就知道魚幹學不會。
虞文洛轉過頭看向鏡頭:“不要急,慢工出細活知不知道?”
嚴言他媽忍著笑又示範了兩次,接著,虞文洛在鏡頭前一臉認真地捏出了一個奇怪的疙瘩。
奇妙的是,觀眾對這個結果似乎十分滿意,彈幕刷得特別起勁,還有不少人進行了打賞。
有個土豪帶著打賞進行了提問,虞文洛見後先是表示了感謝,接著捏著手裏的麵團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這個我說過好多遍啦!我愛人當然吃了呀,他還說很好吃。真的,我騙你們做什麼啊。我之前幾天不是在學戚風蛋糕麼,沒來得及烤曲奇,他還不高興了呢。”
嚴言他媽在背後幫腔:“哎喲,我們言言啊就喜歡吃甜的,肯定喜歡呀。”
很快就有觀眾捕捉到了重點信息,開始感慨難怪小魚幹要自稱灑了很多鹽。
“還以為他是因為手藝爛才自稱鹹魚,原來竟在秀恩愛?”
“魚嫂真是天使,那種曲奇都能吃得下去還誇的出來……”
“你什麼時候有勇氣給魚嫂看你那些塌掉的戚風蛋糕?”
“你有做過戚風蛋糕?我怎麼隻見過烤碳餅?”
虞文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不急不急,趁著咱媽在,這幾天我們先多學兩道家常菜。”
彈幕問他是不是學會了要做給媳婦吃,他立刻點頭:“當然啦。大家也可以學一學,然後做給心愛的人吃哦。”
嚴言他媽坐在一邊,笑容滿麵樂不可支。
期間還是不是能看到寶寶偶爾處境,在地上跑來跑去。看直播的觀眾都對它十分熟悉,還有不少人打賞小禮物說是要給寶寶送狗糧吃.
嚴言就著午飯,目瞪口呆的看了大半個小時的直播。
一直到午休時間臨近尾聲,虞文洛都沒能順利捏出一個過得去的包子褶。嚴言在關掉直播前看到的最後一條彈幕,是在誇“丈母娘真有耐心”。
在驚訝虞文洛所謂的在家就可以做的工作竟然是直播之餘,他更感慨這世上竟有那麼多人喜歡看賣傻的。
嚴言平時極少看直播,但估摸著虞文洛直播間的流量,雖然稱不上大主播,但明顯也擁有不少固定粉絲了。當初嚴言看他笨手笨腳做家務差點過唿吸,沒想到網絡上吃這一套的人竟還不少。
排練結束,虞文洛來接他時路上堵了。嚴言趁著他還沒出現,翻了一下小魚幹直播間的曆史視頻。內容竟還挺豐富,除了日常做點心,還有直播做家務的。有一個視頻裏虞文洛演示了怎麼一個人套被套,連續失敗了三次第四次才成功,期間錯得花樣百出,看著笑果十足。自家老媽居然也不是第一次出鏡了,前幾天剛和虞文洛一起直播了給寶寶洗澡。就連遛狗視頻都有好幾個。
虞文洛在鏡頭前沒什麼包袱,頂著一張帥臉出糗毫無壓力。視頻和微博的評論區裏調侃者眾多。當然也有不少人感慨,說覺得魚幹這樣的alpha又有生活情趣又疼老婆,還長得那麼好看,真是羨慕魚嫂。
當然偶爾也會有不和諧的聲音。
有人懷疑魚幹其實根本沒有結婚,所謂的愛人不過是為了立人設吸粉。要不然,連丈母娘都出鏡了,為什麼傳說中的“魚嫂”影子沒一個?
嚴言拿著手機哭笑不得。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虞文洛還有這項副業。而且,“魚嫂”這稱唿……怎麼這麼難聽啊.
虞文洛接到他以後,喜滋滋從包裏掏出了一個保溫盒,說是給他帶了點心。
打開以後,一股熱騰騰的香氣撲鼻而來。
“是我和阿姨一起包的豆沙包,”他說,“趁還熱乎,趕緊吃了吧。”
嚴言突然意識到,這家夥其實是個十分微妙的兩麵派。在他本人麵前,稱唿他的雙親依舊是叔叔阿姨。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早就叫得更親熱了。
嚴言仔細看了看飯盒裏那三個小小的豆沙包,其中兩個褶子精細美觀,另一個最上麵的小凸起完全腫成了一個紐扣,身子也格外胖鼓鼓。
“怎麼啦?”虞文洛看著他,“不餓?”
“這個是不是你包的?”嚴言指著那個小胖包子問。
虞文洛有點兒不好意思:“沒包好,下次我繼續努力。”
“挺好的呀,”嚴言說,“就它最可愛。”
他說完,拿起來一口咬了小半個,繼續說道:“餡兒也多。”
虞文洛笑容靦腆,又遞給了他一瓶水。
嚴言一邊吃包子,一邊在心裏暗暗想著,也難怪那麼多人喜歡看他傻乎乎的直播。那麼可愛,嚴言不止愛看,還願意給他打錢.
可惜虞文洛開播時間不太穩定。他畢竟要上課,還要錯開嚴言在家的時間。
嚴言如今排練緊張,特地綁好了卡想等著下次再看他直播時捧個場,愣是找不到機會。
他現在每天隻有午休時能擁有半個小時左右的完整休息時間。
應天揚腿上打著石膏,但依舊每天都會出現在現場。哪怕行動不便,也還是陪著大家進行練習,認真給出新人建議。雖然虞文洛看不上他的表演方式,但嚴言心裏對這位前輩終歸是服氣的。
但應天揚也確實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畢竟有這麼一尊大神總是坐在一邊盯著他看,難免會讓人變得緊繃。
“應老師,你覺得我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麼?”嚴言在排練間隙主動去問他。
“一定要說的話……希望你在正式演出的時候不要那麼在意觀眾的視線。”應天揚說。
說完,他衝著嚴言笑了笑:“別給自己太大心理負擔。”
道理嚴言都懂。但實際能不能做到,他現在心裏沒底。
“確定自己要作為首演主角登場了,是不是特別緊張?”應天揚問他。
嚴言點頭:“我心理素質好像沒自己想的那麼好。”
“都是這麼過來的,”應天揚說,“你還年輕,習慣了就會好很多了。但就算是我,重大演出前也一樣會睡不安穩,這不奇怪。”
嚴言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可能是因為應老師你一直都特別努力吧。有時候越是認真的人越是會容易不安,因為付出的太多了,會特別渴求迴報。”
“可不努力也不行啊,稍微鬆懈一點兒,你們這些浪頭嘩啦一下就打過來了。”應天揚笑著搖了搖頭,“可惜再拚,也總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嚴言突然想起了虞文洛很久以前對他說過的一些話。
是關於應天揚的,有點兒失禮的猜測。虞文洛說,應天揚肯定是故意霸著戲,不給他上臺的機會,怕他出頭。
嚴言以前不太相信,但現在,他覺得或許有那麼一小部分是真的。
應天揚也不至於是存心非要打壓他。就好像他在得知應天揚受傷時會無法抑製住內心深處的那點竊喜一樣,這終歸是人類本性中的難以拔除的劣根性。
嚴言想要通過努力,然後取代他。應天揚也想要通過努力,讓自己的地位永遠穩固。
“不過,你的話,到了舞臺上應該就會自然而然放鬆下來了吧,”應天揚突然說道,“你每次真正上臺的時候狀態都特別好,說明天生就是這塊料。”
嚴言有點受寵若驚,看著他,沒說話。
“真的,”應天揚笑道,“令人羨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