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概是魏競川十年來醒得最晚的一天,也是破天荒沒有早起鍛煉的一次。
餘朗把臉埋在他的胸口,睡得很香。他的頭發睡亂了,臉上有被衣服壓出來的印子,手臂環著魏競川的腰,像是在抱一個玩偶。
魏競川沒有動,他看著餘朗,目光溫和。
餘朗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的時候皺著眉。魏競川伸手蓋住他的眼睛,不讓他被光晃到,很溫柔地說:“還早,可以再睡會兒。”
餘朗眨了眨眼睛,睫毛輕輕劃過魏競川的手心。
“早上好,魏老師。”餘朗悶悶地講,他聽起來還是很困。
魏競川順勢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準備起來了嗎?”
餘朗翻了個身,讓自己平躺在床上:“幾點了?”
“八點不到。”魏競川坐起來,“我去洗個澡,然後做早飯。”
餘朗直愣愣地盯著他:“你今天沒去晨跑嗎?”
“想多抱你一會。”魏競川平靜地說。
餘朗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仰躺在那裏,揺晃了下自己的腳:“為什麼覺得這樣的你好可愛。”
魏競川本來已經穿上拖鞋站起來了,聽到這句話,又俯下身,一條腿跪在床上,靠近餘朗的臉,很輕地碰了下他的唇角。
“隻對你這樣。”魏競川說。
餘朗抓過被子蒙住自己的臉,然後把自己全部裹了進去。
魏競川很愉快地隔著被子拍了下他的屁股,站起來出去了。
隨後餘朗也坐了起來,他的臉很紅,也不知道是被被子悶的,還是因為不好意思。他赤著腳走迴自己之前住的那個房間,拿了幹淨的衣服,然後走到浴室裏衝澡。
其實他知道剛剛魏競川硬|了,在他醒過來的時候,兩個人貼得太近了,餘朗很明顯地感受到了魏競川欲望的抬頭。
餘朗把水溫調低了一些,讓水不停地衝過他發紅的臉,他想起了他陪魏競川迴家的那一天,那一天餘朗真的以為魏競川會跟他上床,但最後沒有。
其實魏競川從很早以前就是喜歡他的,餘朗抬起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看到最後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
魏競川給了他很好很好的愛,還有尊重。而且隻給了他一個人,想到這裏餘朗的心就跳得很重。
餘朗吹完頭發走出來,魏競川已經把早飯準備好了,他今天做的是西式的,吐司切塊,火腿也切塊,放在一起之後打入兩個可生食的雞蛋,攪拌均勻之後加入足夠的黑胡椒。一盤直接倒進鍋子裏,用鏟子壓平,底部凝固後反扣進盤子。
簡單,快手,賣相好。
還搭配了酒。
餘朗坐下來,下意識拿起酒杯嚐了一口。
魏競川很認真地看著他問:“喜歡喝嗎?”
杯子裏的是西打酒,魏競川信息素的味道。
這種甜酒沒有什麼酒味,果味濃鬱,帶有一點薄荷的清爽,口感很好。
“這個很好喝。”餘朗迴答他。
魏競川又給餘朗倒了一點然後說:“這個酒應該是最接近我信息素的味道了。”
所以餘朗又湊近聞了聞。
“我買了很多箱,你可以慢慢喝。”魏競川認真地說道。
餘朗低頭叉蛋餅吃,總覺得很多箱有些太誇張。
魏競川轉迴廚房,鍋子發出聲響,家裏的圍裙是咖啡色,細的白線劃出小格子,像一大塊巧克力。
餘朗慢吞吞地喝酒,他覺得這個味道有些讓人上癮,他問魏競川:“你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晚上要去見一下賈凡導演,你要不要一起去?”魏競川走出來,又給他的盤子裏加了一個荷包蛋,是流心的,撒了很多黑胡椒。
“談公事嗎?”餘朗問。
“不是,就是跟他聊聊天,很久沒見他了,之前他一直在國外拍戲。”魏競川又走迴廚房把自己那份早飯端出來,他沒有給自己倒酒,喝的依舊是美式咖啡。
“賈凡導演隻在片場比較嚴肅,私底下很隨和,他也挺想見你的。”魏競川解釋道,“而且,他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也挺想讓你見見他的。”
“他可能比我父親更像父親。”魏競川摸了摸咖啡杯的把手,“說這種話好奇怪,畢竟我都三十二歲了。”
“我跟你去見他。”餘朗立馬下了決定。
魏競川很清楚餘朗會這麼說,因為從以前到現在,他一直是個很真摯熱心的人。所以他當初才會那麼爽快地答應楊璿跟他說的假結婚協議。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很有名的餐廳,做粵菜,服務員領他們進去,兩個人並排走,進了包廂魏競川攬了一下餘朗的肩膀。
賈凡已經到了,他是個beta,膚色偏深,長年的風吹日曬讓他臉上有一種堅毅的氣質。
“這是賈凡導演。”魏競川替餘朗拉開椅子,介紹道。
餘朗很乖巧地衝賈凡幅度很小地鞠躬:“賈導好,我是餘朗。”
賈凡打量了他一圈,然後笑笑:“別緊張,競川經常提起你。”
餘朗下意識看魏競川。
“我們拍《牡丹亭外》的時候。”賈凡說。
“上菜吧。”魏競川平淡地說,並不想多談這件事。
“那時候拍夜戲,我和他經常一起抽煙,取景的地方是個小城市,經常下雨,下過雨之後空氣裏就是鋪天蓋地的草味。”賈凡很健談,也沒什麼架子,“卡戲的時候他會談起你。”
“行了你,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魏競川對賈凡並不客氣,他給餘朗倒了水,推到他的手邊。
“我以為你帶他來,就是為了讓他聽我說呢。”賈凡無奈地點了點桌子,然後很和善地看向餘朗,“要不要喝點飲料?這家的氣泡水很好。”
餘朗一想到帶氣的東西就有些難受:“沒事,我白開水就行。”
“他今天早上喝半杯西打酒就打嗝。”魏競川解釋道。
賈凡有點玩味地看著魏競川,意味深長地“喔”了一聲。
餘朗卻有點好奇:“原來魏老師會抽煙的嗎?”
“演戲需要,後來就戒了。”魏競川說,他在《牡丹亭外》演了一個別人眼中的人生贏家alpha,擁有好工作,完美的性格,婚姻美滿幸福。但其實他私底下痛苦又寂寞,他假裝beta偷偷去酒吧喝酒,認識了樂隊的主唱宋紋,宋紋跟他說如果沒地方去,可以來找他,他住的地方有個小小的天臺,可以看到星星。
《牡丹亭外》被認為是魏競川最好的作品,他塑造的陳旭涵,一個被拉扯在愛情和責任裏的人,一個害怕被欲望控製最後又沉溺其中的人。
複雜,多麵,破碎。
片子長達兩個半小時,對話很少,賈凡把所有沒用的對話全部刪除,角色的情緒完全通過眼神和肢體流露,搭配大段的長鏡頭和空鏡。
陳旭涵和宋紋之間從來沒說過愛這個字眼,說一句我想你都是壞了規矩。但看過電影的人會感受到,那種像細雨一樣劈頭蓋臉,卻發不出一點聲響的愛情。
永不見天日的無望愛情。
“這部片子拍了一年多,結局放在最後拍,因為太壓抑了,每個人都覺得很痛苦。”賈凡笑笑,“畢竟,嚴格來說這是個道德敗壞的故事嘛,餘朗有沒有看過?”
餘朗誠實地搖搖頭。
“居然都不客套幾句的嗎?”賈凡有點驚訝,“每個人見到我都要跟我說賈導,你拍的《牡丹亭外》太好了,太牛了。其實我知道他們大部分人都沒看過,隻是為了巴結。小夥子,你很不錯。其實我自己都不願意再看一遍,愛情搞到那份上不會有好結局的。”
賈凡說著就看了魏競川一眼。
“雖然說陳旭涵代入了很多我自己的情緒,但我不是他。”魏競川給賈凡夾了一筷子菜,“趕緊吃,沒讓你過來煞風景。”
賈凡聳肩,然後拿起酒杯說:“你自己對號入座的。”
魏競川喝了一口酒,沒說話。
後來他們談了一點別的事,賈凡這人其實很愛八卦,他還問餘朗薑聞晝和陳最是不是真的在談戀愛。
“薑聞晝是我外甥,你告訴我,我絕對不告訴他媽。”賈凡對餘朗說。
“您自己去問他不就知道了嗎?”餘朗說。
“那臭小子,嘴巴裏沒一句實話的。”賈凡翻了個白眼,“陳最我倒是知道的,戲不錯,拍戲很認真,可惜是個alpha。”
“alpha怎麼了?”魏競川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生硬。
“你怎麼能保證你這輩子遇不到跟你契合度百分之一百的omega?”賈凡皺眉,“你怎麼擺脫信息素的影響?”
“大不了把腺體去除,做個腺體手術,並不困難。”魏競川一臉平靜,完全不像在開玩笑,他好像已經考慮好這個問題了。
聽了這話,餘朗有些驚慌地看了他一眼,魏競川在桌子底下抓住他的手,握住了,安撫性地拍了拍。
賈凡往椅子上一靠,有點無奈地笑:“競川啊……”
後來他們就不再談起這件事,魏競川說了自己在挑劇本,賈凡就說會幫他留意。
結束之後餘朗問賈凡要去哪裏,要不要他們送一下。
但魏競川卻來了一句:“你讓他自己打車,我們的車就兩座,沒地方給他。”
賈凡有點無奈地看他:“小孩子脾氣,沒事的,餘朗,我每次說完信息素的事他都要跟我賭氣。我自己打車,你們路上小心點。”
餘朗就跟他道別。
因為魏競川喝了酒,所以迴去是餘朗開車,兩個人上了車之後,餘朗有點猶豫地說:“總覺得賈凡導演對我們的事不是很讚成。”
“用不著他讚成。”魏競川喝了酒,說話也變衝了一點。
他轉臉看窗外,隔了一會才說:“《牡丹亭外》的劇本是他自己寫的。”
餘朗一愣:“是他自己的經曆改編的嗎?”
“我不能下定論。”魏競川闔上了眼睛,“但他一直都沒結婚,他說他是不婚主義,但我知道不是。我們一起拍戲的時候,有時候一條演繹得很完美,我就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另一個人。”
“怪不得他會這麼說了。”餘朗把車開出去,“我也挺能理解的。”
“你對所有人都這麼善解人意嗎?”魏競川把眼睛睜開,臉也轉過來,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餘朗笑了一下,很坦蕩地說:“理解隻是理解嘛,又不做多餘的事情。”
“之前我倒是特別希望你是個omega。”魏競川歎了口氣。
“為什麼?”餘朗有點奇怪。
“沒什麼。”魏競川閉上眼睛,他覺得最難以忍受的那段時間,他真的希望餘朗是個omega。他做過把餘朗抓起來的夢。
隻要強行標記了他,用信息素灌滿他,那餘朗就隻會對他的信息素有感覺,這輩子隻能對著他發情。
“你說的腺體手術……”餘朗眉頭皺起一點,“你真的想過要去做嗎?”
魏競川點點頭:“想過,變成beta。”
哪怕在那個夢裏魏競川最後也沒有標記餘朗,他那樣愛他,所以夢裏的餘朗一哭他就沒辦法。
醒了之後就想自己變成beta算了,或許可以走到餘朗身邊,順便還能更加徹底地擺脫魏家。
“不要做。”餘朗把車靠邊停下,很認真地盯著魏競川,表情是很少見的嚴肅,“不準做,也不準想這件事。”
魏競川覺得眼睛有點酸,他露出了一點少見的脆弱,他搖搖頭,很輕地說:“我不會做的,餘朗,因為現在你在我身邊了啊。”——
最近三次比較忙,為了保證質量,所以改成隔日更哦,更一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