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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卻輪到那老者吃驚了,瞧他半信半疑地止住眾人,揮手令青麟閃開,三腳兩步地走近榻前看時,可不是令人驚奇了,垂死的懺娘星眸微啟,白色的芳唇上微微泛起了紅意。


    老者最初是驚,繼之以喜、以狂、猛地輕輕伏身榻上,居然喜極而泣,嗬嗬作聲,又哭又笑,老淚縱橫一臉。


    隻聽他喃喃自語道:“懺兒,懺兒,乖女,你醒來了,我好高興!乖女,我知道你是舍不得老爹先走的,這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


    立起身來,瞥見青麟正怔怔地望著他,這少年的一雙星目中也隱隱潤濕,老者又喜又愧,伸出手來,道歉地道:“老夫劉悟非,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如何得救少女?”,


    青麟毫不遲疑,伸手與老者一握,答道:“小侄……秦麟!


    劉悟非放手,兜頭就是一揖,慌得青麟還禮不迭。


    這位劉懺娘之父滿麵笑容,道:“原來是秦公子,小女曾經告訴老夫,公子曾經兩番施救少女,此番小女這一條命又蒙公子施惠救治,大恩大德,理當受老夫一拜。”


    青麟趨前探視懺娘,見她雖已醒轉,仍是衰弱,惟恐眾人喧嚷,對她不宜,忙向劉悟非道:“令嬡服下我冰果雪蓮,似乎甚是見效,好在小侄身邊此物尚多,不知是否能繼續服用,老伯醫道精湛,還望自行斟酌,隻是此處不宜休養,還應從速將令嬡送迴府上才是!


    劉悟非連連答應,忙命人準備軟榻,小心將懺娘抱起,護送迴家。


    一麵撿起蟠龍短槍,陪著青麟一起迴去,來到劉悟非住處,乃是幢潔淨院房,小巧精致,劉悟非已命人招待青麟,自己告了個罪,捧著青麟所贈的冰果雪蓮急急去醫治愛女。


    天色已晚,青麟用過飯之後,劉悟非走來相告,懺娘服食雪蓮之後,元氣已漸漸恢複,危境已過,可望無礙,再三致謝,請青麟安歇。


    次日,青麟忍不住去探望懺娘,見她仍被裹在錦衾之中,星眸微啟,見了青麟,眼中露出欣喜光彩,更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懺娘力弱,尚不能言語,青麟低聲安慰,囑她好好將息,少女的臉上浮起笑影,溫柔地闔上雙眼。


    劉悟非告訴青麟,懺娘的病在自九華山迴來不久之後就起了,起初是因為在路上丟了一件東西,迴來急得直哭,後來鏢行中傳來消息,說是謝二公子重傷已死,秦公子追敵失蹤,懺娘一急,病勢日漸沉重,終於醫治罔效,奄奄一息。


    青麟聞說懺娘中上丟了一件東西,心內一驚,想是可不要丟的正是那本風雷真經,見劉悟非神態,似乎懺娘連他也不曾告知,不便追問,隻好悶在肚裏。


    劉悟非醫術精湛,懺娘沉屙漸有起色,當時,小金川居民雀躍歡騰,擊鼓跳舞,感謝上帝,使外鄉陌生人帶來靈藥,救活了小金川居民們寵愛的懺娘。懺娘的病勢好轉,劉悟非喜笑顏開,有空便來陪青麟,與他飲酒談天,細問青麟身世淵源,武功師承,青麟因為現山托或秦麟,撒謊也隻好撒到底,隱住真實身世不言,含糊搪塞過去。


    問起劉悟非,原來也是江南人,寄籍在這小金川!邊荒之地,父女倆居此十有餘年,由於劉悟非心地善良,行醫救人,懺娘美麗。故而劉家父女成了小金川居民們敬愛的偶像。


    青麟詫異,這父女倆為何舍棄了溫暖的江南不在,而要來到這邊遠之地定居,想將這疑問提出相問,但見劉悟非似乎被勾起愁思,麵色黯淡,頻頻飲酒,知他必有苦衷,不便再問。


    談起霹靂手謝解,青麟詳告謝解因為救護自己不幸中了風雲兒呂化太陰毒掌,髒腑破碎不治而死。劉悟非慨然歎息,見青麟滿麵歉疚愧恨,他倒反過來勸慰,表示謝解為友喪生,死者已矣,勸慰青麟不必過份自疚悲傷。


    劉悟非問青麟結識懺娘經過,青麟心中暗暗打鼓,瞧這老頭子如此態度,莫非有意,謝解為了自己而死,自己無論如何決不能做不顧道義的事,雖然深愛懺娘,但也隻好將這份感情永藏心底,寧願一生一世不娶照看懺娘,也決不能違背良心與她結婚。


    何況還有弱水一鳳,雖是仇人之女,但終是與自己有夫妻之名,這一段情孽如何能解?不如索性一生不娶最好。


    因此,當劉悟非談到懺娘,青麟便沒法轉移了話頭,敘述自已在冰池洞窟中的奇遇,談起天涯孤劍與狴犴異獸、寶珠玉龕、冰果雪蓮,果然吸引了劉悟非的興趣。


    青麟取出溫玉白龕,啟開時夜明珠寶光射起,送與劉悟非過目,劉悟非再三稱讚,說青麟難得有此奇遇,日後必能成就大業,為武林中大放異采,滿懷欣喜,瞇起雙眼打量青麟,對他稱揚備至,勉力他繼續努力。


    談起武功,青麟記起劉悟非使用的蟠龍雙槍,甚是奇異,當麵請教,劉悟非笑說不成章法,不值得青麟一提,青麟心想他必是不肯傳授外人,不便勉強便作罷論。


    又過了兩天,懺娘在病榻上已能坐起,她每日啜吸稀粥,已能說話,這一天當青麟去看她時,她悄悄說出,那本青麟重托的書在路上丟了。


    她說在出關不遠處,有一天晚上,懺娘忽覺床前燈光一亮,醒覺時枕下忽地伸進一手,攫去那本密密包裹的書本。


    來人是個年輕娟秀的少女,得手後對懺娘一笑,隨即躍出門外而去,懺娘不會武功,急忙喚醒隨行的鏢行達官追趕,結果毫無蹤影。


    她知道那是一件重要的東西,可是竟然這樣莫名其妙的丟了,是以她覺得萬分對不住青麟,迴到小金川之後,一直盼望青麟快來,結果得到了噩耗是謝解犧牲,青麟失蹤,她急憂交並,終於病倒。


    風雷真經果然是丟了,眼看著她充滿歉疚的眼神,青麟心中隻有憐愛,反倒覺得這是本真經累了她,害得她擔心生病,心中愧疚萬分。


    當下連連勸慰,懺娘告知他那少女的形態,纖手指出,吩咐青麟在牆上一具錦囊之中,取出一幅畫像,乃是懺娘所繪,她真聰明,隻是那一瞥,就已記住那人容貌,惟恐敘述不詳,迴來後便繪了這副像。


    青麟一瞥,卻似六指神丐秦木公之女秦萼華。


    心中奇怪,那萼華不是死了的嗎?為何已將風雷真經交與自己之後,又尾隨出關自行取迴。


    即是她拿去,青麟倒是放心了,風雷真經原是她所得到的,現在仍由她取迴,也是應當。


    當下便將情由告知懺娘,懺娘雖覺釋然,但仍然笑著道:“你看,你就隻托了我這麼一件事,可是就這一件事我都辦不好,我心裏該是多麼慚愧呀!”眼眸明媚,動人已極,青麟隻覺得她一顰,一言一語,無不可愛,不禁望著她發怔。


    半晌,敢情是懺娘也覺得了,玉容上泛起紅暈,笑道:“秦哥哥,我困了,明天再談吧!”


    青麟臉上一紅,連忙告退辭出。


    小金川漸漸活潑起來了,朔風凜冽的日子漸漸過去,荒原上開始出現陽光,美麗的懺娘已經康複,她已能伴著青麟出遊了。


    而青麟卻似將一切都忘了似的,寶弓追迴,劉夏光蹤跡未訪,舊部在江南等待,天涯孤劍的心願未了……這一切一切,仿佛都在青麟的腦後,他並沒有忘記,可是他卻不能離開小金川。


    縱然這裏的陽光、花朵、鳥聲全然比不上江南,但青麟仍然癡癡地依戀著,為的是什麼?他心裏十分明白,隻為了他心愛的懺娘。


    劉悟非又恢複了他的生活,常常提著藥囊出去應診,他很高興看到懺娘和青麟在一起,他知道女兒的心意,伴著這位少年英俊的秦公子,女兒和他雙雙去溪邊垂釣,去草原上騎馬奔馳,去大樹下喁喁私語,少年人有的是歡樂,尤其是沉醉在愛情中的人兒,他們隻嫌時間太短,盡情地歡樂,從來不考慮到其他。做爹爹的知道這些,他與小金川的居民一樣,滿懷快樂的看著這一對少年人,任他們去享受陽光下一切少年人的歡樂。劉悟非時常會滿足而愉悅地微笑,當他看到懺娘穿著一身俏麗的新裝,拖著條大辮子拉著“秦公子”的手兒迴來的時候,懺娘叫著“爹爹”,那位公子叫聲“老伯”,隨即兩人的臉上都泛上紅暈,相視一笑,又拉著手跑開。


    這時,有小金川的居民看見時,便會笑著向劉悟非道:“劉爺,二姑娘快請我們喝喜酒了吧?”


    劉悟非臉上泛起紅光,搓著手笑道:“早哩,早哩!”一麵望著小一對的背影,心中卻在喃喃道,“這小子,還叫我做老伯咧!”


    雖然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常會想到謝解,青麟有時會想到弱水一鳳,但兩人總不說出這些。但兩人都很聰明,不願意破壞這種歡樂氣氛。


    於是,除了仍有許多事要急著去辦,以及對謝解、弱水一鳳歉疚之外,青麟感到畢生從未遇到過的幸福與快樂,小金川在他眼裏,有無限的美麗,使他喜愛依戀,一天天地淹留下去。


    這一天,青麟與懺娘在一座山顛之上。


    陽光升起不久,青麟呆呆地看著懺娘,覺得她的臉龐照在陽光之下明媚令人不敢逼視,那樣美好,如花朵似的嫵媚,仙露似的清麗。


    懺娘口中咬著一根小草,“咕”地一笑,道,“傻子,你瞧著我幹嘛?”


    青麟脫口道:“你真好看!”


    懺娘似乎不信,道:“我好看嗎?你騙我!”


    青麟忙道:“不是騙你,是真的!”懺娘道:“真的我不信,我知道,比我好看的人還有!


    青麟搖頭道:“我不信這人間還有另一個女子比你更好看。”


    懺娘道:“有的,那是我的姐姐,小時候人家總說我姐姐好看,說我是個醜丫頭!编狡鹦∽,似乎埋怨那些人不公平。


    青麟見她嬌態,心中好笑。隨口問道:“是嗎?那你的姐姐呢?她現在在哪裏呀?”


    懺娘道:“姐姐住在木城,在梅劍山莊方姑姑家裏作客。”


    青麟如兜頭澆下一盆冷水,霍地跳起,急問道:“什麼?你姐姐叫什麼名字?”


    懺娘一驚,答道:“她名叫劉丹鳳,怎麼樣?”


    果然所料不差,青麟一時失望、憤恨,憐愛之情齊湧心頭,怔立山巔,心亂如麻,臉色發青。


    懺娘冰雪聰明,已經察覺不妙,怯怯問道:“你是誰?”


    青麟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真切,道:“我便是鞏家綠弓派的那孤兒鞏青麟!


    懺娘雙眼凝視,眼中滿是驚疑,再問一句道:“真的,你不是姓秦名麟?”


    青麟“咚”的一聲跌坐地上,恩怨情仇使他五內俱焚。


    懺娘即是弱水一鳳之妹,那劉悟非便是殺自己父母的大仇人劉夏光了,他真個沒死,正如他的長女所言,攜了幼女避禍到這邊荒之地。


    既然遇著那還猶豫什麼?父母慘死恍然在目,雁蕩十年苦學,為的是什麼?青麟心中熱血沸騰,舉步下山,決意手刃親仇。


    但他隻走了幾步,弱水一鳳、懺娘、劉悟非的麵容在眼前浮起,使他躊躇。


    殺他嗎?應不應當殺?


    弱水一鳳說得不錯,劉夏光昔年一念之差鑄成大錯,妻室病故,家破人亡,迫得他將長女送隴西,自己帶著幼女遁跡邊荒,忍受拋井離鄉骨肉分離之苦,希望能稍贖罪孽,化解這場極大的仇怨。


    雖然青麟不信,但弱水一鳳親口所說,小金川居民口碑載道,赤誠擁戴劉氏父女。劉夏光易名悟??,與他幼女取名懺娘,這一切豈會是假。


    青麟惘惘然舉步下山。


    走到劉宅門口時,宅中隱隱傳出哭聲。


    心中一驚,推門而入,隻見那托名劉悟非的劉夏光渾身血跡,躺在廳上,懺娘伏在一旁哀哀哭泣。


    廳中有許多小金川的居民,見青麟進入,一齊怒目相視


    其中一人越眾而出,喝道:“劉爺仁德之人,為什麼你要逼他自殺?”


    不等青麟說話,群眾早起鼓噪,嚷道:“殺了他,殺了他為劉爺報仇!”


    青麟恍若癡呆,毫不申辨,也毫不抵抗,他仿佛是個不會武功的人,任憑小金川驃悍的居民捉住,撕開衣服,一人揣起劉夏光所用的蟠龍鐵槍,準備剜胸取心。


    青麟一瞥短槍,記起這正是十餘年前,名震南北劉家的“斷魂槍”,也罷,這兩家世代恩怨,到此便該做一了結。劉夏光與自己的血海深仇,弱水一鳳與懺娘對自己的款款深情,至此也全都勾消了吧,伏屍在這蟠龍斷魂槍下,恩仇兩消,卻不是更好。


    青麟但覺心中灑灑,了無牽掛,眼角瞥見懺娘的秀發,想起她們姐妹今後的歸宿,微微一歎。


    執槍大漢倏地大喊道:“拿冷水來!”這是破胸取心之前的步驟,先要作冷水噴到犧牲者的胸前。


    冷水來了,這漢子“卟”的一口冷水噴向青麟胸前,青麟一噤戰,閉起雙目。


    此時,他的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都似丟失了一般,不然,即使不發出罡氣功夫,他隻須微微一掙,那普通的繩索豈能抵擋他的絕頂內功,與在雁蕩苦練十年的雄渾臂力。


    但是,他全然不想……


    那漢子倏地引槍直刺……


    驀地身後一聲道:“住手!”懺娘急奔過來,用身子擋住青麟,叫道:“你們不能殺他!”


    眾人紛問道:“為什麼?二姑娘,你為什麼反護著你家仇人”


    懺娘哽咽著道:“爹爹說過,他要用一死來化解我們劉家與鞏家的仇怨,他老人家自承錯誤,情願一死,與鞏家公子無關。”


    有人喝道:“難道劉爺白死了不成?”


    懺娘怒道:“這是我們劉家的事,你們不必過問,爹爹遺命我必須遵守,你們要殺鞏公子,就請你們殺了我吧!我不能遵守爹爹的遺命,不如死了更好……”說著,嗚咽飲泣。


    眾人無言,忿然解開青麟相率離去,有的過來慰問懺娘,自動幫她料理,但仍為她婉拒。


    眾人離去,青麟仍然怔立廳中,懺娘哭著抬起頭來道:“你去吧,爹爹吩咐說不許恨你,而且他說,當年……曾將姐姐許配給你……姐姐在木城……爹爹說……如果你不嫌棄……他希望你娶了我姐姐……”


    見青麟仍呆立,懺娘又道:“你去吧,告訴姐姐,這是爹爹的意思,我們姐妹倆都是孝順爹爹的,遺命我們一定遵守,姐姐……她……不會有什麼異議……”


    哽咽著又道:“這裏我會料理的,你快去析木城吧!叫我姐姐別來,你帶著她迴江南去吧!不要使她傷心……我……我……讓我一個人來承擔這些……”她哀哀痛哭著。


    青麟心中大為感動,驀地,眼光向劉夏光身軀一瞥,見他短槍拔出,傷處鮮血淚汨流出,胸前尚在微微悸動。


    青麟如黑夜中瞥見一絲曙光,急急的道:“懺娘,你別哭,老伯並沒有死!”


    懺娘拭淚看時,劉夏光僅餘一絲遊氣,禁不住又哭道:“沒救了,爹爹傷得太重,除非有仙露明珠,否則他卻活不了三天!”


    青麟叫道:“是仙露明珠嗎?我知道它在哪裏,讓我們去找。”


    懺娘哭道:“找也來不及了,爹爹受傷的軀體除非有寶珠維護,否則三天後糜爛化膿,怎能得活……”


    青麟又急問道:“懺娘,什麼珠能夠用?”


    懺娘道:“火齊、挹塵、辟水,這三種寶珠都可以,我曾聽爹爹說過,重傷垂死的人,若得仙露明珠濡水洗沃,創口立複,但火齊、挹塵、辟水三珠,卻能保持傷處不爛,極具神效,可是話雖如此說,這些珠寶到哪裏去尋?”


    青麟大喜,道:“懺娘,合該老伯有救,吉人天相,那辟水寶珠,我身上正有!”


    懷中取出溫玉白龕,取出辟水寶珠,煜煜有光徑寸方圓,稀世之珍果然不凡,懺娘見了,立刻止住哭泣,忙用辟水珠在劉夏光腰間創口附近緩緩運行,寶珠神效立見,鮮血止住不流。


    劉夏光創口又大又深,傷及腹內,雖然止血,創處仍然大得怕人,劉夏光麵如金紙,仍是昏迷,隻有一口遊氣。


    青麟斷然決定,負劉夏光運往雪池洞窟,若得狴犴異獸看護,以冰果雪蓮喂養,必能不死,而且仗著辟水珠神效,保住傷處不爛,青麟將趕赴江南,尋找仙露明珠迴來救命。


    懺娘一心隻希望爹爹不死,雖然青麟這計劃十分微渺,成功希望不大,但舍此之外已無別法,懺娘隻得含淚點頭應允。


    兩人急急啟程,將劉夏光安置空車中,身下墊得又厚又軟,所幸自冰池帶來的冰果雪蓮尚未用完,懺娘仗著辟水寶珠與僅餘的幾枚雪蓮,保住劉夏光垂危之軀得以不死,青麟跨上車轅,揮鞭疾馳。


    趕到冰池所在的山巔下,青麟抱起劉夏光上山,來到冰池之前,吩咐懺娘取出辟水寶珠,冰池冰水立即分開,兩人小心走入。


    找到先前那座洞窿,不見異獸狴犴,青麟失望,大聲唿喚。


    忽地“唿”地一聲,那狴犴異獸自洞窟深處忽地躍出,嚇了懺娘一跳。


    青麟匆匆交代狴犴,叫它好生看護傷者,喂以冰果雪蓮,用辟水寶珠來防他傷處潰爛。


    狴犴點頭。口中吐出自氣,在劉夏光身上繞行,似是在助他增長真力,半晌,劉夏光腹內雷響,排出濁物,人已能夠微微轉側。


    知道狴犴異獸靈異,有他看護決可無慮,青麟甚是放心,安置好了之後,驀地起記辟水寶珠需留在傷者身邊,要想出洞,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沉思半晌,決心冒險泅出雪池,懺娘隻好留在洞中,好在有狴犴相伴,冰果雪蓮不慮匱乏,她正好照顧傷重的爹爹。


    懺娘雖是害怕,心想一人留在這黑暗的洞窟之中,伴著她的是重傷昏迷的父親,與一隻麵目猙獰可怕的狴犴,但權衡目前,知道沒有寶珠,自己決難出走,而且青麟此去,時日必不甚短,放著傷重的老父在洞中,她也不能放心。


    懺娘雖不諳武功,怯弱楚楚,但此時卻勇敢應允,微笑著鼓勵青麟早去早迴。


    青麟又叮囑狴犴一番,見它點頭搖尾,知它已經明白,匆匆收拾準備離去。


    懺娘一直送到洞口,見洞外水色碧綠,巨冰撞擊,鏗然有聲,不禁為青麟擔心起來。


    青麟一握她的柔荑,湧身鑽出洞窟。


    冰池奇寒澈骨,青麟猛引一口真氣,往上鑽遊。


    僥幸浮出水麵,青麟已冷得不斷哆嗦,勉強爬上岸來,收集鬆枝生火烤幹衣服,急忙地下巔,找到來時藏在林間的馬車,揮鞭急馳。


    青麟的目的是江南蘇州,他先要將天涯孤劍的骨骸鐵盒歸葬,就墓中取出尋找仙露明珠的線索。


    此時他一心毫無他念,隻想如何能快點找到仙露明珠,救迴劉夏光一命。


    過關東析木城時,他甚至沒時間去見弱水一鳳,隻匆匆書寫一函,吩咐客店中人送往梅劍山莊。


    一路上辛苦萬狀,櫛風沐雨。不分晝夜,疾馳江南蘇州。


    他甚至於怕遇見熟人耽擱行程,故意將一頂氈帽帽簷壓得低低的,路上他什麼都不管,隻管埋頭趕路。


    饒是他不停奔波,但從極北關東外來到江南!路途遙遠,何止數千裏程,待他到得江南時,已是一月之後。


    此時的江南,四月天氣,姹紫嫣紅,一片錦尹,青麟卻無心欣賞這些,單人單騎急急來到蘇州城西之外,地名十裏鋪的一處村莊下馬。


    在一座小小的茶肆中落坐,向店主探聽,呂氏蕓娘之墓何在?


    那店主已是古稀之年,掠著一部灰白長須,笑道:“客官,你幸虧問到了我,不然,敢情村裏已無人知道呂氏蕓娘其人,世事變幻,白雲蒼茫十多年來,呂家的人都死光了,這位蕓姑娘的事,到現在就隻有我一個人能道出!


    此時尚是午時,青麟心想:“要到蕓娘墳上去,也必須等到了夜裏,看這店主談吐風雅,莫若耐心先聽他說完這一段事。”


    當下含笑道:“小可正要聽聽蕓娘姑娘的故事,老丈有空不妨為我一敘!”


    這一句正搔著老店主的癢處,他這一肚子的故事,不說出來可憋得真是難過,難得碰到青麟這樣的知音,咳嗽一聲,便開始以如簧之舌,敘述出二十年前天涯孤劍的一段纏綿往事。


    “在二十多年以前,這村中最有名的人家便是呂家,他家世代經商,家財富有,在這十裏鋪之中赫赫有名。


    當時,呂家件件不缺,單有一件不如意的,便是兩老年過半百,膝下無子,隻有一女,這位小姐名喚蕓娘,長到十六歲時,偶然出現在這村前,便如月裏嫦娥下凡,那美貌端莊自不必說,更兼性格溫柔,知書識禮,可說得一位閨中奇材,呂家兩老把她視為掌上明珠,疼愛非常。


    兩老因為無子,年事已高,納的幾房姬妾也一無所出,自知子嗣已經無望,便在女兒身上著想,一心為她找到個如意郎君,招贅在家,也算是半子之份,好繼承呂氏萬貫家財與呂氏一脈香火。


    因此,呂家擇婿條件之苛可以想象,蕓娘養在深閨之中,過了出閣之年,雖然出落得如花朵一般標致,但猶是名花沒有主兒。


    這一年,該是在二十一二年前的事吧,我們十裏鋪一向安寧,但在這年春天,卻出了件不平常的大事。


    有一夜,大家正在睡夢之中,忽然被大隊人馬之聲吵醒,一看村中滿是官兵,騎著駿馬明火執杖,喝吆百姓不必驚惶,聲明是為了搜捕逃犯來此。


    來的官兵可不少,犯人是個使劍的年輕人,腿上還帶了傷,追到這裏失了蹤,一定是藏在這林子裏,叫我們幫著找,捉住之後還有重賞。


    可是,我們村裏的人誰也不敢出頭,大家想,這犯人連百來個官兵都不怕,本領之大那還了得,而且聽說他帶著劍,若是倒黴,被他在暗處捅上了一下可不得了。


    官兵們在村裏直搜到天亮,也沒找到那犯人的一片衣服,亂哄哄的在早晨就走了,村子裏又恢複了平靜,大家都猜想那犯人必是早已溜了。


    其實,這事到了後來許多年後,才由呂家伺候蕓娘姑娘的丫環春梅說出了詳情。那一夜,年輕的犯人並沒有逃走,他的腿上受了重傷,要逃也逃不動,他是躺在蕓娘姑娘的錦衾之中,所以才避過了嚴密的搜查,那些官兵爺們雖兇,但對呂家大小姐除外,眼見蕓娘姑娘躺著,誰會疑心她被中還會藏著個逃犯。


    春梅說這位年輕人乃是因為江南巡撫害死了他的父母,為了複仇,夤夜行刺,行刺不成,被刺中來到這裏,不過蕓娘姑娘是被迫的,那少年在被中,一支劍卻正抵在蕓娘的胸間。


    第二天,當危險過去之時,這少年卻因失血過多昏暈過去,而蕓娘姑娘呢?唉,也真是孽緣,見他俊秀勇敢,竟然愛上了他,不但不去報官,反而將他藏在深閨之中,為他療傷看護。


    就這樣,少年的腿漸漸痊愈,一男一女相處在一起還做得出什麼好事來,兩人終於成了夫婦,蕓娘裝病,整日不下樓妝,與這位少年俠士混在一起,外麵瞞得鐵桶一般,秘密隻有她貼身的丫環春梅知道。


    如此經過了十天,那少年恩仇未了,忍心拋下蕓娘離去,聲言二年之後,無論親仇得報與否,一定會迴來與她團聚。


    蕓娘的情人走後,杳無消息,孽緣天定,他們十日纏綿,蕓娘已種藍田。


    等到腹部隆起,蕓娘苦候個郎君信息不至,情知消息若是走漏,呂氏老夫婦必不見諒,絕望之餘,竟然尋了短見,玉殞氣銷,撒手塵世。


    呂氏老夫婦等到愛女死後,才發現這一個天大的秘密,唿天搶地,但是一切都已太晚,人死不能複生,葬了愛女之後,不久兩老夫婦絕世,偌大的一份產業,被族人瓜分,房屋被占,昔日的盛興轉瞬風消雲散。


    蕓娘死後,隔了年餘,她的那位少年俠士如約歸迴,當時的情形我還記得,他跨下黑馬,馬兒甚是雄駿,但人卻顯得很憔悴,尋到呂家故宅,發覺了物事人非。


    當時,還是我帶他去蕓娘墓上,這位公子也真是多情,他不哭號,但淚珠卻似斷線珍珠似的落下,跟著,他將一口寶劍埋進蕓娘墓裏,謝了我許多銀子,獨身策馬離去。


    我拿了他的銀子,每年總替他在蕓娘墓前燒些銀紙,如今一晃已十多年了,但不知那位少年奇俠現在怎樣了。”


    老店主說到這裏,唏噓不勝,青麟本想告訴他天涯孤劍的結果,隨即又想到了不必,問了蕓娘墳墓所在,仍然飲食休息,等待天黑。


    當晚,青麟找到呂氏蕓娘之墓,趁著四下無人,掘開墳墓,將盛著天涯孤劍的骨灰盒置入,一晃火折,仔細尋找墳內,除了一柄帶鞘長劍之外,別無其他可疑之物。


    帶出這柄劍,掩好墳土,青麟退到了一處林內,燃火細看這劍,拔出鞘時,刃上滿生鐵鏽,已不堪使用,看了半天,仍然看不出有什麼苗頭。


    正想到墓中再尋,隨手一揮,長劍落地,忽地從劍柄處折斷,隱隱露出劍柄之中有一方素絹。


    心中一喜,取出看時,隻見上麵寫著一首詩句“渥丹詢魯鐵,仙露上陽觀,火齊沉資水,挹塵耀銀環!


    似通非通,令人難解。


    青麟正在遲疑沉吟,陡聞鶴鳴一聲自身邊響起,聲音似乎甚是熟悉。


    黑夜之中,麵前倏地落下一團黑影,巨鶴身上馱著一位白衣少女,原來是弱水一鳳。


    俏立眼前,但覺她黛眉深鎖,幽怨不勝,見了青麟,急急問道:“找到了沒有?”


    青麟將素絹遞給她看,道:“找是找到了,但不知這仙露上陽觀,是什麼意思?”


    弱水一鳳見了,沉吟道:“仿佛是一所道觀之名。”


    但天下道觀千千萬萬,上陽一名甚普通,教兩人到哪裏去找。


    弱水一鳳倏地發問道:“道觀何處最為出名?”


    青麟雁蕩學藝,見識淵博,聞言答道:“天下道觀林立,但以長安最為著名。”


    弱水一鳳歎道:“沒奈何,我們隻好到長安去碰碰運氣!


    兩人跨上巨鶴玉兒,青麟發現那隻能言鸚鵡鶯兒也來了,正停在玉兒頸上,自顧自地整理羽毛,傾著小腦袋看看青麟,它卻識相得緊,知道兩人心中不樂,它也閉嘴不語。


    巨鶴飛行,青麟將一切經過詳告,弱水一鳳聽了,在鶴背上微微一歎。


    青麟心中立刻湧起無窮疚愧,但一時也不知如何表示才好,不禁默然。


    弱水一鳳不再言語,青麟立刻覺得,她與以前的態度完全不同了,心中失望與難過頓時浮起。


    但隨即想到,這樣也好,等到救活了劉夏光,使他們父女姐妹團聚,恩仇一了,自己飄然遠去,從此遁跡荒山也罷。


    巨鶴玉兒飛行迅速,到渭水時候,弱水一鳳忽言要去弱水看望婆婆,看看她老人家有別的辦法沒有,囑咐青麟先往長安等候。


    青麟一人來到長安,四出打聽城內城外有何道觀,果然有一座上陽觀,出北門隻有數裏之途。弱水一鳳沒來,青麟心中焦急,獨自一人夤夜前去一探。


    到時,正值觀中道人雲集,正在做法,香煙縈繞,鍾鼓法器齊鳴,青麟見這道觀甚大,即使有那麼一粒小小仙露寶珠,不知它藏在何處,也是枉然。


    悄悄在觀中流覽觀察,觀中各處均掛著風燈,是以看得清楚。


    來到一處,忽見一閣時,書棟雕梁,甚是美觀,匾額大書“藏經閣”,閣下隱約有道裝道人看護其上。


    青麟來到閣前,端詳形勢,似是上陽觀藏經重地,如果真有仙露明珠在觀,十之八九也在這座閣中。


    再不猶豫,觀得其切,躍身跳上閣樓。


    暗處光芒一閃,一人湧身出現,長劍封住門戶,冷冷喝問道:“什麼人大膽敢來闖我觀中藏經重地?”


    青麟一瞥,一位道人雙目有光,正在注視著自己,長劍離身不及一尺。


    青麟夷然不懼,答道“在下因有親人受傷垂死,聞說貴觀仙露明珠治傷神效,敢乞借來一用,用畢立即奉還,諒想道家慈悲救世,必不見卻。”


    那道人低聲叱道:“胡說,仙露明珠稀世之寶,我道觀中哪有此物,即使有也不能借給你去療傷,快請迴去,莫在此逗留!


    青麟仍不失望,追問一句道:“在下確知仙露明珠現在貴觀,敢請道長將下情稟告主事真人,或蒙允諾暫借,也未可知!


    那道人冷笑說道:“小道玄真,職司看守這座藏經閣,責任重大,豈能擅離,尊客所請斷斷不可,不必再談,快請迴去,免得觀中職司防護其他道侶見了,對尊客卻是不便!


    青麟尚在猶豫,玄真道人長劍驀地挑起,似是恐嚇,挑撥得青麟不禁怒火燃起。


    當下沉聲喝道:“道長即是有意顯露,在下領教高招就是!”沉肘移步,“唿”的一掌推出,將玄真一口長劍直蕩開去。


    玄真吃了一驚,他本是上陽觀職司防護道侶中的主要人物,功力豈是等閑,不料這少年夤夜前來,一出手就將自己長劍輕易蕩開。


    道人臉上可有點掛不住了,薑桂之性陡發,喝道:“尊客手下不弱,請再接我這一招試試!”長劍一起,分心疾刺,劍端蕩起鬥大一脈光華,閃爍之間威勢不凡。


    青麟毫不考慮,待至劍招近身,步移方位,倏忽閃避。


    誰知這一著卻是失算了,上陽觀中素以“上陽劍術”聞名天下,這一招“三陽開泰”,不避則虛,避之則實,端的十分厲害。


    眼見青麟方位忽變,玄真劍招倏地吐實,如影隨形,直瀉而下,轉瞬已化成了“水銀入地”,尋著縫隙攻入。


    青麟驀地記起,恩師雁湖老人曾述及這種虛實變化的劍招,自己幾乎將它忘了,眼見這一著失算,避也不及,玄真劍尖堪堪擊中。


    也許是他不欲傷害世俗之人,劍招“水銀入地”倏地變為“長虹亙空”,改點為拍,意似給人帶來一點小小教訓。


    上陽劍招變化快捷,青麟看得心中暗佩服,一時竟忘了如何閃躲,注目於玄真手中長劍,心下卻在琢磨他那變招時的身形手法。


    驀地“錚”的一聲微響,玄真長劍被一股絕大之力彈迴,麵前俗家少年人安然無恙,麵帶微笑,玄真手中長劍幾乎脫手。


    道人不信,“刷刷刷”一連攻出三劍,盡是“上陽劍招”中的厲害招式,青麟被裹在他劍風之中,凝立不動,身邊尺許周圍似乎築起了一座鐵牆,玄真三招發出,均被無形勁力彈迴,震得手腕隱隱發麻。


    玄真這一驚,知道今夜碰到了棘手人物,撮唇出聲,召援應敵。


    倏忽觀中燈火大明,數十位道人湧身出現藏經閣前,包圍得插翅難飛。


    三名道侶越眾而出,仰望閣上,玄真向青麟道:“下麵便是本觀掌教真人到了,你若有膽,跟我下去!


    青麟笑道:“有何不敢,我原先是要見他們的!”飛身躍下,兀立場中,一式“驚燕掠波”,身形美妙非凡。


    玄真趨步上前,低低向那三人稟告了一番,三人臉上露出詫異。


    三人商量了一陣,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在下是本觀掌教九魚真人,尊客何人,來此何為?”


    青麟說道:“在下江南綠弓派鞏青麟,來到貴觀,隻是為親人傷重,擬請賜與方便,允借貴觀仙露明珠一用,用畢立即奉還!


    九魚真人麵帶疑惑,問道:“綠弓幫銷沉已久,尊客師承可否賜告?”


    青麟答道:“家師雁湖老人。”


    此言一出,九魚真人倏地退後,燈光下照見他麵色煞青,滿臉怒容。


    青麟已知不妙,但不知是何原故。九魚真人望了身後左右一眼,道:“原來是雁湖老人高足,失敬失敬,仙露明珠確在敝觀,要借不難……”青麟心中一喜,九魚真人忽又轉了話頭,道,“隻是,十五年前,令師雁湖老人曾經過路此地,當時令師與敝觀有一點小小過節,我們觀中一位師兄不揣冒昧,想以本觀上陽劍招討教令師一身絕藝,彼此原是切磋武技,言明點到即行罷手,不料令師恃技淩人,竟然一劍廢了敝師兄的左臂!


    青麟憶想,雁湖老人也曾告訴他有這樣一迴事,路過長安,被邀比武,不幸誤傷了那名道人,雖經解釋自己是一時出手誤傷,但終於難獲諒解,結下了仇隙。


    雁湖老人當時沒有告訴青麟是什麼觀宇,青麟聽過之後也沒追問,不料今朝誤打誤撞,竟然撞到了師父的仇家來了,看來今夜要想借用寶珠,卻是與虎謀皮,萬萬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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