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大門就被關上了,我還沒能想明白他說了什麼,走廊裏的腳步聲就已經聽不到了。
我躺在床上,過了好久,突然開始覺得窗外的街道上吵得很,叫賣聲,聊天聲,吆喝聲,小孩子的哭喊聲夾雜著汽車鳴笛的聲音,亂得跟一鍋粥似的。
猛地一下,我也不知自己怎麼就衝下了床,腦子都還沒反應過來。結果就慌慌張張地像個四肢不協調的蠢貨一樣,左腳絆到了右腳,在門口摔了個四仰八叉,然後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一跤摔得疼了,我抱著膝蓋蜷起了身子,靠在門板上,沒忍住就唿出了口氣,可誰知鬆了這一下頓時就再也崩不住了,眼眶子像個沒關閘的自來水管似的,嘩嘩嘩嘩的沒一會兒就把我整個前胸都澆濕了,任我怎麼擦怎麼扇自己嘴巴子都停不下來。
我是真沒想到,我他媽還這麼能哭呢。
“你才是個騙子!”我迴過頭衝著身後的門板惡狠狠地控訴道。
明明是你先對我笑的,明明是你說要帶我迴家的,明明是你寵著我護著我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給了我。
明明是你!
讓我有了希望,有了期待,有了依靠,讓我再也離不開你了。
現在可好,你說兩清便兩清,真他媽一點道理都不講!
我就這樣像隻狗一樣,在門口蹲了整整一天,一邊抱怨著一邊還不甘心地惦記著他或許會後悔了,會突然舍不得了,說不定再過一會兒就會迴來把我接走了。
一直等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我才站起身,洗了把臉,走出了房門。
我知道,我等不到他了。
我打了輛車,硬著頭皮迴了趟家,當然那個地方現在看起來也不能稱作是家了。可我尋思著總還可以迴去收拾一下東西吧,雖然根本也沒什麼東西好收拾的。
可惜我去的不是時候,林染笙不在,黎叔給我開的門。
我沒心情也沒臉皮聽這老爺子念叨什麼,站在門口說了句,“行,我明兒個再來。”扭頭就走了。
到我第三次還揣著這個理由去敲大門的時候,黎叔一把拽住了我,硬是把我拖進了屋。
我不情不願地坐在桌子前,跟他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終黎叔歎了口氣,說道:“大少爺陪太太出國了,估計這個月暫時都不會迴來了。”
“哦。”我二話不說站起身就要走,緊接著便被他一巴掌唿在了後腦勺上。
“你這個熊孩子!”
他氣得指著我的鼻子,似乎也不知道該罵我什麼了,憋了一會兒問道:“現在住在哪兒呢?”
“學校宿舍。”我低著頭迴。
“錢夠不夠花啊?有沒有好好吃飯?”他緊接著又問。
我鼻子瞬間就酸了,別過了臉,悶悶地說了句,“不用你管。”
“哦,現在不是你當初爹長爹短的時候了。”
我撇了撇嘴,沒接話。
“孩子,不管你現在還認不認我這個幹爹了,有些話我還是得跟你說。”黎叔扶住了我的肩,看著我的眼睛說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這些活下來的人總得朝前看。你和大少爺啊,性子都有些強了,這人啊,有時候得轉個彎,緩一緩,不能老是擰著勁兒來。聽我一句勸,先迴去好好上學,把自己的日子安排好了,其他的事情等以後再慢慢從長計較,成嗎?”
我聽了黎叔的話,乖乖迴了學校,白天上課,晚上就到附近的餐廳找了份臨時的工作,把日子安排得特別忙,累了倒頭就睡,餓了張嘴就吃。
我掰著手指頭算著,從上次在小旅館分開後,整整一個月,我沒有見過林染笙一麵。
我過得大概還算是挺好,既沒有整日整夜地想著他,也沒有非得要死要活的,我甚至還能衝著身邊的人說說笑笑。
隻有那麼一次,我被李輝叫出去喝酒,結果不小心喝醉了蹲在路邊的小樹底下哭得像個傻逼一樣。還扯著人家李輝的褲腿說,我想我哥,你給我把他找迴來吧我求你了。
後來,這事兒被李輝那個狗東西當成笑話念叨了好幾天,我也沒有生氣。
就這樣到了第二個月的第一天,我終於撐不住了。
淩晨三點我莫名奇妙地就醒了,爬起來便瘋魔一般地跑到了家門口附近,躲在一棵大樹後麵直直地盯著林染笙臥室的窗口看到了天亮。
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我每天晚上都像個變態一樣在那幢房子附近的路口徘徊到深夜。
就這樣直到一個星期後,我終於見到了林染笙。
那天已經淩晨兩點多了,我在樹下蹲得久了,腿凍得有些麻,便打算站起身活動活動。
剛邁出兩步,便看到前方一輛黑色的轎車裏走下來一個人,瘦瘦高高的,穿著黑色的風衣,拄著拐杖,走得很慢。
我本來沒想讓他發現的,可一看到他,瞬間就挪不動步子了,就那麼傻傻地杵在了原地。
他抬眼看到我,似乎也愣住了。
四周很安靜,隻有他身後不遠處亮著一盞昏黃的路燈,一閃一閃地。
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便靠近了幾步。
“我……”我動了動嘴唇,還沒來得及找出一個蹩腳的理由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他卻直接擦過我的肩膀就朝前走了。
我想也沒想,轉過身就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知道我在跟著他,卻沒有趕我走,也沒有迴頭看我一眼,就這麼一直一直地朝前走著。
一個多月沒見,他的背影看起來似乎又消瘦了。
我沒敢出聲叫他,也沒敢上前拉住他。隻在距離他五步遠的地方,遠遠地看著他。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有些破碎的影子斜斜地靠在牆上,看著就像是緊緊地依偎在一起,走得很慢,走了很久。
直到一個進了房子,另一個留在了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