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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說。


    這三個字聽到吳恪耳中,無異於是對那個人的一種保護。一想到當初梁澤還說什麼喜歡他、隻要他,吳恪就感覺自己被深深愚弄了,心底燒起來一股無名火。


    他撇開臉:“那些話你當初怎麼說得出口的?”


    梁澤心神一晃,鬆開了他的手。


    “我說什麼了?”


    “你——”


    吳恪迴眸,眼底全是憤怒。


    “你到底還有沒有一點廉恥心,知不知道自己當時才多大,難道你就從來沒有後悔過?”


    他鮮少這樣氣得失去冷靜,原先的好脾氣蕩然無存。梁澤被這樣的他震懾住了,先是錯愕,緊接著才慢慢聽懂他的話。


    後悔?


    要說完全沒有,當然是自欺欺人。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時衝動將吳恪推遠,也許出事時吳恪就還在自己身邊,那樣結局或許也會隨之改寫。可就算重來一次,大概自己還是會那麼做,因為很多東西是忍不住的。


    梁澤在那道陰寒的目光中勉強鎮定下來,竭力克製住內心的酸澀,聲線不穩地說了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那是什麼樣。” 吳恪的語氣咄咄逼人,“你是想說那個時候年紀還小,受了別人的蒙蔽,還是想說當初是一時興起,跟對方也隻是玩玩而已。”


    “當然不是!” 梁澤驀地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喃喃重複,“當然不是…… 我對他是認真的。”


    正因為認真,所以才會不計後果地跟他發生關係,即使知道那樣做隻會招來他更深的厭惡跟抵觸。


    “你不用告訴我這些,我不想聽。” 吳恪冷硬地側過臉去,“你們是戀愛也好,是玩玩也罷,我對你的私事不感興趣。隻要別再來纏著我,怎麼都可以。”


    梁澤身形微晃,靠著沙發扶手的支撐才沒有倒下。


    “我沒有纏著你。你要是覺得我留在你家是種打擾,那我走就是了。”


    外麵大雨傾盆,窗戶被雨點砸得劈啪直響,遠處的大樹在狂風中搖搖晃晃。這樣的惡劣天氣,貿然出去即便有傘也會淋個全濕。可梁澤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必須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想要拿上包就走,吳恪卻過去將他攔住,“你到底還想給我找多少麻煩,下這麼大的雨難道指望我送你?”


    梁澤臉色強撐不變,下巴卻在微微抖動:“我可以自己——”


    吳恪厲聲打斷:“你是以為這麼大雨能有車,還是以為自己可以靠兩條腿走迴去?”


    梁澤上下唇相碰,幾次想要說話都沒有成功,最後全化為滿腔哽咽。吳恪起初還看著他,後來像是再也看不下去一樣背過身,嗓音低啞地下出最後通牒:“老老實實留在這過夜。等明天一早雨停了,你想去哪沒人管你。”


    說完就徑直走到陽臺處,留給梁澤一個冷硬的背影。


    梁澤的目光轉過去,很想再看一看那張溫和淡漠的臉,可是站了好一陣子吳恪也沒有迴頭。不知過了多久,梁澤低頭撿起自己的包,一步慢似一步地進了次臥。


    一室死寂。


    他倒到床上,牙關緊緊咬在一起,眼淚無聲又洶湧地往外流,心裏頭像千把萬把刀在絞。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可當對方討厭你、厭惡你的時候,這種喜歡就變得罪不可赦。它強加在對方身上,枷鎖一樣鎖住自己的心,套牢的卻隻有不可企及的奢望和虛無縹緲的過去。


    一份得不到迴應的喜歡是如此沉重,這些年梁澤常常覺得喘不過氣,咬著牙扔掉,再灰頭土臉地撿迴來。時間越長,這份喜歡就越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頑固地長在心髒裏,要活命就別想拔除。


    這一晚,梁澤又一次陷入絕境,趴在床上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而一牆之隔的陽臺,吳怡麵朝窗外站了許久,始終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一開始他是想跟梁澤好好說的,好不容易請了假,買了手機,甚至連接梁澤來家裏談談都想到了,可最終還是沒能談出個好結果。


    問題究竟出在梁澤身上還是自己身上?究竟是因為自己強人所難,還是因為梁澤所求太過,吳恪不知道,但他知道假如做遊戲時梁澤沒有說出那件事,也許今晚的談話會和平一些。


    坐在陽臺抽煙的時候,吳恪想起今早出發前的那種期待,覺得自己活像隻被人耍弄的猴子。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就因為梁澤睡在旁邊,平常那份揮之不去的孤獨感隨之消減。


    或許也正因如此,他頭一次願意去迴憶之前的那些事,尤其願意迴憶從前被梁澤纏上、擺脫不掉的日子。


    那時高二剛開始,每個想提高成績的人都在卯著勁學習,除了梁澤。梁澤在班裏是個異類,別人做題的時候他打球,別人上課的時候他睡覺,別人睡覺的時候他打工。


    雖然插班已經半年多了,但吳恪跟梁澤仍算不上熟,隻有收作業時說過幾句話。然而就是那麼僅有的幾次,兩人的溝通也稱不上愉快。


    “沒帶。”


    “丟了。”


    “被人偷了。”


    “被狗啃了。”


    交不上作業的梁澤借口層出不窮,吳恪起初還信過一兩迴,後來才發現他是根本就沒寫。有次梁澤足足三天沒來上學,吳恪去辦公室交班級作業,被班主任攔截在桌子前麵。


    “班裏你跟梁澤住得最近,今晚你抽空過去找他一趟,就說老師們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讓他這周務必來學校上課。”


    梁澤家裏窮得連電話也沒有。


    吳恪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卻慢慢停住。


    “他要是不肯呢。”


    班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聞言把腦袋上本就不剩幾根的頭發狠狠一耙,說:“不肯,後果自負。”


    對於無可救藥的差生,學校為保住升學率是極有可能直接開除的。


    一個連高中文憑都沒有的人,將來會麵臨什麼樣的人生?下晚自習迴家的路上,吳恪耳中塞著耳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他跟梁澤的家是一個方向,但以往碰上總是井水不犯河水,到小賣店的位置就分道揚鑣。


    鄉下沒有路燈,一路上吳恪聞到淡淡的清香,隻是天黑得什麼也看不清。經過一窪長滿青蘚的池塘,水麵上倒映著一輪銀盤似的月,又圓又明亮。從池塘算起,聽到第五首歌,他到了梁澤的家。


    其實他不認識,但從眼前這間平房的破舊程度,大致可以推測得出來。拿下耳機的那一刻,遠遠的,一抹倔強、鋒利的音色就那麼紮進他心裏。


    “誰敢動我妹妹一下?都往後退!”


    是梁澤的聲音。


    吳恪肩一沉,加緊腳步走過去。


    原本漆黑的夜被一束光照亮。


    低矮的平房前,五個人將梁澤團團圍住,打頭那個手裏的手電筒正對著他,那束光線直直照在他臉上。


    梁澤站在那兒,頭微低,幾縷淩亂的劉海垂下來,後麵藏著警惕又有殺傷力的眼神。他肩膀側向一邊,脖子上有明顯血痕,左手死死護著身後的一個小女孩。


    “少他媽跟我們來這套,看你們可憐該寬限的也寬限了,欠債不還當我們幾個吃素的是吧?!”


    “我說了月底給你們。” 梁澤語氣陰沉,說話咬牙切齒,“你們別逼人太狠。”


    “放你娘的屁!月底又還半份利息,那幾個子兒連哥幾個的油錢都不夠。”


    吳恪站在沒有光的地方,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無論是從音量還是從人數上來判斷,梁澤都不是那些人的對手。可那些人卻好像在忌憚著什麼,圍在他跟前遲遲不采取行動。


    “哥哥——” 身後的女孩揪緊他的衣服。


    “哭喪呢哭,你媽的……” 打頭那個揚起手的一瞬間,梁澤的右手倏地抬起來,聲嘶力竭大吼:“後退!”


    他手裏的刀閃過寒光,逼得所有人退後一步。吳恪也退到陰影裏,不是因為懼怕,而是知道梁澤不需要自己的幫忙。


    又僵持了十多分鍾後,那幫人把平房裏外砸了個稀爛,連碗櫃裏藏的米都扛走了。


    直到車的聲音再也聽不到,梁澤才把手裏的刀放下,扯起袖子抹了把臉,一言不發地修理被砸壞的椅子。


    身後卻慢慢出現腳步聲。


    梁澤驀地警覺,轉過身,吳恪站在麵前。


    “刀傷應該盡快包紮,否則會感染。”


    對於他的出現梁澤明顯很意外,但周身仍充滿敵意,半晌方才壓低聲音:“少多管閑事。”


    吳恪卻很平靜。


    在國外生活的那些年他什麼樣的暴力都見過,當街開槍的,在學校公然吸違禁品的,掄起錘子砸華人超市的,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他低頭,關掉手機裏的音樂播放器,“沒有人要管你的閑事。我來隻是幫班主任通知你,下周記得按時出勤。你曠課太多,學校在考慮開除你。”


    “開除就開除,誰在乎。” 梁澤譏諷地笑了下,“這學老子早就上煩了,開除我正好。”


    吳恪感覺自己在跟一個心智不夠成熟的人對話。他拉開書包,拿出裏麵的試卷:“這是你的卷子,自己拿好。退學之前記得迴去把課桌清幹淨,別影響下一個坐的同學。”


    “你——!”


    吳恪覺得自己句句平和,梁澤卻被他的態度激怒。


    “你有什麼了不起的?”


    吳恪頓足。


    “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嗎,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我告訴你別讓我抓住機會,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們這些人全打趴下。”


    此刻的梁澤滿身戾氣,把吳恪當成了撒火的對象。好像就那一個瞬間,吳恪看到一種屬於梁澤的野性。


    當然,這樣的梁澤是很討厭的。


    “你抓住機會的方式就是退學?”


    “我——”


    “想把別人打趴下,首先要自己站直。”


    說完,吳恪聲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語,略帶嘲諷地補了一句:“高中都畢不了業的人,哪裏來的底氣……”


    古人總說不打不相識,梁澤的自尊心薄得像紙,可是最丟臉的一幕被吳恪看盡,居然慢慢變得親近起來。


    那晚他跟妹妹是在吳恪家閣樓睡的,因為兩人說話聲音太大,梁宵在屋裏哭得昏天黑地,以為追債的又迴來了。


    直到把兄妹倆帶迴家,吳恪才開始後悔自己愛心過分泛濫,但也為時已晚。奶奶早就睡了,泡麵隻剩兩包,吳恪全讓給他們。衝完涼迴來,卻發現兄妹倆在吃同一碗,妹妹吃麵,梁澤喝湯。


    喝完梁澤拿手一抹嘴:“我洗碗。”


    吳恪眉頭緊緊皺到一塊:“你能洗幹淨?”


    “我打工就是在後廚洗碗!”


    行,那就你洗吧。吳恪獨自溫書,妹妹給地上鋪了個小毯子,躺下前還不忘打開書包,檢查那袋剩下的泡麵是否安好。


    吳恪問她:“你哥哥不餓?”


    妹妹性格好像挺害羞,對他搖搖頭,縮下去拿被子蓋住營養不良的臉,“哥哥說留著。”


    後來有一天,梁澤不知道從哪搞來輛自行車,下課以後非要載吳恪迴去。吳恪視死如歸地坐到後座,第三次差點被摔下來之後,幹脆換到前麵。


    他載梁澤。


    小路光線昏暗,頭頂零星有飛蟲圍繞,樹上的蟬叫得不知疲倦。


    梁澤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一直克製地揪著他腰兩側的衣服,沒有其他親密舉動。吳恪右手把著車,左手繞到後麵拖近他的手,“抱緊我的腰。”


    下一秒車子意外一顛,梁澤側臉砰一下拍到吳恪身上,感覺整個背都是汗涔涔的。極力壓下心跳,他把胳膊圈上去,刻意保持一點點距離,“抱什麼抱啊,不覺得這樣很熱嗎?”


    吳恪說:“是你非要騎車。”


    他笑著轉移話題:“你會開車嗎阿恪。”


    “嗯。”


    徐風從濡濕的鬢發間穿過,帶來些許柔和的爽快。梁澤開始幻想以後吳恪買了跑車,自己坐在裏麵會是種什麼感覺,想著想著覺得那樣未免有點狐假虎威,笑笑就不想了。


    騎了好長一段,小賣店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天邊的月亮追趕著車輪。寂靜的那條小路上,吳恪忽然問:“梁澤,聞到沒有。”


    “嗯?” 梁澤耳朵貼著潮濕的布料,“什麼。”


    “挺香的,不知道是什麼花。”


    就是他第一次去梁澤家時,聞到的那一種,淡而雋永。


    梁澤將目光移到路邊,沒費多少工夫就辨認出了,抱著他心不在焉地答了句:


    “那個啊,那個叫合歡。”


    合歡能治失眠。


    那段時間吳恪睡得很好,他覺得是合歡的功勞。因為日日載梁澤迴家,日日聞見它,因此得益。而兩人分開後,合歡隻在迴憶中出現,所以他才總是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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