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情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之前,高晨陽帶著梁宵來了。
門鈴響起時,梁澤正處在要暈不暈的邊緣,上衣也因為抬胳膊的時間太長而翻到腰上。吳恪定力總算比較強,把人放開後替他拉下衣服,在他耳邊低聲說:“去換件衣服,這次一定是你妹妹!
“衣服…… 怎麼了?”
“太皺了。”
他低頭一看,的確,胸口都皺得不成樣子了,這才聽吳恪的話返迴臥室。門一關(guān)上,身體卻麻得動彈不得。隱約聽到吳恪去開門了,還聽到妹妹和高晨陽的聲音。他雙手捂住臉,靠在門板上用力平複唿吸,勉強緩過來後又用手把臉拍了拍,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三分鍾後再出去,其他人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聊天了。
“小梁同誌我要說說你! 高晨陽似乎心情大好,雙手交叉枕在腦後,“你家公主又不是外人,有必要搞得這麼正式嗎?還專程換身衣服出來接駕。”
沙發(fā)攏共就那麼長,三人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梁澤笑了笑:“公主殿下今天玩得怎麼樣?”
“蠻好玩的,就是天氣太熱了,對了哥我看見草泥馬了,它還朝我吐口水!” 梁宵語氣微微興奮,“幸好晨陽哥及時拉開我!
“臣救駕有功,公主殿下特賞臣一支冰淇淋吃!
商場一樓的甜筒買一送一,他們倆感覺占了大便宜。正聊得興高采烈,吳恪從廚房端來兩杯水,梁宵頓時收起笑容禮貌接過:“謝謝吳恪哥哥!
“這有水果。” 吳恪又給她遞叉子。
“我自己來,謝謝! 聲音又細(xì)又客氣。
客廳裏明明是多了一個人,可空氣卻陡然安靜許多,剛才還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梁宵不言語了。沒過多久,吳恪就以還有工作為由起身離開,望著他的背影,梁宵神色有點複雜。
高晨陽本身就是個愛玩的,加上他對梁宵的高中生活非常感興趣,什麼樣天馬行空的話題都能聊得起來,反倒是梁澤這個當(dāng)哥哥的聽得興致缺缺。等兩人開始聊梁宵以後想學(xué)什麼專業(yè),要不要考慮臨江某大學(xué)的知名書法專業(yè)時,他扶著額走向主臥。
叩叩——
“進(jìn)!
吳恪迴頭看了眼,見是梁澤,又把頭轉(zhuǎn)迴去,對著一整個屏幕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數(shù)字。
主臥的工作臺很大,三塊屏幕拚接在一起,中間那塊橫著,左右兩邊的豎著,且界麵常常是西半球的股市曲線圖。起初梁澤覺得很神奇,次數(shù)多了也就習(xí)以為常。
“在忙?”
吳恪停下鼠標(biāo):“沒有!
“那怎麼不出去跟他們聊天?”
“我不在你們會輕鬆一些。”
梁澤走到他身邊,故意彎下腰,把臉對準(zhǔn)他的臉,“什麼意思啊大佬,這裏是你家,哪有把客人扔在外麵的道理,除非你想讓客人早點識趣地走掉!
吳恪撇開眼淡淡笑了:“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怎麼了?” 梁澤湊近,胳膊圈到他肩上,額頭抵著額頭,“我妹妹來,你不高興了?”
“不是! 吳恪說,“我隻是覺得宵宵好像很怕我!
他怕自己在外麵會讓梁宵不自在,所以幹脆一個人迴房間來坐著。
梁澤安靜地想了一陣子,輕聲說:“好像是有一點!
吳恪嗯了一聲,表麵看上去雲(yún)淡風(fēng)輕,眼底卻有潛藏的失落。
“可你總不能一直躲著吧! 梁澤雙手輕輕搖撼,“今天躲得過,明天呢,明年呢?她的歲數(shù)可比咱們倆小,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這番話似乎是在說妹妹和他的關(guān)係,又似乎是在說他們倆之間的關(guān)係,意思深不見底。吳恪聽完,眼眸緩慢抬起來,沉默地凝視著梁澤。因為距離很近,所以什麼都是模糊的,心裏的一些東西卻在慢慢變得清晰。
塵埃落定的感覺能給人極大的安全感,哪怕是吳恪這樣內(nèi)心強大的人,仍然非常渴望和需要這種安全感。他後悔沒有早一點認(rèn)清自己的心,以至於走了這麼多的彎路才跟梁澤在一起。
晚上梁宵當(dāng)然是留在這裏,高晨陽因為迴他那個別墅也是一個人,於是死乞白賴地要求留下來跟他們擠。沒辦法,最後的安排就是梁宵睡次臥,吳恪和梁澤睡主臥,高晨陽將就一下睡沙發(fā)。
換床單被罩的時候梁宵進(jìn)來找梁澤,坐在旁邊看他幹活。
“困了就去洗漱。”
“不困,哥,咱們聊聊天吧!
梁澤跪在床上展床單:“想聊什麼?”
“嗯……” 梁宵把腦袋歪在椅把上想了想,對他說,“哥,你在這裏住著舒服嗎?”
“挺好的!
“真的?”
“嗯!
“那好吧。聽晨陽哥說他有一棟大別墅,房間比這裏要多得多,我還想著你可以住那兒去呢!
梁澤手頓住,梁宵以為他累了,於是起身接過他手裏的活。寂寂半晌,身後忽然傳來哥哥的聲音:“宵宵,你不喜歡吳。俊
她默然一陣子,搖了搖頭,“沒有啊。”
“那你為什麼不希望我住在這裏?”
“這裏地方太小了。” 她抿了抿唇,“你瞧,住我們四個人都緊巴巴的。”
這顯然不是實話。從小到大他們兄妹倆多差的地方都住過,相比而言這裏已是天堂。
梁澤雖然很疼妹妹,但原則問題上從不含糊。他站在燈下,頗有哥哥威嚴(yán)地凝聲:“宵宵,你過來!
梁宵隻好放下東西走過去。
“之前怎麼跟你說的,交朋友不能帶有目的,更不能老想著占別人的便宜,這些話你是不是全忘了?”
“沒有! 她低著頭。
“況且做人要懂得知恩圖報,以前吳恪幫過我們那麼多你忘了?就因為晨陽比他有錢、比他風(fēng)趣你就覺得他不如晨陽了?”
“我沒有!
“那你說,你到底為什麼。”
“我隻是……” 也許是被哥哥訓(xùn)得,梁宵緊抿雙唇抬起頭,聲音微微有點哽咽,“我隻是忘不了他離開的時候你有多傷心!
無論吳恪救過他們多少次,收留過他們多少次,最後他一聲不吭離開臨江總是讓梁宵難以釋懷。並非她不知好歹,隻是妹妹永遠(yuǎn)會替哥哥難過。
“過去的都過去了。” 梁澤移開眼,“我自己都忘了,你沒必要再放在心上。還有,這件事跟你沒關(guān)係,不要跟吳恪講什麼聽到?jīng)]有!
梁宵賭氣般對著他,半晌不說一句話。
十幾米之隔的主臥裏,高晨陽正興致勃勃地躺在床上,“說吧!
“說什麼?”
“你自己心裏有數(shù)!
吳恪一笑:“我有什麼數(shù)。還有,你能不能從我床上下來。”
“還裝!” 高晨陽右腿架到左腿上,單手撐著腦袋,“你百分之百是戀愛了,別想瞞我!
“怎麼推斷出來的!
“這還用推斷?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高晨陽努努嘴,“也不看看自己脖子上是什麼!
吳恪用手摸了下,隨即意識到應(yīng)該是他們來之前梁澤吮出來的。不過高晨陽哪會往梁澤身上想,隻以為是他最近新交了女朋友,親熱的印子還沒消。
“蚊子叮的!
“你唬弄鬼呢!
正說著,臥室的門開了。
見是梁澤,高晨陽笑得更加肆無忌憚:“梁澤你快來戳穿這個偽君子的真麵目。”
“啊?”
“這廝非說自己沒交女朋友,還說脖子上的草莓是蚊子咬的。”
“……”
空氣凝固片刻,梁澤跟吳恪對視一眼,默契地看向別處。
“我能在這兒打地鋪嗎哥們兒,這麼久沒見了想跟你們聊聊天。” 高晨陽笑了,“你不會有了梁澤就隻跟他哥倆好了吧?”
“多餘的被子在衣櫃裏。” 吳恪無奈地抬了抬下巴,“自己拿。”
“夠意思。”
真的夠意思應(yīng)該是主人打地鋪,客人和梁澤睡床吧?可惜吳恪自認(rèn)沒有那個心胸。
等高晨陽去洗澡後,梁澤默默地坐在床沿,輕輕搓了搓膝蓋:“我下迴輕一點!
吳恪坐在桌前,臉色罕見得不夠自然。
三人輪流洗漱完畢,熄燈臥倒聊天,有種大學(xué)男寢室的氣氛。窗簾沒拉,薄紗一樣的月光靜靜瀉入室內(nèi),角落的電熱蚊香液發(fā)出微弱的紅光。
聊起吳恪留在國內(nèi)的決定,高晨陽覺得有點突然,順著問:“是為了你的新女朋友?”
床上的兩人並排躺在一起,身上暫時什麼都沒有蓋,溫涼的腳後跟挨在一起。
“我從一開始就不想走! 吳恪說。
高晨陽若有所思地喔了一聲。
安靜的這幾秒鍾間隙裏,吳恪的左手被人輕輕握住。轉(zhuǎn)頭,借著月光看到梁澤瑩亮的眸子,他便將十指交纏扣緊。
“也對,你年紀(jì)也不算小了,交往一兩年然後結(jié)婚,沒毛病。哎,羨慕你,我也想好好交個女朋友!
吳恪微微揚眉:“馬悅呢,又被拒了?”
左手被捏了捏:“又?”
他扭過頭,梁澤很迷茫地看著他,樣子有點呆。靜默一瞬,他啄了下梁澤的鼻尖,用不高不低地聲音說:“晨陽很早就表白過,沒成功!
梁澤眼睫唰一下眨動,心虛地應(yīng)了一聲,“這樣啊。”
“……” 高晨陽背對著他們,有些淒涼地看著窗外,“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們兒,怎麼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呢。哎我還沒跟你說,上個月我又約了她一次,怎麼說呢,比之前算有點進(jìn)步吧,不過……”
他說他的,床上的兩人都聽不進(jìn)去。
梁澤看著吳恪的眼睛,吳恪卻看著梁澤的嘴唇,少頃無聲吻緊。梁澤從來都不知道吳恪會這樣放肆,膽子這麼大,不知情的好朋友就在旁邊,隔著不到兩米距離,他居然敢做這種事。
可梁澤非但不想推開他,反而主動加深著這個吻,唿吸漸漸紊亂。偷情一樣的刺激感令大腦皮層興奮莫名,隨時可能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又讓觸感更加敏銳。吳恪的唇每動一下,腰上的手每掐一下,梁澤都感覺自己興奮得快要死了,心像加了泵一樣突突直跳。
“…… 所以我決定放棄了。勉強也沒什麼意思,而且其實她說得對吧,我跟她確實是不合適,她喜歡那種踏實上進(jìn)的,可能類似你這種類型?我吧…… 我散漫慣了,而且我也沒有喜歡她喜歡到願意改變自己!
吳恪放開梁澤,低聲問:“舒服麼!
原以為聲音足夠小,誰知高晨陽這個耳尖的竟聽到一點,扭頭問:“你說什麼?”
梁澤嚇得差點背過氣去,吳恪卻用身體擋住高晨陽的視線,從容自然地應(yīng)答:“我問你心情恢複了麼?”
“嗨……” 高晨陽又把身體轉(zhuǎn)過去,深深歎了口氣,“開始還是難過了幾天的,不過我的性格你知道,沒多久就又該吃吃該喝喝,現(xiàn)在差不多算是恢複了吧。哎哥們兒,愛情的滋味我是不想嚐了,真他媽苦!
“是麼,” 吳恪銜住梁澤上唇,溫柔地抿了一下,“我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