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都問了, 也不能反悔。
“那到你了。”沈之彌說。
秦惻沉思了一會兒，問道：“為什麼……要演戲？”
這個問題挺平和，卻是秦惻一直想問的。
沈之彌愛演, 演得又很好。有很多時候, 秦惻根本分不清這人的情緒是真實的，還是演出來的。
即使在沈之彌最粘人的時候、抱著他說心疼的時候, 高興之餘，秦惻也會抽出根神經(jīng)，害怕又緊張地想, 這家夥該不會是故意演出來的吧？
他有時想問, 卻怕一開口就真的戳破了。
忐忑和患得患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埋下了。
在最開心的時候都帶著恐懼, 在失落的時候, 就給所有東西都籠上了灰色。
“選擇演戲，當然是因為喜歡啊。”沈之彌說。
說完他又覺得太籠統(tǒng)了，問秦惻：“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要立人設？”
秦惻遲疑了一下, 點頭。
這個問題好像有點遠，沈之彌想了一會兒。
“最開始是因為名聲太臭了, 接不到戲。馬上要吃不上飯了, 所以洗白一下。”
沈之彌低頭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 想到了自己剛穿過來, 銀行卡裏隻有兩萬塊的慘狀。
秦惻有些驚訝。
他知道沈之彌曾經(jīng)名聲不太好，但沒想到, 到了這種地步。
“演了一下, 拿到了個烏黎這個角色, 就不準備演了。後來……”
沈之彌抬頭看了秦惻一眼：“你那時候不是說出車禍了嗎？秦二爺天天來家裏搶孩子, 我想爭取秦恆的撫養(yǎng)權(quán)。說我們感情好，應該更好爭取一點，所以我就接著演。”
“因為秦恆？”秦惻問。
沈之彌點頭：“再後來你就知道了，演太好了，騎虎難下，隻能兜著。”
秦惻沉默。
他早就有了點猜測，沈之彌那麼聰明，如果不是有什麼為難的事，肯定不會讓自己落入現(xiàn)在這種境地。
但秦惻還是沒料到，沈之彌竟然是為了秦恆。
他心情有點複雜。
沈之彌明顯對事業(yè)很看重，秦惻本以為他不會讓任何人影響他的工作，但沒想到，從一開始沈之彌就為秦恆這個孩子打破了準則。
秦惻也聽出來了，如果不是為了秦恆，沈之彌就不會立人設，後麵也不會和他續(xù)約。
這個人根本不會留在秦家。
沈之彌琢磨了一會兒，覺得虧了。
秦惻不愧是奸商，這哪是問一個問題，明明是問了三個。
“不行。”沈之彌拉住秦惻。
“嗯？”秦惻看他。
沈之彌輕咳一聲：“你問了那麼多個，我也要再問一個。”
“好，問吧。”秦惻說。
沈之彌在滿腦子的疑惑裏艱難抉擇，終於又拎出一個他很在意，又不算太尖銳的問題。
“為什麼會在意五塊錢？”
問完沈之彌又覺得這問題好難迴答，沒有五塊錢，可能也是一塊錢。
“就……有沒有特殊的原因？”沈之彌補充。
他抬頭看秦惻，本以為秦惻又會說那句「五百萬也是五塊錢堆出來的」。
但沈之彌沒想到，秦惻竟然真的點了下頭。
“有。”秦惻說。
好奇心立刻湧了上來。
沈之彌祈禱這會兒後麵千萬別有人進來，要是打斷了，他可能氣得要打人了。
“什麼原因？”沈之彌催促。
他觀察著秦惻，發(fā)現(xiàn)這會兒的秦惻表情很奇特。
似乎在迴憶，又在思考的瞬間，撕破了外殼，露出一點堪稱稚嫩的不舍和無措。
但是隻一瞬間，秦惻又恢複了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
那點無措，像是沈之彌一廂情願地猜測。
秦惻「嘖」了一聲，說：“也不是什麼特殊原因。小時候沒錢，把最喜歡的東西賣掉。賣了很多份，最高的一份才賣了五塊錢。”
沈之彌一愣，沒想到是這種原因。
秦惻竟然也有沒錢的時候？
他不是秦家早就定下來的繼承人嗎？秦恆這個繼承人卡裏的錢都有八位數(shù)，秦惻怎麼會窮到把最喜歡的東西賣掉，還隻賣了五塊錢？
一直到迴了家，沈之彌腦子裏還在轉(zhuǎn)悠著這些問題。
他看著微信列表裏「五塊錢」這三個字，突然感覺這個備注有點沉重。
他對「五塊錢」的記憶全來自奶茶店。
當時看到秦惻拿出收款碼，他一邊震驚一邊覺得好笑，後來加到備注上，也隻是為了調(diào)侃。
可現(xiàn)在，沈之彌卻在想，幸虧秦惻聊天時看不到這個備注。
秦恆坐在客廳裏，玩高鐵模型。
沈之彌看了一會兒，問：“秦小恆，你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麼？”
“東西？”秦恆問。
沈之彌點頭。
秦恆指了指麵前的高鐵模型。
沈之彌笑了笑，繼續(xù)問他：“那如果讓你把這個東西賣給別人，你會賣多少錢？”
秦恆眉頭皺了起來，有點不開心。
他說：“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會賣。”
沈之彌嘴角笑容頓了頓。
是啊。
最喜歡的東西，本該是多少錢都比不上的。
可如果有一天，出於無奈，真拿著換了錢。
那就算隻換了區(qū)區(qū)五塊錢，這些錢也會變得無比珍貴，因為是最喜歡的東西換來的。
沈之彌點開秦惻的名片，想修改一下備注。
他按著退格把這三個字一個個刪除。
等刪完了，卻又想不到換成什麼新的備注。
最後沈之彌一個字都沒有填。
晚上，秦惻有工作，又出去了。
從前看秦惻加班，沈之彌總有種唏噓和不能理解。
現(xiàn)在沈之彌懂了點。
可能錢對秦惻來說，真的很重要。
學校那邊隻請了一天假，明天秦恆還要去上學。
沈之彌不放心秦恆的身體，待在兒童房裏陪秦恆。
房間裏溫度檢測儀的連接線已經(jīng)修好了。
沈之彌湊過去看了一眼，這類儀器有防止熊孩子拔電源線的設置，要想弄壞還挺不容易。
看了一會兒，沈之彌轉(zhuǎn)頭問秦恆：“連接線什麼時候斷的啊？”
秦恆正在收拾書包，聞言動作頓了頓，說：“幾天前就斷了，我覺得沒什麼事，就沒告訴張媽。”
沈之彌點點頭。
他還以為這線是秦恆自己弄斷的。
沈之彌小時候就幹過類似的蠢事，生病了偷偷把藥扔掉，就為了第二天早上發(fā)燒不用去上學。
但想想秦恆一貫的作風，沈之彌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那你好好休息，有不舒服叫我。”沈之彌說。
秦恆點點頭。
沈之彌走出兒童房，關門前，他又囑咐了一句：“有事情要告訴爸爸知道了嗎？”
秦恆遲疑了一下，點頭。
秦恆的確有點事情。
但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沈之彌。
第二天早上，秦恆下了車，進了學校。
他昨天請假了，老師多關心了幾句。
秦恆背著書包走進教室，自己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
早讀課還沒開始，教室裏有些吵鬧。
秦恆把昨天的作業(yè)本拿出來，又把書包放進書桌裏。
他低頭的一瞬間，一些刻意壓低的竊竊私語傳進了他耳朵裏。
“他真的沒有爸爸媽媽啊？”
“怪不得都是一個叫助理的人來送他，開家長會也是。”
“我爸爸也有助理，但我爸爸晚上會來接我放學……”
“我看電視了，他不是有兩個爸爸嗎？”
“但他不是親生的，聽李照說，他以前在孤兒院。”
“不是親生的，那不就是假兒子嗎？”
秦恆直起身，拿起自己的作業(yè)，去每一組裏收作業(yè)。
竊竊私語聲小了點，依舊如影隨形。
“班長，李照的作業(yè)沒交。”有個小組長說。
秦恆走到轉(zhuǎn)學生李照的課桌前：“交作業(yè)。”
李照的課桌上什麼都沒有。
秦恆沒有多說什麼，記下李照的名字。
李照突然說：“班長，你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是收養(yǎng)的嗎？”
秦恆抬起頭。
李照踢著桌子笑：“因為我和曾旭鵬是鄰居，他告訴我的！”
秦恆繞過李照往前走。
後麵傳來男孩天真又殘忍的笑聲：“曾旭鵬說孤兒院的好孩子很小就被收養(yǎng)了，那麼大了才被收養(yǎng)的，都是沒人要的！”
晚上秦恆放了學。
他在別墅裏看了一眼，沈之彌還沒迴來。
張媽在廚房裏做飯，家裏靜悄悄的。
秦恆自己走到二樓的小客廳，拿出書本寫作業(yè)。
這次他寫寫停停，花了很長時間。
房間裏儀器的線是被他拔掉的。
那天晚上發(fā)燒，也是他特地洗了冷水澡。
秦恆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他隻是……不太想去上學。
老師上課講的東西他都會，他沒必要去上學。
但是昨天早上看到沈之彌陪著自己睡了一晚，大早上又要去拍戲，秦恆就後悔了。
他不該讓沈之彌那麼辛苦。
門外車燈亮了一下，秦恆從欄桿上探頭往下看，是沈之彌迴來了。
沈之彌在門口換鞋，也看到了秦恆。
“寫完作業(yè)了嗎？”他笑著問。
“馬上！”秦恆立刻埋頭去寫。
沈之彌上了樓，有些驚訝：“今天怎麼寫那麼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秦恆搖頭。
他快速把作業(yè)寫完，和沈之彌下去一起吃晚飯，又看了個電影。
心情好了點，秦恆想，他要是可以不用去上學就更好了。
他白天可以自己學習，還可以跟著沈之彌去劇組。
但他又知道自己這樣想不太對。
“來給我看看嗓子。”沈之彌說。
秦恆張嘴「啊」了一聲。
“好像沒多大事了。”沈之彌說。
但這小孩怎麼有點蔫。
沈之彌有些愧疚，這段時間他忙著拍戲，就算在a市本地，晚上迴來秦恆也都已經(jīng)睡了。
他忙得厲害的時候，連周末和秦恆視頻的時間都沒有。
“最近在學校裏有什麼事嗎？”沈之彌給秦恆剝了個枇杷。
秦恆遲疑了一會兒，搖頭：“沒有。”
沈之彌盯著他看，狐疑：“那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男孩子也行。”
秦恆：“……”
小孩的表情瞬間無語，沈之彌笑得手裏的水果差點飛出去。
“那為什麼愁眉苦臉的？”沈之彌問他。
秦恆想了一會兒。
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問題，同學們說得沒有錯，他的確是收養(yǎng)的，平時也的確是陳助理在送，他在孤兒院……的確也沒人願意收養(yǎng)。
大家說得都是實話，隻是他聽著不舒服，還有點害怕。
秦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舒服，這會兒也不知道該和沈之彌怎麼說。
也怕萬一說了，占據(jù)了沈之彌的時間，他就更不惹人喜歡了。
沈之彌不太放心，第二天親自送了一趟秦恆。
秦恆學校，家長是不準去教室的，沈之彌也隻是把秦恆送到老師手裏，又問了一下。
這一問老師倒是告訴他，過幾天要開家長會。
晚上沈之彌迴了景區(qū)那邊拍攝，沒能迴家。
他抽時間給秦恆撥了個視頻。
小孩乍看起來和平時沒有區(qū)別，但沈之彌總覺得秦恆不太高興。
“過幾天我去給你開家長會好不好？”沈之彌問。
時間當然抽不開，但他可以請假，提前請應該沒什麼問題。
秦恆有點驚喜：“真的嗎？你可以過來嗎？”
上學期他開家長會，是陳助理過去的。
還有同學把陳助理認成他爸爸，秦恆隻能一遍遍解釋。
“當然可以去。”
終於見到秦恆興奮的模樣，沈之彌笑瞇了眼睛。
但秦恆想了想，又說：“還是不用了？”
他聽陳助理說，沈之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明星了。
大明星出門都要小心，否則會很危險。
開家長會的時候，學校的人很多，沈之彌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沈之彌沒想到自己竟然被拒絕了，非常驚訝。
“秦小恆你不愛我了嗎！”他佯裝憤怒。
秦恆忙道：“不是……”
沈之彌想了想，問：“那你是不是想讓秦惻去？”
秦恆呆了一下。
父親會給他開家長會？
秦恆第一個想法是，不可能。秦惻怎麼會有空幫他開家長會呢？
但緊接著那絲希冀便不受控製地升了起來。
他是被秦惻收養(yǎng)的，如果秦惻去開家長會，如果同學看到了秦惻……會不會就不再認為他是秦惻的「假兒子」。
而且、而且秦惻之前也沒背過他。
沈之彌不是也讓父親背他了嗎？
秦恆捏緊了手指，有點緊張地問：“可以……讓父親來嗎？”
果然是想讓秦惻過去啊！
看著秦恆期待的模樣，沈之彌有些心疼，還有些吃醋。
但他知道秦恆其實一直想和秦惻親近，也一直很喜歡、很崇拜秦惻。
“那我?guī)湍銌枂枴！鄙蛑畯浾f，“看他有沒有時間去。”
秦恆點頭，對幾天後的家長會期待起來。
掛斷視頻，沈之彌卻有點愁。
他也不知道秦惻會不會答應。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沈之彌會找陳助理問一下當天秦惻有沒有空。
秦惻要是沒有時間，這件事他不會和秦惻提。
但是秦恆明顯很期待這次家長會，所以沈之彌決定直接和秦惻說。
他看了眼日曆，家長會定在十天後的早上，時常隻有半個小時。現(xiàn)在告訴秦惻，就算原定時間有衝突，應該也能調(diào)節(jié)。
沈之彌打開微信，沒找到「五塊錢」，還有點愣。
他盯著紅色卡通頭像旁「秦惻」這兩個字看了一會兒，點進去發(fā)了條消息。
沈之彌：秦恆開家長會，你能去嗎？
沒想到秦惻那邊迴的很快。
秦惻：時間？
沈之彌：十七號早上九點，是周六，隻需要半個小時。
說完沈之彌有點忐忑。
他正想再說兩句，秦惻那邊的消息就發(fā)了過來。
秦惻：好，我安排一下。
沈之彌一呆，看著手機屏幕有些不可思議。
這麼簡單就答應了？
也是……秦惻周末偶爾也會休息。
過了半晌，沈之彌還是不放心，又確認了一下。
沈之彌：那我不去了哈？交給你了。
秦惻：好，你安心拍戲。
沈之彌沒想到秦惻答應得那麼幹脆。
他又想到秦恆發(fā)燒的那一晚，秦惻緊張過頭的表現(xiàn)。
這父子倆看起來不親近，實際上還是很關心對方的嘛！
沈之彌驚訝之餘，有點說不出的高興。
他盯著秦惻的頭像看了一會兒。
得知秦惻會在意五塊錢的原因後，沈之彌有點淺淺的絕望。
他其實有些介意秦惻對工作的態(tài)度，即使努力克製，偶爾也想和工作比一比，看秦惻更在意他還是工作。
這點比較的心思有點好笑。
但秦惻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實在太多了，他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沒人想被喜歡的人晾在辦公室。
可他越了解，越發(fā)現(xiàn)，在秦惻心裏，自己好像真的比不上工作。
現(xiàn)在比不上，以後也比不上。
可能一直到五年後他們的合約結(jié)束，秦惻還是每天忙著加班，他還是不敢讓秦惻插手自己的事業(yè)。
那在一起，還有什麼意義。
但是現(xiàn)在，看到秦惻願意抽出時間去參加秦恆的家長會，沈之彌又看到了一點希望。
盯著手腕上的表看了一會兒，沈之彌覺得，既然從不給人買禮物的秦惻都會送他禮物。
也許以後，秦惻也會為了他推掉工作吧！
沈之彌第二天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秦恆。
秦恆重重鬆了口氣，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每天早上去上學，都覺得沒那麼難熬了。
隻要秦惻去學校開了家長會，隻要大家都見到了他父親，可能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因為這個念頭，這兩天秦恆一直很興奮。
家長會前還有一次小考。
從前他對考試不怎麼上心，因為都是他會的題目，所以考前從來都沒有複習過。
但是這次，秦恆特地認真看了書。
考試的時候答完題，還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好幾遍，確保沒有任何失誤。
為了能在家長會上表現(xiàn)得好一點，秦恆連李照每天早上的挑釁都不在意了。
是被收養(yǎng)的又怎麼樣？
他的親生父母不要他，但沈之彌很喜歡他，秦惻也願意抽出時間來幫他開家長會！
每天認真忙碌著，一時之間，秦恆覺得學校裏別人的竊竊私語都沒什麼了。
但臨近家長會，秦恆又開始忐忑起來。
家長會前一天，他特地起得早了一點，在客廳遇到了還沒去上班的秦惻。
“父親。”秦恆叫了一聲。
“什麼事？”秦惻正要出門，站在玄關轉(zhuǎn)頭看他。
秦恆突然有些害怕。
沈之彌不會逗他吧……會不會秦惻根本不知道他的家長會？
“學校有家長會，爸爸……”秦恆磕磕絆絆地說。
“我知道。”秦惻點頭，他看了眼時間，“你爸爸在景區(qū)拍戲，應該不能參加你的家長會，所以他和我說了一下。”
秦恆頓時放下了心。
沈之彌給秦惻說了就好。
秦惻挺忙，說完這句話就去上班了。
沈之彌還記得這件事，心裏也有點沒底。
他晚上又給秦惻發(fā)了條消息，提醒他別忘了秦恆的家長會。
發(fā)完消息，沈之彌翻了下聊天記錄。
這段時間，他和秦惻的聊天記錄少了很多。
頻率倒是沒有降低。
但偶爾聊兩句，很快又怕觸碰到讓對方不高興的話題，於是默契的假裝有事，結(jié)束聊天。
秦惻沒有再拿出那些合約，催促他換公司。
沈之彌和屠月的商談也暫時停下，沒有再繼續(xù)。
發(fā)了消息後，秦惻那邊沒有立刻迴複。
沈之彌躺在床上等消息，直到半夜秦惻迴了一條「安排好了」，他這才安心睡覺。
第二天早上，沈之彌頂著個黑眼圈爬起來。
他畫好了妝，拍了兩場戲。
中途等待的時候，卻接到了陳助理的電話。
沈之彌拿著手機走到外麵，接通電話。
陳助理的聲音有些焦急：“沈先生，小恆今天鬧別扭，不願意去學校。”
“什麼？”沈之彌以為自己幻聽了。
秦恆會不願意上學？
“怎麼迴事？你讓秦恆聽電話。”沈之彌說。
陳助理那邊似乎敲了兩下門。
沈之彌模模糊糊聽到張媽的聲音：“小恆快出來，你爸爸給你打電話呢！”
“秦恆呢？”沈之彌立刻問。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備用鑰匙還被他拿進去了，現(xiàn)在我和張媽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麼情況……”
沈之彌握著手機，愣在原地。
這消息放在別的小孩身上，沈之彌會覺得挺正常。
但這是秦恆。
秦恆很乖，乖到和所有孩子都不一樣。
別的小孩會苦惱，會任性，但他像個小大人一樣，從來不讓大人操心。
可這樣的秦恆，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沈之彌的心髒像是被人攥緊，疼得難受。
一點不好的預感浮了上來，越來越清晰。
沈之彌聽到自己艱難地問：“秦惻呢？”
“董事長今天要去隔壁省談生意，昨天的飛機。”陳助理又解釋，“他走前特地交代我今天要去給秦恆開家長會，但沒想到今早秦恆突然發(fā)脾氣……”
拿著手機，沈之彌突然想笑。
又是助理。
怪不得秦惻答應那麼痛快，原來他一開始就安排好了，隻是讓助理過去而已。
秦惻會彎下腰背秦恆，會在秦恆發(fā)燒時擔憂地一連叫來五個醫(yī)生。
沈之彌以為他至少會有改變，沒想到，秦惻能做到的極致，也隻是「特地」交代一下陳助理而已。
憤怒和心疼瞬間湧了上來。
沈之彌按了按眼睛：“我馬上迴去。”
“沈先生你時間來得及嗎？要不要找人來開鎖？”陳助理問。
“別嚇到秦恆。”沈之彌說，“你們找人在二樓的窗戶邊看著點，等我迴去再說。”
沈之彌沒敢掛斷電話。
他迴到劇組，張導朝他招手：“快，小沈，就等你上場了。”
“抱歉，導演，今天我得請個假。”沈之彌說。
張導皺眉：“請假？怎麼那麼突然？咱們劇組不準臨時請假。小沈你是主角，你這一請假，整個劇組都得跟你一起閑著。”
“抱歉。”沈之彌知道這時候請假不合適，他朝導演鞠了一躬，“家裏真的有事。”
“不能拍完今天的戲份再走？”張導臉色有點不好：“作為一個演員，小沈，你這樣可不行。”
“對不起張導，我必須迴去。”沈之彌說。
張導看了他一眼，朝沈之彌擺擺手。
沈之彌邊走邊卸妝，上了車立刻往市區(qū)開。
這裏離秦家有點遠，路上又有些堵車，沈之彌開了三個多小時才迴到家。
“怎麼樣了？”沈之彌幾乎是跑進客廳，“秦恆還沒出來嗎？”
陳助理苦澀搖頭。
沈之彌三步並兩步上了樓。
他放緩腳步，壓下喘息，走到兒童房門前，輕輕叫了一聲：“秦恆？秦小恆你在裏麵嗎？”
房間裏沒迴應。
“爸爸迴來了，給爸爸開門好不好？”沈之彌低聲說。
房間裏依舊沒迴應。
沈之彌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到了很低很輕微的啜泣。
他蹲下身，能看到下麵門縫裏透出的光被陰影分割。
沈之彌幹脆跪在地板上往裏看，透過縫隙看到秦恆的一片衣角。
小孩蜷縮在門板後，在哭。
沈之彌深吸口氣，忍下眼眶的酸澀：“秦小恆，中午了，該吃飯了。”
“張媽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酸菜魚。”
門後沒有迴應，抽噎聲響起，又被強壓下。
“沒關係。”又過了一會兒，沈之彌躺在了地板上，“爸爸在這裏陪著你。你不開門，那爸爸晚上躺在這裏，和你一起睡。”
沈之彌就這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說完這句話，又愣了幾秒。
門內(nèi)傳出點聲響，「哢嚓」一聲，鎖被打開。
沈之彌坐起身。
秦恆半跪在門後，滿臉都是淚水。
小孩抽噎著問：“爸爸，我、我是假兒子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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