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生醃又名潮汕毒藥,炎紀文因為急性腸胃炎,在連夜被送往醫院掛了一整夜吊瓶之後,他人生中頭一遭對病從口入這句話有了深刻的體會。
醫生說生醃這種食品因人而異,勸炎紀文以後還是少碰為妙。
有人正在經曆苦難,有人則相安無事,韓奕妥妥地印證了人與人的體質的確是不能一概而論的。
他前一天晚上幹掉一桌潮汕生醃,臨睡前還灌了兩杯全糖芝士奶茶,第二天起床照樣神采奕奕。
繁星計劃的校園招聘廣告已經張貼了出來,微信公眾號那邊也得加快步伐。
炎紀文原本跟韓奕說好會在今天把照片整理出來,發過去給他,韓奕便也提前跟負責公眾號的編輯約了稿,文章目前已經撰寫完畢。
按照原本的計劃,文章定在傍晚六點準時發送出去,可一直等到下午五點半,編輯那邊仍未收到韓奕的照片,以防韓奕忘了這迴事,對方給他發了條信息提醒了他一下。
韓奕讀完編輯的消息,再次點開炎紀文的微信對話框。
最後一條信息停留在下午兩點鍾那會兒,韓奕問他大概什麼時候能把照片發過來,但對麵一直沒有迴複。
韓奕當時以為炎紀文在上課,信息發出去之後也就沒再打擾。
現在這個鍾數,應該都已經吃晚飯了吧,韓奕覺得有可能是因為炎紀文事情太多,所以才忘了迴複。
時間已經不多了,韓奕索性直接給他打去電話詢問。
那邊響了很久,終於有人接聽,隔著聽筒,電話那頭的人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
炎紀文的鼻音很重,聽著好像是剛從睡夢中醒過來。
“你在睡覺是嗎?” 韓奕問他。
那頭含糊地應道:“嗯。”
韓奕:“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擾的,就是你之前跟我說今天可以把照片發過來,所以我提前約了公眾號的稿,要是你沒弄好也沒關係,我跟編輯那邊說一聲,讓他把稿子延緩幾天。”
“稍等一下。” 聽筒那頭傳來細細嗖嗖的聲音,炎紀文從上鋪爬了下來,問道,“你郵箱多少?我現在給你發過去。”
稍微再認真聽一下那說話聲,總感覺對方的狀態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韓奕給炎紀文報了一串郵箱地址,順口向他多問了一句:“你還好吧?”
“不太好,昨天吃完宵夜以後迴到宿舍上吐下瀉,去醫院打了一晚上的吊瓶。”
“這是怎麼迴事?” 韓奕有些出於意料。
“吃生醃吃出了急性腸胃炎。”
“可我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炎紀文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感到有些心裏不平衡,憑什麼隻有他一個人受難?這人到底是什麼腸胃構造?
“那你現在在醫院嗎?”
韓奕正想問他醫院地址,對麵卻說:“打完吊瓶情況好一些就迴來了,今天請了一天假待在宿舍裏休息。”
隨即,他聽見一陣鍵盤敲擊聲:“照片已經給你發過去了,查收一下吧。”
發完郵件,炎紀文重新迴床躺下,他被急性腸胃炎搞得元氣大傷,從醫院迴來之後睡了一整天。
今天是周五,室友們迴家的迴家,跟女朋友約會的約會,此時隻剩下炎紀文一個人,平日吵吵鬧鬧的宿舍一下清靜了許多。
有個安靜的休息氛圍倒也挺好。
外麵的天色逐漸昏暗下來,炎紀文好不容易重新入夢,又被外麵一陣敲門聲給弄醒。
他極不情願地再次走下床,腹誹著到底是哪個混賬室友忘記帶鑰匙了,正要開門給對方來一句罵話。
下一秒,他盯著眼前那張熟悉的漂亮臉龐,又生生把到了嘴邊的髒話咽迴肚子裏。
韓奕提著手中的一袋東西,看見門開了,自來熟地往宿舍裏麵走:“吃晚飯了沒?我剛在食堂給你帶了小米粥,腸胃不佳最好吃點清淡的食物。”
炎紀文以為自己眼花,頓了十來秒,才開口道:“你怎麼會在這?”
“我今天下午有課,正好可以過來看看你。”
“不是”炎紀文覺得他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你怎麼知道我宿舍的地址?”
“哦,你之前在朋友圈發過宿舍的照片和定位。” 韓奕解釋道。
他之所以主動過來探望炎紀文,主要還是覺得虧欠。
韓奕一邊說一邊把裝在塑料袋裏的飯盒取出放到桌麵上,順便貼心地替他將蓋子打開:“這粥趁熱吃了吧。”
炎紀文顯然不適應這種來自同性的關切問候,他煩躁地薅了薅頭發,為避免與韓奕產生過多的視線交匯,他不自在地將目光轉移至別處。
人在遇到尷尬氣氛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沒事找事做。
今天室內的光線怎麼這麼暗?炎紀文他走到窗邊,裝模作樣地要把遮光簾拉開。
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吃完東西沒清理幹淨,地板上還殘留著一攤油漬。
拖鞋的摩擦力小,炎紀文沒留意地上,剛往踩了一腳,整個人險些就要摔跤。
“當心!”
韓奕伸手去攙扶他的同時,炎紀文也作出條件反射,一把抓住韓奕的衣服,等到穩住重心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事態,迅速把手撤離,與對方分開。
韓老師的白襯衫經不起拉扯,被他剛才這麼一拽,領口的紐扣一下子就鬆開,胸前那片緊致的肌肉被瞧得一幹二淨。
男人之間本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平時在宿舍裏室友們天天都光著膀子走來走去,看的還少麼,可偏偏韓奕稍微露個胸膛,炎紀文的思維就不受控製地開始發散。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直到韓奕的手機鈴聲響起,炎紀文才重新迴過神來。
香山馬會那邊有些事情要找韓奕過去進行商討,臨走前,韓奕給他留下一句:“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可以打我電話。”
宿舍大門開了又關,炎紀文看著放在桌麵上那碗冒著熱氣的小米粥,裏麵連根蔥都沒有,也未免清淡過頭了。
炎紀文所在的大學和香大雖說是兩隔壁,但相互走訪起來,路程一點也不近,這個韓奕大老遠的跑到他宿舍來送一碗白粥,果然有問題。
炎紀文拉開椅子坐下,一邊吃粥一邊在心裏琢磨著,以後沒事還是盡量少和這個人產生過多交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韓奕從香山馬會迴到公寓樓下的時候,恰好碰上剛從外頭出差迴來的韓千景。
韓奕問道:“你不是說後天才迴來嗎?”
韓千景說:“事情提前辦完,就早點迴。”
兄弟倆一邊聊天一邊跨入電梯,韓千景風塵仆仆,左手拖著拉桿箱,右手拎著一袋手信。
韓奕指著那個袋子:“給我買了什麼好東西?”
韓千景從裏頭取出一瓶男士香水遞給他。
“你這裏麵好像還有很多東西。”
“剩下都是零食,”韓千景說,“給傻der買的。”
韓奕當然知道他口中的那個“傻der”就是弟弟的男朋友,兩人很早以前便認識,後來分了,如今又破鏡重圓。
相比之下,他這個當哥哥的,三十來歲還是孑然一身,韓奕有感而發地重重歎氣。
“對了小弟,你在中國應該認識挺多人對吧?有沒有合適的對象給我介紹一下?”
這不像是會從韓奕最嘴裏冒出來的問題。
韓千景有些詫異:“沒想到你居然會主動要求相親。我還以為你打算就這麼一輩子孤獨終老。”
人的心態是會隨著時間推移而不斷發生改變的。
以前十來二十歲的時候,總覺得這種事情不著急,那會兒眼光也放得特別高,總想著自己的另一半必須得完美無缺,後來拖著拖著,不知不覺就已經開始奔四。
現在迴過頭去再看從前,才感覺自己白白浪費了多少青春年華,到頭來卻連滾床單的滋味都沒嚐過,實在有些虧大了。
“你想要找個什麼類型的?我盡力幫你看看。”
韓奕想了想,說:“我也不清楚,但至少不能比我矮,也不要太醜的,嗯其他事情等見麵相處過後再說。”
完了,再補充一句:“不要找咱們業內的人。”
這相親要求還是相當寬鬆的,韓千景當晚就在微信上給韓奕推送一個條件相符的,是他以前當主播時認識的朋友。
對方也是同城,加了好友的第二天,就約韓奕出來吃飯。
為了避免以後產生不必要的誤會,韓奕一見麵向對方坦白自己的身體情況。
“如你所見,我以前遭遇過一場事故,右邊大腿以下的部位已經截肢了,不過有機械義肢的輔助,在日常生活上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沒事,我對殘疾人沒有任何歧視。”比起這個,對方似乎更關心另一個問題,“其實我覺得咱們還挺聊得來的,不過在考慮進一步發展之前,為了避免床上撞號,我想問一下,你是攻還是受?”
“什麼公什麼獸?” 韓奕不懂他的意思。
對方換一個說法:“就是說,你是1還是0?順帶一提,我是0 。”
韓奕這下算是聽明白了,他張了張嘴,剛想迴答,突然又沉默住了。
他對於自己的性取向覺醒得很早,大概在小學時期,就已經意識到自己喜歡男的。
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沒對自己的性向產生過任何質疑,可卻獨獨遺漏了一點,那就是他壓根沒研究過自己的型號。
韓老師沒有實戰經驗,加之這種事情也不太好跟身邊的人展開詳細討論。
他迴到家中獨自煩惱了一個晚上,最後終於想起一個合適的人選。
啟動社交app,他找到了自己列表中唯一的那個好友,給對方發送一條信息。
【愛情買賣】:你看我的頭像,還有平時跟我聊天的印象,覺得我是攻還是受?
他忍不住把自己新學到的同誌術語拿出來秀一把,以防對方聽不懂,還十分貼心地附上解釋說明。
【愛情買賣】:攻就是當上麵的那個,受就是當下麵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