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與嘴唇觸碰的感覺好奇特。
不曉得是不是被吻得頭腦缺氧的緣故,韓奕感覺自己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腳下變得輕飄飄的。
胸口仿佛被塞進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酸酸脹脹,被填得滿滿當當。
他抬起手,將掛在嘴角的透明唾液輕輕抹掉。
再次抬頭迎向炎紀文的目光時,韓奕怎麼樣無法像之前那般從容不迫,一顆激動的心髒在皮膚底下撲通撲通,宛如雷鳴。
此時此刻,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正真真切切地談著一場兩情相悅的戀愛。
這種感覺相當實在,能夠看得見摸得著,“戀愛”這個在過去曾經模棱兩可的概念,愈發變得清晰起來。
韓奕一直很安靜,炎紀文擔心他嫌自己的吻技不好,這種事情有些難問出口,他隻好拐彎抹角道:“怎麼不說話了?”
“沒有,我隻是在想,以後不能輕易惹男大學生生氣,不然會翻車的。”
炎紀文無奈地薅了薅頭發,跟他解釋:“我沒生你氣。”
“知道。” 韓奕的眼眸彎成月牙狀,他把雙手伸了過去,像安撫大型動物一樣,在炎紀文的腦袋上胡亂摸了兩把。
炎紀文不喜歡被別人摸頭,可對象是韓老師,隻好忍辱負重。
但他還是忍不住嘀咕:“你怎麼跟逗小狗似的,真把我當年下小狼狗啊?!”
韓奕笑著說:“你不像小狼狗,在我這兒,你更像一匹周歲馬。”
周歲馬指的是那些剛滿一歲的馬兒,它們總是被單獨劃分出來。
若要打個比方,周歲馬就像是人類的青春期。
這個年齡段的馬兒心性未定,不知天高地厚,很難加以約束,但又血氣旺盛,充滿活力,無異於十來二十歲的不羈少年。
周歲馬的管教往往是一件心力交瘁的體力活,繁星牧場的員工都很怕跟它們打交道。
有時候,韓奕覺得,炎紀文性格和周歲馬很像,時而熱情大膽,時而又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顯露出其獨有的那份青澀與別扭。
周歲馬多可愛,但炎同學更可愛。
嘿嘿!
·
國慶假期轉眼結束,收假返校的時候,老師同學都還沒從假期的閑魚狀態恢複過來。
韓奕也終於體會到,為什麼談了戀愛以後,時間會不夠用了。
獸醫學院的教師下午集體開會,韓奕到食堂吃過午飯,打算迴辦公室休息。
剛一進門,就看見幾個老師圍在一塊興奮地聊八卦。
韓奕也愛聽八卦,笑著往瓜田裏湊:“你們在聊什麼啊?”
上官老師的話向來最多,聽見韓奕的詢問,馬上道來:“我們在聊隔壁xx大學那位經管係教授和他們班上女同學搞師生戀的事,韓老師你之前聽沒聽說過?”
韓奕搖頭。
上官老師:“那兩人不光師生戀,而且未婚先孕,後來被校領導發現了,現在到處傳得沸沸揚揚,xx大學現在正在商量要什麼對他們進行處分。”
韓奕問:“那個教授此婚內出軌了?”
旁邊的小周老師插話:“沒有,他單身,挺年輕的。”
韓奕:“大家都成年人,又是兩情相悅,這有問題嗎?”
辦公室裏輩分最大的楊老師不敢茍同:“話可不是這麼說,一個是在職教師,一個是在校學生,師生戀這種事情對於一家大學的形象肯定有所影響,現在社會輿論波及範圍那麼大, 要是傳出去了,沒準還會拉低學校的招生率。”
大家對於師生戀看法不一,大部分人都表示不倡導。
師生戀什麼的,自己現在不就經曆著嗎?
上官老師突然問道:“韓老師,你是支持還是反對?”
“啊?我嗎?我”這種場合好像可不能隨隨便便輸出自己的觀點,韓奕果斷選擇了尿遁,“我好像水喝多了,先去上個廁所先!”
炎紀文下午沒課,室友們都跑出去浪了,隻有他和高航兩個人留守寢室。
反正無事可幹,幹脆打開電腦刷一會兒英語習題。
高航抱著個枕頭,無聊透頂地在床上打滾:“唉,怎麼大家都有節目,就咱們兩個孤苦伶仃呢?”
“怎麼不去陪你女朋友?” 炎紀文問他,沒記錯的話,小雨他們班今天下午隻有一節課。
“她今天還要去馬術俱樂部打工。”高航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了起來,走到炎紀文旁邊,拉了把椅子坐下,“要不咱們開黑吧?叫上隔壁宿舍那幾個家夥!”
“沒空,沒看見我在做題嗎?” 炎紀文目不斜視盯著電腦屏幕。
“做什麼題?教授今天有布置作業嗎?” 高航湊過去看了一眼,滿屏密密麻麻的英文單詞叫他頭昏眼花。
炎紀文:“我報名了英語六級考試。”
高航第一反應是:“你也想參加繁星計劃?今年來不及了,等明年吧。”
炎紀文抓住最後的重點:“明年還有?”
高航:“對呀,聽小雨說,這一期的繁星計劃招募反響過於熱烈,大大超出了舉辦方的預期,但因為事先準備的名額太少,很多人都應聘不上,所以舉辦方決定增加招聘的期數,今年申請不上的人來年還有機會。”
那豈不是有希望了?
炎紀文暗喜,決定加大今天的刷題量。
高航找不到人陪自己開黑,興致索然地趴在書桌上,玩起了集卡手遊。
炎紀文不經意往他那邊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上清一色全是帥哥,一看就是女性向遊戲,這可不像高航平時打遊戲的風格。
炎紀文:“你也喜歡玩這種東西?”
“當然不!”高航似乎害怕被炎紀文誤會了什麼,趕緊為自己澄清,“我這是在幫小雨上線做任務。”
炎紀文想起之前韓奕提過的那款遊戲,問道:“是不是叫《無敗三冠》來著?”
“對對對!”高航控訴道,“其實我也搞不懂這到底有什麼好玩的,每天都在不停地做任務攢體力,小雨最近沒空上線,都是我幫她肝,我現在肝都快沒了。”
記得上次去圖書館的時候,韓奕曾經跟他提到那匹名叫「銀月颶風」的馬。
炎紀文打開瀏覽器搜索了一下,循著鏈接點入遊戲論壇的一個帖子。
有玩家把收集到的關於「銀月颶風」的資料整理了出來。
「銀月颶風」的最初的馬主名叫葉電平代,大概在2000年年初的時候, 它被馬主從北海道帶到了國內。
賽馬產業在中國一直處於空白的狀態,葉電平代十分看好這片市場,希望能夠把握住先機。
但由於對中國的國情與政策不甚了解,葉電平代的估算出現了嚴重偏差,賽馬項目遲遲沒有取得任何進展,他最終不得不選擇放棄。
因為我國屬於馬疫區,從國外運進口的純血馬一旦進來以後,就再也無法運送出去,正是如此,葉電平代在迴國之前,將「銀月颶風」轉讓給了其他馬主。
國內目前還沒有完善的純血馬信息登記係統,網上能夠查找到的關於「銀月颶風」的資料,一直停留在十年前。
根據被記錄顯示,它當時被內蒙古一位名叫張君成的馬主買下,自此,所有的線索就徹底斷了。
為了了解那匹馬現在的狀況,韓奕從中國馬協會詢問了不少圈內人士,但都沒能找到「銀月颶風」的下落。
內蒙古的馬主
炎紀文若有所思。
他們家在內蒙古有畜牧產業,沒準炎國華會知道些什麼。
炎紀文抱著試一下的心態,給老爸發了條信息,問他認不認識一個名叫張君成的人。
炎國華不愛打字,收到微信後,馬上給炎紀文迴電話。
“怎麼突然問這個人?”
炎紀文言簡意賅地跟他說了一下事情的脈絡。
“這樣啊,張君成這個人我認識,他是我以前高中同學,但不一定跟你說的是同一個人,也有可能重名。”
炎國華很樂意幫韓老師這個忙,一口答應了下來,不過老同學太久沒有聯係了,得花點時間找一找。
沒想到還真有戲,炎紀文覺得自己運氣不錯,掛線後,他打算發微信告訴韓奕。
但轉念一想,還是決定當麵說,以便欣賞韓老師喜悅的表情。
他把剛打下的幾行字刪掉,問道:“什麼時候開完會?”
韓老師肯定是在開會摸魚,收到信息秒迴:應該差不多了。
宿舍外麵的走廊傳來一陣嬉笑打鬧聲,是炎紀文那幾個室友迴來了,還帶會了一大袋手信。
這幾個家夥下午去水庫騎自行車,順路還到果園去摘石榴,把炎紀文和高航那份也預留了。
炎紀文從袋子裏挑了兩個沉甸甸,色澤紅豔的大石榴裝進書包,換上鞋子一陣小跑出了門。
高航把頭從陽臺上探出去,指著樓下匆匆離去的炎紀文,問其他人:“你們覺不覺得他最近有點古怪?”
室友們說:“他不是跟平時一樣嗎?”
高航的戀愛雷達比以前更敏銳了:“當然不是,那小子絕對戀愛了,你們沒看見他拿起石榴就往外衝的猴急樣嗎,肯定是給對象送吃的。”
幾個室友神經大條,高航的話也就隨便聽聽,聽完紛紛拿出手機開始打遊戲。
炎紀文來到獸醫學院教師大樓的時候,韓奕還沒散會。
他在一樓的大堂來迴踱步,實在等得有些無聊,把書包裏的石榴拿出來拋著玩。
大概過了十多分鍾,一群老師抱著教學資料,有說有笑從樓上走了下來。
炎紀文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韓立,大步朝他走過去。
“啊?你怎麼來了?”
炎紀文理所當然:“過來找你。”
他拿走韓奕手上的教案,然後將石榴塞到韓奕手中:“給你,拿好。”
這兩顆石榴可真沉,韓奕問他:“甜不甜啊?”
“不知道,室友剛從果園摘迴來的。”
炎紀文想了想,又說:“看顏色應該甜。”
韓奕望著手裏紅彤彤的石榴,滿心歡喜。
“一起吃飯去?” 炎紀文往韓奕身邊靠,韓奕卻又跟他拉開一點距離。
他左右瞧瞧,小聲說:“咱們以後在學校盡量保持低調。”
“什麼?” 炎紀文完全沒聽懂他的意思。
“我是老師,你是學生,咱們現在是師生戀,要是被人發現可不得了。”
炎紀文覺得好笑:“咱算個屁的師生戀,你又不是我老師,我也不是你的學生,怕個球。”
師生戀這種事情吧,怎麼說呢?
韓奕其實並不反感,在他看來,成年人都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大家在一起全是你情我願,既然作出了選擇,就得做好為承擔後果的打算。
炎紀文將腳下的小石頭踢開:“就算是我也不怕,難道天會塌下來不成。”
對啊,天又不會塌下來,有啥好愁的。
炎同學三言兩語便將韓老師的顧慮打消掉。
炎紀文:“對了,跟你說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韓奕抱著兩顆石榴,重新朝炎紀文挨了過去,兩人並肩在傍晚的校園裏悠閑漫步。
“你之前不是在找「銀月颶風」的下落嗎,那個叫張君成的馬主是我爸的高中同學,我爸說到時幫你打聽一下。”
韓奕眼眸閃亮:“真的?太好了!”
以防萬一,炎紀文提醒道:“不一定就是那個人,也有可能隻是重名而已,暫時別抱太大希望。”
夕陽落下,晚霞消散,校園的夜色逐漸變濃。
“你跟我過來。” 經過河邊小徑的時候,韓奕將炎紀文拉到一棵柳樹下,趁著四周沒人,快速在炎紀文的嘴唇上親了一口。
“這是石榴的謝禮。” 韓奕衝他擠了擠眼。
“石榴有兩個,韓老師隻給了我一個謝禮,不太夠數。”
炎紀文將眼前的人拽入懷中,低頭咬住他的嘴唇,主動索要謝禮。
有過上一次的經驗,炎紀文技術純熟了不少,已經學會了收放自如。
舌尖輕輕從柔軟的唇瓣擠入,小心翼翼地在濕潤的口腔中輕柔掃蕩。
他們吻得有些忘我,四下幽靜,此刻僅剩彼此略帶急促,一起一伏的唿吸聲。
石榴甜不甜炎紀文不知道,但他能肯定,韓老師的嘴唇比奶茶還甜。
·
一星期後,炎國華那邊有了答複,張君成據說是找到了,已經確認他就是「銀月颶風」的馬主,不過是曾經的。
張君成後來因為做生意賠了不少錢,將自己名下的幾匹純血馬都轉手了,這十年期間,「銀月颶風」的馬主也換了好幾位,如今落在誰的手上也不曉得。
尋找「拜耶爾」一脈的事情暫時又被擱置了下來。
韓奕不急,因為他要忙的事情很多。
平日除了迴學校上課,還得經常抽空迴工作室處理生意上的事務。
炎紀文周末一般都在那邊,每次韓奕過去工作室,會順帶捎兩杯飲料。
一杯全糖奶茶給他自己,一杯少糖檸檬茶留給炎紀文。
工作室二樓的電腦和燈都亮著,但沒看見炎紀文,韓奕估計他應該是暫時出去了。
他跟往常一樣,將檸檬茶放到炎紀文辦公桌上,然後坐在沙發上邊喝奶茶邊等炎紀文迴來。
距離上次登陸社交app已經相隔很長一段時間了,自從慢慢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以後,他在網上找人聊天的次數越來越少。
今天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經常跟自己談心的那位網友。
阿言的頭像是黑的,資料上顯示他最後一次登陸時間,還是兩人上次聊天那會兒。
韓奕點開聊天框,給他發了幾條信息。
【愛情買賣】:你最近怎麼樣了?
【愛情買賣】:我已經脫單了哦,你也趕緊加油。
【愛情買賣】:對了,你上次說你朋友的那件事情,解決了嗎?
阿言不知什麼時候會上線,但他隻要看見自己的信息,都會迴複。
韓奕邊看手機邊發短信,手中的奶茶不當心一滑,灑了出來,弄得到處都是。
他趕緊四處找紙巾拭擦,茶幾上沒找著,紙巾原來在電腦桌那兒。
韓奕重新走了過去,紙巾旁邊放著一臺手機,估計是炎紀文出去的時候忘了拿。
手機的屏幕是亮起狀態,韓奕不經意掃了過去,目光不由停住。
手機彈出的消息通知欄顯示,機主有幾條來自社交app的未讀信息,發送人來自【愛情買賣】。
韓奕:“???”
這個id是不是有點眼熟?
再仔細多瞅兩眼,好奇怪,怎麼連內容也跟自己剛才發出去的一模一樣?
韓奕不信邪,拿出手機,又給網友發了兩條信息。
隨即,放在桌麵上的手機也彈出了新的消息通知。
【愛情買賣】:???
【愛情買賣】:!!!
種種巧合都指向一個可能,跟他聊了那麼久的匿名網友,毫無疑問就是炎同學本人。
韓奕實在萬萬沒想到。
他趕緊將灑出的奶茶清理幹淨,趁著炎紀文還沒迴來,快速撤離現場。
城市另一頭的公寓裏,韓千景忙完一天的工作剛迴到家中,坐在客廳的小吧臺前獨自喝酒,放鬆一下心神。
外麵的門鈴突然接連不斷的響起,嚴重打擾了家裏的清淨,韓千景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韓奕一邊按門鈴,一邊拍門,在外頭大喊:“小弟,你在不在屋子裏?給我開一下門!”
韓千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從椅子上起來,走到玄關給韓奕開門。
“小弟,緊急召開家庭會議。” 韓奕左手拎著一袋炸雞,右手提著兩杯奶茶,神色匆忙地走進屋裏。
“怎麼了?” 韓千景不解地看著他。
韓奕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你喝不喝奶茶?”
“不喝。”韓奕往旁邊坐下。
“炸雞吃不吃?”
“不吃。” 韓千景默默看一眼桌子上的垃圾食品,問韓奕,“說說這次會議的主題?”
韓奕:“跟男大學生有關。”
韓千景眉頭上揚:“哦?男大學生跟你撞型號了?”
“我們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這個留到以後再說,韓奕邊喝奶茶邊吃炸雞,把社交app的事情原原本本給韓千景講述了一遍。
韓奕問他:“你覺得會不會是不是巧合?”
韓千景說:“可能性渺茫,你一直都用真人照片做頭像,別人一看就知道是你,你倆加好友多長時間了?”
韓奕:“我剛玩這款app的時候他就加我了。”
韓千景:“沒準男大學生是想處心積累的接近。”
韓奕覺得不對:“我怎麼感覺不太像來著,平時都是我主動找他聊天比較多,而且我們聊的話題挺正常的,沒有過界。”
韓千景:“既然這樣,那就無謂糾結太多,再說你倆現在不是在一塊了麼?”
韓奕:“總感覺韓老師輸了一局。”
韓千景很直白:“韓老師到時床上贏迴來就好。”
韓奕點頭:“有道理。”
說起這個,韓千景多問一句:“你型號確定沒有?”
韓奕自我定位相當清晰,並且始終堅定不移:“你記性真差,上次都跟你說了,我是1。”——
【韓狗:我哥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