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芝從吃飯就一直沉默,吃完飯出來,扯著沈向瑜胳膊將他拉到一邊,扣著手指,沈向瑜見她扭扭捏捏了半天,問:“是不是想要夏歲安聯(lián)係方式?”
“是,不是,” 方妍芝有些為難地說:“瑜哥,你能不能…… 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我知道你很為難,我也不敢叫哥陪我,我一個人又不敢去,可是這次不去,我怕以後更難有機會見他了,我想跟他道歉。”
沈向瑜心裏有些不舒服,連帶著語氣也不好:“不能,妍芝,每個人都該為自己做下的事負(fù)責(zé),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為之,都得負(fù)責(zé),你既然有心就該承擔(dān)起責(zé)任。”
他對方停歸這個妹妹實在談不上多喜歡,隻是看在方停歸的麵子上不跟她計較,被家裏縱壞了,方停歸又早早離家,欠缺管教。
說完沈向瑜又心軟,怎麼樣也輪不到他來教育方妍芝,於是放緩語氣說:“我可以幫你打電話給他,但我不陪你去見他,我並不是很想見他。”
方妍芝臉?biāo)⒌募t了:“瑜哥,對不起,我剛沒考慮太多,嘴快了,我說錯話了,那就麻煩你幫我約他。”
下午,沈向瑜和方妍芝躲在陽臺打電話聯(lián)係夏歲安,夏歲安接電話時似乎打翻了碗碟,清脆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過來:“是沈老師嗎?”
沈向瑜應(yīng)了聲,簡單交待致電來意,夏歲安靜半分鍾,說:“那明天見吧,我住的地方樓下有個很安靜的貓咖啡館,如果不介意的話,約在那裏吧。”
電話開著免提,方妍芝忙出聲:“不介意不介意。”
翌日,沈向瑜帶方父方母去本地特產(chǎn)集中地逛了圈,買了不少特產(chǎn)讓他們帶迴去,下午兩位老人在家休息,他找了個借口帶方妍芝去見夏歲安,最終還是心軟,怕方妍芝一個女孩子在陌生城市找不到地方?jīng)Q定陪她去。
方停歸拉住他:“去哪?”
“帶妍芝去逛逛。”
“一起吧。”
沈向瑜趕緊出門,“別了,你在家陪伯父伯母,我們就去吃點小吃。”
“早點迴家,晚上在家吃。”
到達(dá)約定地點,就是餘香花店附近的咖啡館,沈向瑜遠(yuǎn)遠(yuǎn)看見夏歲安坐在靠窗的位置。
“妍芝,你自己過去,窗邊,白色外套的就是他,我在外麵等你。”
方妍芝點頭:“嗯,他沒怎麼變。”
咖啡廳外麵有一排木長椅,沈向瑜坐在上麵刷手機,表弟上次幫他注冊的短視頻賬號他幾天沒上去看,這一打開,上千條評論,幾百條私信嚇得他差點卸載軟件,這也太誇張了!隨便露個臉彈首曲子就這麼多人喜歡?
私信裏有誇他的,有問他接不接推廣的,還有問他簽不簽工作室的,沈向瑜一臉門號,這就是現(xiàn)在的流行趨勢嗎?
勾著脖子太久有點酸,沈向瑜抬頭扭了下脖子,餘光瞥到不遠(yuǎn)處抱著一束鮮花的季琛。
季琛似是察覺到有人看他,扭頭,見是沈向瑜,移步過來打招唿:“沈老師,新年好,想不到在這裏遇到你。”
“新年好,你這是?”
季琛將視線對準(zhǔn)咖啡館內(nèi)的夏歲安,說:“我在等他,他在這裏坐了好久了,我們可能真的越走越遠(yuǎn)了,他對麵坐的女孩兒,我不知道是誰,可能是他的追求者,也有可能是他邁入新生活告別過去的引導(dǎo)者。”
沈向瑜知道他是誤解了,“那女孩兒,是方停歸的妹妹。”
季琛臉色一變,剛要衝進(jìn)咖啡館,又剎住腳步退迴,坐到沈向瑜身旁:“方停歸的妹妹,她應(yīng)該不會傷害安安吧?”
“季先生,抱歉打斷下,我一直很想說,夏先生是個成年人,有思想,能獨立,你一直說你很愛他,我倒是覺得你一直在用你的愛綁架他,又或者說,你在變相的禁錮他,不對等的愛,沒有什麼好結(jié)果,這是一個過來人的忠告,抱歉多嘴了。”
季琛肩膀聳下去:“不,你說的對,我對他一開始就懷著齷齪的心思,我知道他是個病人,我作為心理醫(yī)生,應(yīng)該救他,而不是一味隻想幫他把傷藏起來。”
沈向瑜從口袋摸出一塊巧克力遞了過去,出門時方停歸塞給他的,“吃塊糖。”
季琛接過,塞進(jìn)口中,望著夏歲安方向說:“我爺爺年紀(jì)大了,身體越來越差了,我父親逼我結(jié)婚,我不想妥協(xié),可我也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了。”
沈向瑜:“你除了送花給他,還做過其他努力嗎?你有找他談過嗎?”
“沒有,我想,他應(yīng)該不想見我,從前我?guī)叩臅r候,他有問過我,是不是對他有不一樣的心思,他說他可能給不起我想要的,我那時騙了他,我告訴他,我隻是作為一個心理醫(yī)生想治愈自己的病人,帶他去農(nóng)莊隻是因為家裏逼著我去接手家族事業(yè),他相信了。”
沈向瑜也看了眼咖啡館內(nèi),倆人不知道談了些什麼,方妍芝拿著紙巾一個勁兒在抹淚。
“季先生,如果我是你,我想,我會再試一次,站在他麵前,把想說的話都告訴他,而不是在一邊妄自揣測。”
咖啡館內(nèi),夏歲安在小聲安慰方妍芝:“阿芝,不怪你,有沒有你,有沒有你哥,那件事都會發(fā)生,隻是它發(fā)生的契機不對,你沒做錯什麼,你哥更沒有,他不該背負(fù)那些,如果可以的話,請幫忙轉(zhuǎn)告你哥,幫我說聲對不起。”
方妍芝知道他說的 “那件事” 是指他從樓上跳下去的事,她哭到打隔:“你真、真的沒怪過我們嗎?”
“沒有,真的,從來沒有,我一直很愧疚,該我去找你們,可我沒勇氣,謝謝你,阿芝。”
“那、那你不想見見我哥嗎?我哥他一直覺得是他害了你,他後來跟我說過,他說如果他不表白,你不會出事。”
夏歲安手抖了抖,說:“我再想想。”
他們出來時,季琛抱著花迎了上去,初五的咖啡館門口,人來人往,季琛一手拿著花,另一手掏出一張請柬,望著夏歲安說:“安安,我家裏摧我訂婚,這是請柬,可我不想訂婚,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安安,對不起,我今天就是想逼你,請柬和花,你選一樣。”
方妍芝跑到沈向瑜身邊,問:“瑜哥,這人是誰啊?”
“噓,先別說話。”
夏歲安從一臉震驚到無措,再轉(zhuǎn)換到茫然,最後是紅了眼眶,整個過程大概用了三分鍾,他伸出手,接過了鮮花。
季琛衝上去抱住他,夏歲安推開他:“你不要訂婚,你又不喜歡女孩子。”
“傻瓜, 我騙你的,這是我堂哥孩子滿月酒的請柬。”
夏歲安露出了今天到現(xiàn)在的第一個微笑,說:“花很漂亮。”
方妍芝在一旁看得直想哭,拽著沈向瑜胳膊說:“瑜哥,太感人了。”
夏歲安看到沈向瑜,走過來,向他伸手:“沈老師,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迴程路上,方妍芝一路紅著眼,跟沈向瑜說:“瑜哥,你說這件事中,誰最難過?我好難受。”
沈向瑜沒說話,方停歸一直活在夏歲安臨近死亡的陰影裏,他的難受沒人理解,一個人消化,一個人扛。
現(xiàn)在不一樣,沈向瑜理解了,也能釋懷,他希望方停歸也能正真釋懷,真正走出來,從此心裏再沒半點陰霾。
他們到家時,方停歸已在樓下等了,小跑著上前脫下外套給沈向瑜披上:“出門時千叮萬囑,讓你穿厚外套,你偏不聽,把衣服偷偷放在鞋櫃上,冷不冷?”
“不冷,我這種年輕人不怕冷,不像你……”
“不像我什麼?”
沈向瑜單眼眨了眨:“不像你,老年人,怕冷。”
方妍芝咳嗽幾聲:“哥,瑜哥,你倆能不能稍微讓我有點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