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喂,這裏有人嗎。”
淮棲猛然驚醒。
迴憶似乎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可他剛一張開雙眼,眼前破敗的黑暗景象讓他誤以為自己仍舊沉浸在夢境裏。
廢墟般的陳設(shè)、腐爛的木頭、一股股潮濕的氣味。
這是在哪兒?
淮棲背後滲出一片冷汗,自己身下的凳子被晃得吱呀吱呀地呻吟,給這畫麵又渲染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的氣氛。
淮棲看了看自己的手,確認(rèn)自己已經(jīng)醒了。
他剛才明明和穀茜以及“聞懷道長在一所小亭子裏麵,為什麼他會忽然間來到這個地方。
而且天都已經(jīng)黑了。
他想起符西要帶自己去探望葉老師的約定,心想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耽誤了。淮棲慌忙地摸出口袋裏的手機,卻失望地發(fā)現(xiàn)手機已經(jīng)沒有電了。
正當(dāng)未知的恐懼在淮棲心裏慢慢滋生的時候,那個男聲又出現(xiàn)了——“喂!這裏有人嗎。”
房間裏唯一一扇窗戶隻剩了一個框架,月亮在中央掛著,顯出一種幽靜的詭異,淮棲摸索著向窗口走去。
窗外的雪地反射月光,天地間慘白一片,也讓淮棲得以看清楚那個正在唿喊的身影,他打著手電筒,在院子裏遊走。雖然是個淮棲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但他的出現(xiàn)給了淮棲一點的安全感。
淮棲大聲地迴道:“這裏,這裏有人!”
明明二樓不高,他們二人的距離並不遙遠(yuǎn),但樓底下的人半點都沒聽見淮棲的聲音,他仍舊喊著:“喂!有人嗎——”
淮棲疑惑地朝樓下?lián)]手,道:“我在這……”
忽然,他的視線一晃,幻覺中的畫麵代替了這片黑暗。
……
畫麵昏黃、老舊。淮棲看見一個男人站在院子,他的手裏拖著一具小孩子的屍體,血跡已經(jīng)流淌了一路。
兇手停下了腳步,在寂靜中站了一會兒,然而又猛然抬頭,對著藏在樓上的淮棲,露出一個獰惡而驚喜的咧嘴笑。
被發(fā)現(xiàn)的淮棲倒抽一口涼氣,趕緊貼牆蹲身下滑,捂住了嘴巴。他聽到樓下的腳步聲、以及屍體拖在地麵上的聲音加快了起來。
大腦一片空白的淮棲不敢動彈,他沒法再次站立起來,隻能在房間中四處尋找,摸到了一隻用於儲物的大箱子。蒼白的手指用力抬開箱蓋 ,慌忙躲了進去。
……
淮棲渾身冷汗的從幻覺中掙脫,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跌坐在了地上。這幻覺與他從前的驚悚夢境串聯(lián)了起來——一個拖拽著孩子屍體的殺人犯,和無處可逃的自己。
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產(chǎn)生這樣的幻覺。
這該死的地方究竟是哪裏。
外麵的男人還在唿喊。
淮棲想要逃這個鬼地方,他尋找到了房間的門,踉蹌地跑出去,可是卻發(fā)現(xiàn)“外麵的房間”和自己醒來的房間是一模一樣的。他抓狂地繼續(xù)開門,可不管打開了多少扇,他就像掉進了兩麵鏡子的中央,重複的畫麵不斷延伸。
淮棲隻好退到了窗邊,手足無措地蹲到了角落。
淮棲看不到的是,聞懷在走之前,於房間四角留下符咒正在微微發(fā)著金色光亮。
金色趕魄除了用作驅(qū)除附身,它還是道士門常用的畫符、擺陣的材料。
它“鎖”住了淮棲的聲音和可見度。這所房間裏裏的人無法被外界看見、聽到,他們在幽閉、怖人的環(huán)境中會不斷地陷入大腦深處的記憶泥淖裏。
淮棲的唿吸急促,不安地將自己蜷縮了起來,他藏在黑暗中緊閉著眼睛,將腦袋埋在了臂彎裏。
他的恐懼已經(jīng)到極點,他生怕張開睜開眼睛,再看到什麼恐怖的幻覺。
他聽見樓下的那人喊了一圈之後,打通了電話,他說:“喂?簡哥。”
“他給的定位不對,雖然在公園裏,但沒見著人。”
“我找了,我找遍了整個朝南公園舊址,沒找到你說的淮棲。”
“現(xiàn)在就差一個廢棄老樓沒有搜過了。我正在裏麵,喊了一圈了沒人迴應(yīng)——他總不能大晚上的跑到這兒來吧。”
“你到首城了?”
“啊你要過來?我給你發(fā)過去定位了。”
“這地兒太偏,在人工湖向北一大片林子的後邊,弄不好平常來舊公園遛彎的老頭老太太都不知道這地兒,也不知道為什麼不拆,擺這兒怪慎人的。”
淮棲的身體顫動了一下。
他口中的簡哥,是簡朔嗎。
他爬起來,懷著一絲希望,繼續(xù)望向窗外,不一會兒,兩束明亮的車燈便穿進了院子。
男人喊道:“簡哥,這兒!”
車門關(guān)閉,簡朔從車上走了下來,他仰頭看了一眼這座老樓,神色凝重道:“你進去過嗎。”
“還沒,這不等你來嗎。”朋友說道,“要不報警?你要找的人為什麼會來這種鬼地方。”
“不“我托你找到道士找到了嗎?”
“我剛想和你說,首城道觀離這兒不遠(yuǎn),但是在我趕過去的時候閉觀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一個也沒有請來。”
簡朔看著眼前,被夜幕披上一層黑色的老樓,眉頭一皺。
簡朔:“怎麼辦。”
簡一蘇:“上去。”
簡朔:“可你不是說肯定有古怪嗎。”
簡一蘇沉聲道:“但我能感受得到,枝枝就在上麵。”
“啊?”朋友奇怪地看著他,道,“你怎麼了,你剛是自言自語?”
“沒事,我們進去看看。”簡朔一咬牙,和朋友一起進了樓。
通向二層隻有通過一架旋梯,它被手電筒的光一照,就像是一個暮年的矮小巨人,看起來搖搖欲墜,讓朋友有些猶豫。
簡朔抬頭,仰望著這架十幾米的旋梯,一種來自內(nèi)心的驚悚感慢慢滋生。
他明明不怕黑也不恐高,但是看到它的時候卻止住了腳步,簡一蘇更是一直緘默不語。
簡朔捏緊了手電筒,深唿一口氣,用心聲對簡一蘇說道:“你是不是“從這裏摔下來過。”
““是。”
“這裏是你的死去的地方。”
說完這句話,簡朔背後發(fā)涼,他道:“為什麼枝“小淮會被帶到這裏來?”
驅(qū)魂講究的是追本溯源,無論是多麼厲的鬼,都會有如烙印般的弱點,這是道士們攻破的重點。
簡一蘇說:“聞懷的目的在我。”
“他是為了把你引到這裏?”簡朔道,“你“是不是能看見其他東西,這裏麵有什麼?”
朋友拍了拍站立不動的簡朔,問道:“簡哥,咱真的要上去嗎,這梯子不知道還結(jié)不結(jié)實。”
簡朔道:“當(dāng)然……”
簡朔話音未落,神色一滯,片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哎!”朋友嚇了一跳,趕緊扶住了昏倒的簡朔,問道,“靠,簡哥你怎麼了,別嚇我。”
“簡哥?”
簡一蘇透明的靈魂飄浮在空中,看著慌慌張張的朋友背起了昏迷的簡朔跑出了屋子。
這次,換了簡朔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裏出現(xiàn),簡朔無奈道:“你靈魂出竅之前,能不能先和我打聲招……”
“……”
簡朔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他以靈魂態(tài)看到了人類肉眼看不到的景象——這架旋梯上密密麻麻地坐滿了白色的小鬼,正在從各個方向,瞪著黑洞洞的眼睛望著簡一蘇。
“無意冒犯,我來找人。”簡一蘇說,“請讓一讓。”
這些都是被異常波吸引、常年累月地聚集在這裏的小鬼,它們魂魄腐爛度高到了一種程度,已經(jīng)無法通過“實現(xiàn)遺願”這種方式使其消散了。
它們聞聲,整整齊齊地歪了一下腦袋,從旋梯以及老樓各處傳出了一陣涼颼颼的笑。
忽然,聲音戛然而止,盯著簡一蘇的小鬼們臉上都皆出了驚恐的神色,笑聲也變成了顫抖的尖叫,像鳥獸驚散般開始離開旋梯。
簡一蘇腳下的地麵滴了幾灘血跡,又快速消散。
這些像血的液體來自於他逐漸赤紅的雙眼,他以及脖頸上緩慢裂開的深傷——他此時冷怒的模樣與惡鬼無異。
他厲聲道:“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