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對這段“喂養經曆”的記憶可以說是相當模糊,聽見藏攬柏語氣這樣認真地說出來當年那段醜事,方慕不由一陣愣怔。
臉上浮現起來一陣不可自控的薄紅,方慕才結結巴巴地勉強找迴了自己的聲音。
“那你真把那些餅幹吃了?”
藏攬柏迴答:“吃了!
“什麼味道?”方慕不太自在地咽下去一口口水。
藏攬柏像是仔細迴憶了一下,頓了一瞬後說:“味道有點苦,但是後味是甜的!
那天晚上藏攬柏到底沒能離開。
而且左右他已經送方慕迴來了羅宴這裏,恐怕行蹤早已經暴露了出去,既然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
方慕第二天早上沒能按時起床,醒來的時間已經接近了晌午。
藏攬柏已經不在房間裏了,方慕從床上動作不太自然地爬起,去衛生間洗漱。
出來之後就打開了電腦,將自己昨天外套口袋裏的優盤插進了電腦接口。
點開優盤裏的文件,電腦的桌麵上陡然顯示出來大量的具有十足衝擊力的圖片和視頻,數目驚人。
方慕速度很快很快地瀏覽,篩選出來可以利用的。
這個工作量顯然不小,而且並非他自己可以完成全部,就在他雙眼正聚精會神地望著電腦屏幕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方慕陡然一驚,一把合上了電腦屏幕。
羅宴鮮少這樣禮貌,門外這時候果然響起來一道方慕並不熟悉的聲音。
“方先生,您的午餐!
方慕走過去,擰開門,朝門外張望了兩眼,發現羅宴這裏多了許多人,門口甚至還站著兩位保鏢,客廳裏也有兩位。
這可能是藏攬柏留下的人。
方慕不動聲色地接過來餐盤,禮貌道了一聲:“謝謝。”
整整一個下午,方慕都沒有出門,直到晚上的時候藏攬柏突然迴來了。
他來接方慕去參加一個晚宴。
是一個商業聚會,想著方慕這段時間也在家裏憋得有夠久了,既然他們的位置有很大的可能已經暴露,那麼方慕和藏攬柏在一起顯然還要更安全一些。
方慕換好衣服,藏攬柏在臥室裏對著鏡子給他係好領帶,兩人一前一後從臥室裏走出來。
迎麵正好撞見剛迴來的羅宴,眼瞧著隔著幾米都散發著巨大怨氣的羅少爺。
方慕十分小心翼翼地貼著藏攬柏,繞著羅宴錯開身子走過去,像是怕踩到羅宴恨不能拉到地上的臉。
倒真是冤家路窄。
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商業聚會,按理來講,正在養病的徐渡銘包括陸溓寧應該都不會來參加這種並不太大的聚會的。
金碩在徐渡銘身後為他推著輪椅,在藏攬柏攜著方慕出席,出現在大廳的時候,徐渡銘原本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倏然收緊了。
不用他多看,就知道徐渡銘此刻的目光該是緊緊黏在那衣著光鮮亮麗的兩人身上。
金碩視線也掃過去,從方慕那張熟悉的漂亮臉蛋兒移轉到他身旁的藏攬柏臉上。
當時徐渡銘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看著那張大屏幕上投射出來的藏攬柏的照片時怎麼評價的來著,好像是說,藏攬柏的好看和方慕不一樣,金碩還沒追問是怎麼個不一樣法,徐渡銘就緊接著自己說下去了。
他說,方慕的好看是你想要睡他的好看,藏攬柏的卻是你想要被他睡的好看。
這是非常露骨又色情的形容,但是又異常符合徐渡銘的調性。
金碩當時怎麼理解的呢,不過是男人骨子裏那點兒事,什麼征服欲與被征服。
現在兩人站在一起,不像是之前那樣倉促狼狽的模樣,套著一身高定西裝,手工定製的皮鞋,走到這樣的聚會中,甚至都不用走到中間,隻剛一現身,就已經成為了現場的焦點。
方慕周身的氣質非常的柔軟不具攻擊性,包括他的長相骨骼輪廓都是非常柔和的,但是藏攬柏的不一樣,他即使是和顏悅色地笑著,那樣的身高,和過於有攻擊性的華麗五官,都有在不動聲色中給對方一些壓迫感。
金碩其實並不相信對方沒有看到他們,但是那遠遠站著的兩人已經在朝藏晴悅那邊走去,藏攬柏好像是想要把方慕介紹給藏晴悅認識,從進場到現在,甚至都沒有落到他們這邊一個眼神。
徐渡銘抬手揮掉了遞過來的一杯酒,酒杯掉落到地上發出來一聲清脆的聲響。
但是在這樣人參嘈雜的大廳內,人影錯落,三三兩兩的人群不時發出一些說笑談天的聲響,打碎了一杯酒算不上太大的動靜。
金碩連忙去彎下腰,幫徐渡銘擦拭被弄濕的褲麵,驀然間一個抬頭正對上徐渡銘死死盯著藏攬柏那個方向的眼神,明明在十分舒適的溫度裏,卻瞬間心裏一陣發冷。
那是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怨毒的目光。
這還是方慕第一次見到藏攬柏的家人,在聽到藏攬柏介紹之後,方慕就在藏晴悅麵前有幾分說不出的拘謹。
但是藏晴悅的談吐舉止細看起來和藏攬柏是有幾分相似程度,比如特別愛笑,這使得方慕表麵上稍微放鬆了一點。
他手裏拿著藏晴悅遞給他的甜品蛋糕,拿著叉子小口小口嚐著。
盡管這場商業聚會場麵上是一片言笑晏晏氣氛祥和,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其中的暗流湧動。
藏晴悅照例帶著藏攬柏,為他引薦一些生意夥伴。
方慕對著距離自己兩米開外的藏攬柏點了一下頭笑了一下,示意他放心,他站在甜品臺旁邊,將手裏吃空了一個蛋糕底隨手丟進了垃圾桶裏。
衛生間裏馬桶響起來抽水的聲音,方慕從廁所隔間裏出來,站在洗手池旁邊用冷水衝手。
門口響起來的動靜方慕並不意外,他甚至頭都沒抬,用洗手液反複的搓洗了手指,又再次用冷水衝掉。
金碩推著徐渡銘進來,看著方慕把手上的泡沫衝洗幹淨。
“小慕,好久不見!
方慕這時候才轉過頭來,望向了兩人,他看著徐渡銘說道:“想要聊,你就讓他出去。”
金碩嘴角很陰沉的下壓了一瞬,還未等他開口,就聽到他身前的徐渡銘說了:“好!
門被合上的聲音響起,是金碩滿臉不甘地走出去了。
等到衛生間裏隻剩下兩人,徐渡銘的目光才可稱得上是肆無忌憚地落到了方慕身上。
他覺得眼前的方慕對他來說又陌生又熟悉,盡管在此之前徐渡銘預想過無數種要報複方慕的方法,比如要在他麵前折辱藏攬柏,要方慕自己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隻能被卑微地哀求,保持之前重複過很久的姿態。
但是當徐渡銘經曆過生死,再重新看迴到自己眼前的方慕,這麼多年過去,他的臉上卻完全沒有任何時光走過去的痕跡,好像不幸運的方慕也有得到過上帝的特別優待,他那張臉還是一如徐渡銘記憶裏的光鮮明豔。
說起來記憶,方慕確實也貫穿了徐渡銘近十年的時光,見證過徐渡銘最悲慘最落魄的時刻,也目睹過他手握權力後的意氣風發。
無論如何,徐渡銘都不會懷疑的一點就是,他從沒有想過要放開方慕。
哪怕方慕心裏恨不得他死,可是方慕又不出所料地失敗了,就像他之前對徐渡銘做過的許多次無效的反抗那樣。
徐渡銘心緒在此刻起了一些波瀾,他望著站在自己眼前的方慕,開口說道:“迴來吧,迴到我身邊,那樣的話,我就不計較你這次捅出來的這些簍子,別再固執地做些愚蠢的事了!
方慕無動於衷地聽著他講話。
“你明知道藏攬柏鬥不過我的,還是說你就是想看看他最後一無所有的淒慘模樣?”徐渡銘嘴角勾出來一個勢在必得笑容:“我想這一天並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你再來找我求饒認錯,我可不會理了。”
就像後來的方慕的許多次軟弱的認錯,徐渡銘都沒有做出來任何饒恕的動作。
徐渡銘嘴角的笑容甚至都沒有消散,就迎麵被方慕一拳砸倒了。
“砰”一聲巨響,是徐渡銘連帶著身下的輪椅一同倒在地上的聲音,這對徐渡銘現在的身體而言很是難以承受。
方慕伸手抓住他的衣領,用力收緊,他的目光是徐渡銘從未見過的冰冷陌生。
方慕壓低了聲音,貼近徐渡銘的耳側,字句清晰地吐出威脅的話:“別再用這麼惡心的眼神看藏攬柏,別再來招惹我們!
門口響起來金碩詢問的聲音,但是沒有徐渡銘的允許,他還是沒敢貿然進來。
“方慕……!呃…!”
徐渡銘眼睛怒視著方慕嘴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方慕一把抓住了脖頸兒,那處有舊傷,徐渡銘霎時間像是被捏住七寸的蛇,徹底失去了聲響。
但是方慕抓著他脖子的手卻在不停地縮緊,他湊近了徐渡銘,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殺你連命都不用償啊。”
徐渡銘臉憋得通紅,眼珠子甚至都凸了出來,雙手開始想要扒開方慕死死抓著他脖子的手。
徐渡銘看著方慕的眼神完全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甚至嘴角還有一個淺淺的弧度,好像是在做一件讓他感到很放鬆愉悅的事情。
直至此刻,徐渡銘第一次在方慕這裏感受到一種非常真實的恐懼感。
他的眼前開始一陣陣發黑,方慕是真的想要對自己再下殺手,他有什麼不敢的?他太敢了,他已經做過一次了,徐渡銘毫不懷疑他此刻的殺意。
幾度瀕臨窒息,徐渡銘虛軟無力的雙腿都不由掙動了兩下,就在他以為他的生命真的要到此結束的時候,方慕終於鬆開了手。
他居高臨下望著躺在地上的徐渡銘,徐渡銘劇烈咳嗽起來,臉色發紫。
方慕從他臉上踩了過去,走到門邊擰開了門。
門外金碩看了他一眼之後,又望見在地上躺著的徐渡銘,瞳孔驟然一縮。
“方慕!你給我站住!”金碩一邊喊,但是眼看著徐渡銘狀況很是糟糕,氣也透不過來的樣子,他還是率先搶救了徐渡銘起來。
方慕頭也沒迴地從衛生間離開,臉上麵無表情,仿佛剛才差點兒把一條生命扼死在手中,從一張臉上踩過去的人不是他一樣。
等到他走到一間休息室,走進去反鎖上門,他才背靠著門身子像是被抽了骨頭那樣虛軟地滑了下來。
此刻他的後背已經全被冷汗打濕,他頭靠在門上,不由深唿吸著。
如果徐渡銘看過《半灣中月》這部電影,那麼他就該能夠認得出來,方慕剛才的舉止神態和他飾演的角色簡直如出一轍。
方慕在這件隱秘的休息室裏待了五分多鍾,然後收拾好自己走了出去,他想要從偏門處不引人注意地迴到大廳,可是沒有想到進入大廳的拐角那裏響起了一道陌生的聲音。
“你姑姑到底和藏駱霖藏琢升的意外事故有關嗎?”
兩三秒的沉默後,藏攬柏的聲音響起:“姑姑,方慕的電影上映前照片被傳出去,這件事和你有關嗎?”
方慕沒有想到這件事會牽扯到自己,也沒有想到藏晴悅竟然就在藏攬柏身邊,這幾人談話竟是如此的開門見山。
“沒有。”藏晴悅說:“阿柏,你怎麼會這麼想我!
藏攬柏卻沒有接藏晴悅的話,隻是又去迴答上一問題,他告訴那人說:“那姑姑也和藏駱霖和藏琢升的意外事故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