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商光臨超記甜品店純屬偶然,今天上午他剛結束了一個多月的出差任務,從波士頓迴到國內,原來從機場迴家的那條公路正在維修,司機隻好改道而行。路過這附近的時候,文商從車窗裏看見那家老字號甜品店的招牌,以前讀書時候的一些迴憶不禁湧現上來,那會兒他時常跟同學光顧這店,想來他已經很多年沒嚐過舊時的那種味道了,一時興起,文商便讓司機靠邊停下,進店坐下點了一份糖水。
店老板是個傳統又念舊的人,這麼多年過去,周圍什麼都在變,唯獨他這家小小的甜品店依然保持原樣,二十多平米的店麵一目了然,老舊簡陋的裝修絲毫不影響人們前來消費的熱情,店裏每天生意照樣紅紅火火,一些等不到座位的客人索性就捧著一碗甜品直接站到外麵的街道上吃。
文商的視線在那群食客中一掃而過,最後又倒了迴來,停留在穆遠身上。
文商之所以注意到他,原因有二,站在外麵的食客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來,隻有穆遠是隻身一人,再者他那身幹淨清爽的鄰家男孩打扮,好看,活力十足,且給人心頭帶來一抹說不出的舒服感。
文商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是他的菜,可又隱約覺得那人有點熟悉,是不是曾經見過?文商在腦海裏翻來覆去搜了一遍,卻始終找不到跟那個男孩氣質對的上號的人。
那個男孩低頭看著碗裏的甜品,獨自在笑,笑著笑著,時而又流露出些小傷感的表情,文商的視線有些挪不開了。
一聲尖叫打破了現場的輕鬆氛圍,外麵的馬路上發生了一起小意外,有個小男孩為了追寵物跑在了路中央,關鍵時刻,穆遠飛衝了出去,將孩子和寵物一並抱了迴來。
穆遠做了一件好事,卻因為無心之過潑髒了文商的車子,此時正被他們家司機問責。
目睹了全程的文商離開座位,朝著那兩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近距離看清楚穆遠那張臉的時候,文商心裏微怔了一下,腦海中當即浮現出那個暴發戶形象。
同一個人?好像又不對,可眼前這個男孩無論是衣著打扮還是氣質,都跟那流氓暴發戶相差甚遠。雖然有著一樣的臉,可乍看之下,怎麼也是男孩比較年輕。
最後文商還是沒有將眼前的男孩當成是穆遠,他的判斷依據是男孩的手臂,幹幹淨淨的,尋不著一星半點的紋身痕跡。
“沒關係,他不是故意的。”文商轉過身對司機說,“剛才發生了一點狀況,他為了救人才不小心把我的車弄髒,你不要為難人家。”
既然老板都不予追究了,司機便也笑著點頭附議。
死變態終於迴來了,這是穆遠的第二個感想。
他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呆愣地看著麵前的文商,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心中那叫一個費解,這死變態不是跟自己不對盤來著?今兒態度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丫是吃錯藥還是腦抽風了?
穆遠還在納悶這是咋迴事,好一會兒才猛地意識到自己那身跟往日截然不同的“特殊”打扮,文商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徘徊,那感覺就像是脫光了衣服一絲`不掛讓對方看了個一幹二淨似的,讓人渾身不自在。
穆遠故意別開視線不去望他,這在文商眼裏看來就像是在害羞,反倒更讓他覺得跟前的人不可能是那個跟自己有仇的暴發戶。
“不好意思,我司機他不清楚剛才的情況,讓你為難了。”
穆遠又是一愣,死變態居然會好聲好氣跟自己道歉?有且隻有一個可能,就是那死變態壓根兒沒認出他,就這智商和眼力見兒,怕不是個傻子吧?穆遠想著,忍不住側過臉去聳著肩膀偷笑,看在文商眼裏又成了一種羞赧靦腆的表現。
對麵突然傳來一聲汽車鳴笛,穆遠聞聲抬頭望了過去,一輛黑色的英菲尼迪qx80停靠在路邊,賀東英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此時正坐在駕駛座上等待。
賀東英等得有點兒不耐煩,又摁了幾聲喇叭,示意穆遠動作利索一點趕緊滾上車。
“剛才怎麼了?是不是跟別人有什麼糾紛?”迴去的路上,賀東英問道。
“那個死變態迴來了。”
“你因為那視頻的事情然後又跟他吵架了?”
“吵個毛線,那死變態瞎了眼,居然認不出來是我。”穆遠戳了戳賀東英,問他:“東子,你說我現在這身打扮真的跟平時差別很大麼?”
“但凡第一次看見你這模樣的人都認不出你來,你說差別大不大?”賀東英反問道。
“有那麼誇張麼?”
“可不是。”賀東英打著方向盤拐了個彎,“你還記不記得以前阿治第一次見到你這打扮,你開玩笑跟他說自己是穆遠的雙胞胎弟弟。”
穆遠用力拍一下大腿,“對對對,結果他還真信了,那迴可把我給樂死了。”
“唉,人啊,真是善變的動物。”穆遠搖頭晃腦地感歎道,“同樣的靈魂,換了個皮囊就翻臉不認人了。”
賀東英嗤笑:“你那不叫換皮囊,根本問題出在你那糟糕透頂的粗俗審美上,我說你丫能不能別天天整那套穿金戴銀的,跟你對了那麼多年,我特麼感覺自己的審美水準都被你給拉低了。”
“切”穆遠甩他一枚白眼,“你懂個屁,穿金戴銀有啥不好?多拉風多酷帥,出來混就要有點麵子。”
“喲,你還記得自己是出來混的呀,人家不知還以為你是暴發戶呢。”
穆遠對他的嘲諷無動於衷,頭頭是道地說:“做人就應該活出自我,不要害怕人家在背後說三道四,哪怕全世界都否定你,你也要堅定不移地將自己的信念貫徹到底。”
“瞎幾把扯吧你。”賀東英懶得跟他浪費口舌辯論,話題就此打住。
快到午飯的鍾點,穆遠跟賀東英到外麵餐館吃了頓飯,兩人下午都沒事情可幹,既然出來了,總覺得該幹點什麼,可兩大老爺們逛街就算了,索性到電影院打發時間,穆遠一口氣買了三場電影,包管看個過癮。
文商對那個男孩的惦記僅限於從甜品店到家中的那一段路程,畢竟隻是萍水相逢,緣分也點到即止。
他出差了一個多月,迴到家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他那隻名叫奶蓋的寵物巨蜥。
“寶貝兒……寶貝兒?”
喊了一遍又一遍,始終不見奶蓋現身,文商又把屋子上下找了個遍,連個影子都沒有,這可就奇了怪。
他這巨蜥養了七年,身長足足有兩米五,就它那個巨型身板,再怎麼躲藏起來也不可能徹底隱匿不被發現,文商察覺到不妥,趕緊把平日負責照顧奶蓋的傭人叫到跟前詢問。
那傭人支吾了半天,才開口告訴文商,奶蓋在他迴來的前一天從屋子裏溜出去,不見了。
嘔心瀝血養了七年的愛寵,突然被人給弄丟了,文商當即怒不可遏,胸口上的那道火氣是控也控不住,直接將手中的酒杯猛摔出去,碎冰塊和玻璃渣子散落一地,琥珀色的白蘭地濺灑在雪白的牆麵上,印出一朵綻放的水花。
“給我老老實實交代清楚,到底是怎麼弄丟的!”文商大聲一喝,嚇得那傭人瑟瑟發抖,一股腦兒全招了。
他承認奶蓋是因為自己疏忽才不見的,當時奶蓋像平時一樣到庭院裏曬太陽,外麵的大門敞開著,他也沒在意,一直在那低頭打遊戲,等他再把頭抬起來的時候,奶蓋早已經不知去向了。
“對不起,文少爺,真的很對不起……我……我我我後來跑到外麵,把這附近整一片都找遍了,可……可可可還是沒找著,我真的不知道它到底去了哪兒……對、對對對不起……”
那傭人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戰戰兢兢地向文商哈腰道歉,連說話都緊張到有點結巴。
文商懶得再聽廢話,當場給他下了辭退通知,馬上打電話唿叫人手過來幫忙尋找走丟的巨蜥。
通過調取路邊的監控視頻,文商很快便鎖定了目標,奶蓋是被兩名開麵包車的偷狗賊順手牽羊帶走的,從視頻中看到,當時那兩名偷狗賊正開著車從奶蓋旁邊經過,車子突然停下,其中一個男的拿起一根套狗的桿子圈住奶蓋的脖子,將它強硬拖拽上車,一溜煙兒離開了現場。
這樣的偷狗案件文商在電視新聞裏看過不少,歹徒開著車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放肆作案,為避免後續的一些麻煩,那些不幸被桿子套中的狗,一拖上車基本是直接就勒死。
奶蓋是昨天被綁走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天多了,恐怕已經兇多吉少,文商的心不由得涼了一大截。
那兩名偷狗賊的住處被揪了出來,文商立刻帶上人馬趕往現場,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破門而入,屋子裏有一堆偷狗的作案工具,顯然是慣犯。房角處放了幾個狗籠子,裏麵裝著的都是冰冷的狗屍體,有流浪狗,也有戴著項圈的寵物狗,但是文商沒看見奶蓋。
文商輕輕揮一下手,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馬上領會文商的意思,走上前去將那兩名偷狗賊捆綁在椅子上。
“你們到外麵等我。”文商一聲令下,現場除了他和那兩名偷狗賊以外,其餘人全部從屋子裏退了出去。
文商來迴踱步了一陣子,他彎下腰身,撿起地上一根木棍,那是偷狗賊專門拿來打狗用的,整根棍子都沾滿了風幹的烏黑血跡。文商二話不說,直接開幹,一棍子甩過去,狠狠地打在其中一個家夥的臉上,痛得那人哭爹喊娘地叫喚求饒。
文商視若無睹,完全把跟前的兩個人當練拳的沙包,每一拳一腳下去,都是用的最狠勁的力道,揍著揍著,他忽然停了下來。
身上的西裝太過礙事,他幹脆將外套和襯衫全部脫下。大概是貴族的家庭背景給別人帶來一種既定的印象,在大家眼裏,文商永遠是文禮彬彬的優雅紳士,然而事實卻完全不是那麼一迴事兒,掩藏在那身西裝底下的是一頭吃人不吐骨的兇烈猛獸。
那兩名偷狗賊被揍到麵青鼻腫,頭破血流,文商才淡淡地開口:“說,昨天那隻巨蜥去哪兒了。”
冰冷無情的聲線聽得人心寒發抖,那兩名偷狗賊再也招架不住,該說不該說的全部給招供。
文商拾起襯衫西裝離開屋子,轉過身去的時候,赤裸的後背上赫然盤踞著一隻怒目瞪視,獠牙尖銳,殺氣騰騰的下山虎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