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遠臨時決定到店裏找ryan補紋身,今天客人比較多,穆遠沒有預約,無聊地坐在沙發上一邊等候一邊打遊戲。
一名剛紋身完畢的男性客人從房間裏出來,裝作不經意地從穆遠跟前走過,將事先準備好的小紙條塞進穆遠衣服的口袋裏,衝他拋去一個曖昧的眼色,將手放在耳邊做個打電話的動作,然後用口型對他說:“call me back”,隨即轉身瀟灑離開。
“ryan,你看見了嗎?”穆遠舉著手中的那張紙條,在向煬麵前使勁兒搖晃,“剛才那家夥給我的。”
“我當然看到。”向煬也是略感意外,穆遠光顧這店好幾年,以前從來沒有男客人主動向他搭訕過,因為那些家夥打看見穆遠的第一眼,敏銳的gay達就馬上識別出他是個直男並第一時間將他從目標名單上剔除。
今兒也是稀奇,剛才那位客人是gay圈裏出了名的火眼金睛,這樣的經驗老手難道會出現失誤判斷?抑或說穆遠的氣場真的發生了一些改變?
穆遠打開紙條看了一眼,上麵除了一串手機號碼以外,便什麼也沒寫。
“哈哈,原來男人搭訕男人的方式跟女人搭訕男人的方式差不多嘛。”笑過以後,穆遠摸著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剛才那人長得還挺不錯的,就是身材矮了些,又瘦,一點肌肉都沒有,太女氣了,嘖嘖,可惜啊。”
可惜啊……最後這三個字讓向煬有些傻眼,為什麼要可惜?可惜什麼?在這之前,他可從來沒從穆遠口中聽他就哪個同性的外貌身材做過任何評論,向煬心中升起一個猜想,出了偏差的人或許不是剛才的客人,而是穆遠。
他試探地向穆遠問道:“那你覺得怎樣的男性才符合你的標準?”
穆遠不假思索:“那必須得要強悍的,能打能扛,要夠純爺們,至少要跟我不相上下,那才帶勁兒。”
話說出口,穆遠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麼,想要解釋已經晚了,ryan看他的眼神明顯跟之前不一樣了。
向煬眼裏滿是驚詫,他認識穆遠有好幾個年頭,就算不是鐵哥們兒,至少也清楚穆遠是個大直男,他哪兒想過有一天,穆遠竟然會跟自己討論挑選男性對象這種話題。
“穆遠,那啥,你什麼時候變口味了?”
穆遠幹咳兩聲,他看了看周圍,湊前去向煬耳邊,低聲道:“你別誤會,其實我真不是gay,就是最近嘛,發現偶爾跟男人玩玩,那感覺還不錯。”
向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有些意味深長,“行吧,我理解。”
穆遠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能夠理解,但既然說出來,他索性問道:“對了,ryan ,你是那個圈子的,有沒有合適的人可以給我介紹介紹?”
“哪種為之合適?”向煬不要清楚穆遠的要求,“是以戀愛為前提……”
“不是不是。”穆遠馬上打斷道,“我不是要搞對象。”
“那就是純粹的打`炮咯?”向煬也很直接。
“對對對!就是這種!”穆遠連連點頭,眼睛閃爍的興奮勁兒簡直要蹦躂出來,承認得那麼幹脆利落,心大程度真讓向煬對他刮目相看。
不過向煬倒也挺欣賞這樣率性直爽的人,笑道:“今晚上我家裏有個周末趴體,就是圈裏朋友的聚會,你要不要過來玩玩?沒準能夠碰到合適的人選。”
穆遠義不容辭,立即應了下來。
頭一次參加gay趴,穆遠也不清楚該穿什麼樣的衣服,他把賀東英找過來幫自己一塊挑選。
“你說這兩件哪件好看一些?”穆遠將兩件衣服各自放在胸前比了一下,向賀東英詢問意見。
賀東英瞅著他,嗤聲一笑,“穿那麼騷,又要去哪兒浪?”
穆遠神秘兮兮地笑道:“今晚有個朋友邀我去他的轟趴。”
“臥槽,有趴體居然不叫上兄弟,你特麼還是人不是?!”賀東英往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穆遠瞇了瞇眼睛,“你真的要跟我一塊去不?”
他故意不跟賀東英解釋,賀東英便以為是像往常那種美女成群的香豔派對,果斷道:“去!當然去!”
派對在市區一幢別墅進行,當晚到了現場,賀東英才發現氣氛不太對勁。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男人,一個異性都見不著,有好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生故意在穆遠和賀東英跟前走來走去,似乎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
賀東英揪著穆遠的領子,把他拽到邊上,質問道:“你小子老老實實迴答我,這到底什麼性質的趴?”
“你沒看見嗎?這可是純爺們的派對。”
“屁!”賀東英狠瞪他,“別他媽在那忽悠我,你是故意把我帶到這種基佬聚會上的對吧?!”
穆遠轉了轉眼珠子,趕緊反駁:“你當時又沒問我。”
“我沒問你你特麼就不會事先跟我說一聲嗎?!”
“不就來玩玩而已。”穆遠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肩膀,指了指對麵坐在吧臺前的一個肌肉漢子,“你覺得那家夥怎樣?我剛才留意了他好久,你說我該怎麼上去跟他搭話好呢?”
賀東英愣是說不出半個字,震驚了足足一分多鍾,才緩緩開口:“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穆遠以為他聽不清楚,便又重複一遍:“看見那個肌肉猛男沒?我覺得挺不錯的,不過我沒試過跟男人搭訕,你幫我想想有什麼好點子?“
賀東英:“……”
“你特麼腦子沒問題吧?”賀東英把手伸到穆遠額頭上,這家夥體溫正常,也不像是燒昏了腦袋,他再次往穆遠手指的方向掃了一眼,很快又將目光收迴來,從大胸妹子一下子跳躍到肌肉壯漢,這口味變得也忒他媽重了……
賀東英將他的肩膀扳正,讓他直視自己,嚴肅正經地問道:“木魚,我說你今兒到底咋迴事?你剛才跟我說的話是認真的?“
“我當然認真。”
“行了,別鬧了,趕緊跟我迴去。”賀東英拽住他的胳膊準備帶他離開,穆遠那雙腳長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不肯動。
“迴什麼迴,我正事還沒辦完呢,要迴去你自己迴。”穆遠將他的手掰開,繼續餓狼撲食地盯著吧臺前的那位壯漢。
賀東英和穆遠結交二十餘年,卻感覺今天才頭一迴認識眼前這位發小,“臥槽……你特麼啥時候好這一口了?”
“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穆遠四下顧盼了會兒,低聲問道:“東子,你有聽說過前列腺按摩嗎?”
賀東英先是一怔,他的腦子飛速運轉,結合穆遠這貨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性格,好像隱約猜到些什麼。
“東子,我跟你說,那天我看了一個帖子,是關於男人如何進行前列腺按摩的。”
賀東英打斷他:“你丫無緣無故看那種東西幹嘛?!”
“我這不是因為好奇嘛。”穆遠向他解釋,“那個網友把自己的心得體驗分享到論壇裏,我當時看他說的那麼爽,也是很懷疑,感覺像是在吹牛皮。”
賀東英料到這事肯定還有下文,“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試驗了一把,結果發現還真的挺爽!”
賀東英:“……”還別說,這沒節操的家夥真特麼幹得出這種事情來。
穆遠拉扯一下他的衣服,“東子,你要不要試一試?”
“滾!”
“先別急著拒絕,你都還沒試過,等你親身體驗過之後再發言也不遲。”
瞧他那苦口婆心的勸說樣兒,簡直找抽,賀東英抬腿就往穆遠屁股上踹去一腳,“管你愛咋的咋的,自個兒玩個夠去,別他媽拉攏老子一塊兒陪你搞基。”
“我這是約炮,不是處對象。”
“沒差。”
賀東英沒好氣道,轉身要往門口的方向走去,迎麵卻看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向煬本是想過來和穆遠打聲招唿來著,他自己也沒想到賀東英竟會出現在這種派對場合,兩人互視對方一眼,欲言又止。
穆遠顯然沒察覺到他們的表情有些不對,笑嗬嗬地搭著賀東英的肩膀,將他拉到身旁,給向煬做介紹:“ryan,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那位哥們兒,賀東英,你管他叫東子就是了。”
“東子,這位是我經常光顧的那家紋身店的老板,他叫ryan,人特別好,紋身技術也是一流。”
“不用介紹了。”賀東英插話道,“我倆認識。”
“啊?你們原來是認識的?”
向煬將剛才的錯愕目光藏起來,衝穆遠笑了笑,“認識五年了,真沒想到原來原來大家都是彼此的朋友。”
明明是和穆遠說話,向煬的眼睛卻時不時往賀東英那邊瞅,見賀東英似乎沒有想跟自己搭話的意思,興致有些懨,便已招唿其他客人為由,抽身離開了。
“你小子特麼是故意的對吧?!”賀東英語氣中略帶慍怒,向穆遠發出質問。
“什麼故意?!”穆遠懵逼地眨巴一下眼皮,壓根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就是向煬,我特麼以前跟你說過的。”
“向煬?”這名字有點熟悉,穆遠迴憶了好一陣子,才猛然想起向煬到底是誰。
“臥槽,ryan就是向煬?!那個視金錢如糞土,送你價值80萬名表的土豪?”
賀東英眉頭斜向上揚起,不予否認。
一直以來,向煬向客人做自我介紹都是用的英文名字,穆遠也從沒問過對方的真實姓名,他又怎麼會想到自己認識了好幾年的紋身店土豪老板和賀東英口中的向煬是同一個人。
穆遠以前曾聽賀東英說過關於向煬的一些事情。
他倆是在五年前認識的,那會兒賀東英還在波士頓讀大學。某天夜裏,賀東英從朋友家中迴去的路上遇見了被搶劫的向煬,當時賀東英也沒多想,拔腿便去追那搶匪,在跟搶匪搏鬥的過程中,賀東英被對方拿刀刺傷了大腿,導致大量失血出現休克,被緊急送往醫院,所幸救治及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為答謝賀東英對自己的幫助,向煬承擔了所有的醫療費用,賀東英住院期間,向煬每天都過去病房看他,經常一陪就是一整天,海外遇見同胞,還是老鄉,自然格外親切,兩人恰又年紀相仿,天南地北什麼都能聊,逐漸便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成為了好朋友。
賀東英出院以後,兩人仍舊保持著密切的聯係,向煬經常會叫他一塊出去吃飯玩耍,賀東英參加學校籃球比賽的時候,也會特意叫上向煬,讓他過去給自己打氣。
二人的友誼在日常相處中點滴劇增,感恩節的前一夜,向煬跟賀東英到外麵的酒吧玩耍,那晚他心情不太好,喝高了,開始耍酒瘋,大吵大鬧,鬧著鬧著,向煬趴在桌子上開始抽泣,向賀東英哭訴自己的感情事。那時賀東英才知道向煬當初是因為跟男友分手,才從國內跑出來散心的,他一直沒能從失戀狀態中走出來,邊哭邊說,說著說著,居然還吐了賀東英一身髒。
第二天向煬是在自己住所的床上醒過來的,賀東英親自把他送迴住處,扶他上床並且給他更換了衣服。
知道向煬的性取向之後,賀東英並沒有因此歧視他或者躲避他,以前是怎樣跟他相處的,現在還是一個樣兒,對賀東英來說,他真心把向煬當做是好朋友來看待。
不過這麼想的人也就隻有他一個。
賀東英在美國讀書的後半段時期,向煬每年都會抽空過去那邊三四次,表麵說是跟當地的紋身工作室進行技術交流,其實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為了見賀東英,向煬沒有告訴他。
賀東英在美國的最後一個生日,向煬特意從國內乘夜機飛到那邊陪他一起過,那天夜裏,向煬鼓起勇氣想賀東英表白,但賀東英想也沒想,當即把他給拒絕了,理由很簡單,他是直男,喜歡女的。
畢業以後,賀東英迴到國內發展,他長得俊帥,又是海歸精英,主動倒追他的女生不在少數,但奇怪的是,賀東英的每段戀情都注定沒法長久,每次他跟女方交往沒多久,對方便主動向他提出分手,並且徹底斷掉了和他一切聯係。
類似的情況接連發生了好幾次,要說是巧合,實在是太過牽強,賀東英已經意識到事情的不妥之處,結果沿著蛛絲馬跡追查,才發現罪魁禍首竟是向煬。
他曾多次在暗中使絆子,用錢對賀東英交往過的那些女友進行利誘,讓對方跟賀東英分手,剛開始的時候,對方都義正辭嚴地表示拒絕,這個世界很現實,有錢雖不是萬能,但基本都能,看見向煬開出的價格高了,也就心動了。
跟向煬做過交易的人都必須簽下一份保證書,必須跟賀東英撇幹淨聯係,不許再有絲毫瓜葛,一旦違約,下場她們自己看著辦。
怒火萬丈的賀東英直接找了上門,那天是向煬的生日,賀東英二話不說,當著向煬所有朋友的麵,往他臉上狠砸了兩拳之後憤然離去。
賀東英的那兩拳看似砸在向煬臉上,實則落在他的心裏,向煬有痛說不出,雖然這並不排除是他自己作。
然而向煬並沒有因此對賀東英死心,反而做了一件更作死的事情,將自己與賀東英之間的關係推到了懸崖峭壁邊上。
向煬趁賀東英一個人在酒吧喝悶酒的時候,讓人找機會往他酒裏下藥,將他帶到自己床上,在賀東英意識不受控製的狀態下跟他做了。
第二天藥效散去,賀東英也清醒了過來,勃然大怒的他這次說什麼也沒法原諒向煬,上一次他揍向煬僅僅是為了給他一個警示,但這一次不一樣,向煬徹底踩過了界,觸犯了賀東英的底線,賀東英下手很重,向煬從頭到尾沒有吱過一聲,咬著牙關硬扛了下來。
在那之後,賀東英斷掉了和向煬的往來,這是向煬最害怕,也是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
為了請求賀東英的原來,他跑到賀東英家樓下,坐了整整四天,期間滴水不進,那會兒正值小寒,下著淅淅瀝瀝的冷雨,南方的嚴寒刺骨入心,向煬饑寒交迫,卻仍舊固執地堅守在原處,最後體力不支,暈倒在地上的時候,嘴裏還細細碎碎地叨念著賀東英的名字。
賀東英到底沒狠下心任他自生自滅,念在曾經的朋友情義,還是下樓把人帶去了醫院。
醒過來的時候,向煬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手背還插著點滴針管,當他看見賀東英轉身離去的背影,跟打雞血似的不管不顧跳下床,當場跪在地上給他認錯,告訴賀東英自己當初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才出此下冊,哭著請求他的原諒。
賀東英給了向煬最後一次機會,他讓向煬保證,從今往後再也不幹涉自己任何感情生活,這次,向煬說到做到,時至今日,他也仍舊牢記當初的這個諾言,並小心翼翼地守著那條不可逾越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