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內(nèi)科的醫(yī)生給穆遠做了血常規(guī)和胃鏡檢查,確診穆遠的病況是喝酒過多導(dǎo)致的上消化道出血,也就是俗話說的胃出血。
從檢查結(jié)果來看,穆遠的情況有點嚴重,在身體穩(wěn)定之前,需要安排住院治療。
“我看過不少因為喝酒導(dǎo)致的胃出血病例,但是像他這種狀況,卻是比較少見的!
“醫(yī)生,這個怎麼說呢?”
羅逸焦急地詢問,文商站在旁邊,臉色鐵青,雙手插在兩側(cè)褲袋裏,雖然一言不發(fā),但同樣也在等待著醫(yī)生的解答。
“病人平時喝酒是不是特別兇?”
羅逸迴答不上來,文商也不是很清楚,他們對於穆遠的日常生活都不了解。
醫(yī)生解釋道:“病人是因為一次性喝下過量的酒,而且這酒的分量比他所能承受的要大的多,這種毫無節(jié)製的喝酒,會讓身體不堪重負,尤其是對消化係統(tǒng),會產(chǎn)生嚴重的不良影響。”
然後醫(yī)生又問:“你們跟病人是什麼關(guān)係?是他的家屬嗎?”
羅逸點點頭,“是的!
“那以後你們要對他多加提點和監(jiān)督,讓他克製一下,偶爾喝酒沒問題,但必須有個度,否則很傷身的。”
隨後醫(yī)生又交代了一些其餘事項,告訴他們病人現(xiàn)在正在病房裏打點滴,有專職人員幫忙看護,讓羅逸和文商先迴去休息,明天再過來醫(yī)院探病。
出到醫(yī)院門口的時候,文商忽然停住腳步。
“舅舅”他喊了一聲,對羅逸說:“你先迴去吧,我再留下來多呆一會兒!
羅逸望著自家外甥,沒說什麼,隻點一下頭,把手放到文商肩膀上拍了拍,便自個兒離去。
重新迴到病房的時候,護士已經(jīng)離開,房間裏隻有穆遠一個,他已經(jīng)睡了過去,手背上還插著輸液針管。
文商放輕腳步,走到床前,一陣手機鈴聲從床邊的抽屜裏頭傳出,文商拉開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備注寫著“東子”,他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那張疲倦的麵容睡得很沉,文商決定不吵醒他,把手機拿到外麵的走廊上,替穆遠把電話接聽了。
賀東英得知穆遠入院的事情之後,連夜趕了過來。
病房的門一推開,文商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聞聲把頭抬了起來,往門口的方向看去,朝賀東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站起身子,跟他到外麵說去。
“中午他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胃出血了?”賀東英的語氣有些急躁。
“這個我也不清楚,今天晚上他跟我們一塊吃飯,吃著吃著,突然就衝進廁所裏嘔吐,吐了一地的血!蔽纳谈嬖V他,“醫(yī)生給他做了檢查,說是短時間內(nèi)喝酒過量導(dǎo)致的!
賀東英眉頭緊皺,“他吃晚飯的時候喝了很多酒?”
“沒有!蔽纳恬R上否認,“可能是下午那會兒喝的酒!
賀東英想了一會,他記得穆遠跟自己說過,下午要跟劉佳欣慶祝生日,為了了解具體情況,他給卓飛打去電話詢問。
卓飛沒有任何隱瞞,將下午發(fā)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賀東英複述了一遍,末了,他憂心忡忡地問道:“英雄哥,是不是穆師兄他出什麼狀況了?”
“沒事兒,那家夥迴來以後就一身酒氣,倒頭大睡到現(xiàn)在,我還以為他是被你們灌成這樣的呢,所以才問一下你而已!辟R東英安慰道:“你師兄他身體好得很,不用擔心!
說起那個大k,卓飛到現(xiàn)在還氣憤不已,“英雄哥,那個大k實在做的太過分了,他這樣對穆師兄,你們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呀。”
“這個就你就少替他操心了,道上的事情很多很複雜,我們有分寸的!
掛線以後,賀東英剛才在電話裏和卓飛的談話告訴文商,文商表麵上看著很鎮(zhèn)靜,那雙插在褲袋裏的手不知不覺卻緊握成拳頭狀,青色的血管隱隱下手背的皮膚下顯現(xiàn)。
“他們這樣欺人太甚,就這麼算了?”文商的聲音提高了兩個調(diào),他也問出跟卓飛幾乎一模一樣的話。
“這是那家夥心甘情願的!辟R東英往病床上的穆遠看了一眼,然後跟文商解釋了一番。
並不是賀東英跟兄弟們不樂意替穆遠找大k算賬,但這樣一來,就等於暴露了他跟戲班師弟師妹們的關(guān)係,穆遠不希望劇團被牽扯進來,所以當初才選擇息事寧人,答應(yīng)大k那種無理的要求。
文商聽完以後什麼也沒說,那天迴去以後,他心情很不好,到健身房裏練了很久的沙包,即便將所有的精力統(tǒng)統(tǒng)宣泄出來,也無法排解心中那堵難以言喻的煩躁情緒。
次日,文商再過去醫(yī)院病房的時候,穆遠的起色好了不少,跟平時一樣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但還不能下床走動。
穆遠天生耐不住寂寞,在病床上呆了一上午就受不了,嚷著要下去走一走。
文商狠厲地瞪他一眼,“醫(yī)生說過讓你亂走動了麼?誰讓你下床的?”
說罷,摁著他的肩膀,將他強行固定在床上,然後將帶來的保溫瓶打開,給他倒了一碗溫熱的粥。
“把這個吃了,然後吃藥!
穆遠把粥捧起來,吹了吹氣,忽然又停了下來,他轉(zhuǎn)過去看著文商,略帶狐疑的目光:“又是跑來看我,又是給我送吃的,你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有那麼一刻,文商差點就以為穆遠看清楚了自己那一點隱秘的心事,不知該喜還是該憂,但很快,他又將這種想法推翻掉,以穆遠那種心大程度,情商也不可能高去哪兒,是他自己想太多罷了。
“舅舅讓我過來看你。”文商淡淡道,“他老人家不方便每天過來,所以把這事交代給我。”
話雖如此,可實際情況是羅逸堅持要每天親自過來看穆遠,卻被文商給勸阻了,不僅如此,文商還主動攬下了這項每日任務(wù),然而在穆遠麵前,他是不可能把實情說出來。
“別愣著,趕緊把東西吃了!蔽纳贪咽稚爝^去,輕輕托著碗底,將碗湊到穆遠的嘴唇邊,敦促道。
穆遠喝了兩口粥,擺出一副搖頭歎氣的模樣。
文商靜默地望著他,數(shù)秒後,才問道:“怎麼了?”
“口味太寡淡了,除了粥,能不能吃點兒別的呀?”穆遠撇撇嘴巴,主治醫(yī)生前一天才叮囑過,說胃出血的病人要非常注意飲食,除了辛辣刺激的食物碰不得以外,還列了一大串禁食清單,可穆遠平時吃香喝辣慣了,一下子讓他統(tǒng)統(tǒng)禁口,程度比上次後背受傷那迴更甚,太憋了。
一頓吃傷,十頓喝湯,這話不是毫無由來的。
“都胃出血住院了,還想亂吃東西?!”文商挑著眉頭,像個監(jiān)督孩子吃飯的家長似的,將穆遠剛才放下的粥重新推迴他的麵前,示意他廢話少說,趕緊吃掉。
穆遠瞅了瞅文商,衝他擺了個笑臉,好聲好氣地喚了一聲:“文兄~”
那笑容,目的性不要太明顯……文商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等他先開口。
“文兄,吃甜品應(yīng)該沒關(guān)係的,我知道醫(yī)院外麵有一家甜品店,你幫我去買一份芋圓迴來好不好?”
“不行。”文商不假思索拒絕了他的請求。
“為什麼!”
“澱粉類食物也不能吃。”
“那我要吃涼粉!”那麼的理直氣壯,與其說是請求,更像是在下order。
“不行!
“怎麼又不行?!”
“涼粉也是由澱粉做成的,你這人有沒有常識?”
穆遠一聲淒涼哀歎,不死心,又問道:“那雙皮奶總可以了吧?!”
見文商低頭思索,穆遠知道這個有戲,既然芋圓和涼粉都不行,那就吃雙皮奶算了,有的吃好過沒得吃。
他笑盈盈地拉扯了一下文商的衣服,換上一副討好的語氣:“文兄,拜托嘛,我真的很想吃雙皮奶!
文兄斜他一眼,“你剛剛才說想吃芋圓來著。”
“唉,這不是不讓吃芋圓麼!蹦逻h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現(xiàn)在隻要有雙皮奶就夠了,可又不能下床亂走動,你去幫我買迴來好不好?”
文商瞟他一眼,不說話。
“好不好?”穆遠瞪大眼睛瞅著他,滿懷期盼地等著他點頭答應(yīng)。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穆遠撒嬌的模樣,文商是頭一迴見著,平時那股豪放粗獷的老大範兒沒了蹤影,這家夥一旦軟起來,還真叫人有些招架不住。
被他連哄帶求地“嗲”了幾句,文商竟然神使鬼差地張開了嘴,就要應(yīng)允下來的時候,來電鈴聲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打破氛圍。
“靠……這特麼哪個家夥打來的?!”穆遠不耐煩地拿出手機,嫌棄地掃了一眼屏幕,下一秒?yún)s立即換上了一張和顏悅色的麵孔,摁下接聽鍵鈕,舉到耳邊,歡暢地“喂”了一聲。
剛才煩悶地一個勁兒埋怨,轉(zhuǎn)眼就心情大好,這迴卻輪到文商鬱悶了。
不知是病房太過安靜,還是電話聽筒的音量太大,即使站在穆遠旁邊,那頭的講話聲文商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是個女孩子的聲音,穆遠講電話的時候,時不時稱唿她做“阿欣”,文商一下就猜出她就是那個讓穆遠出麵幫忙擋酒的小師妹,劉佳欣。
劉佳欣聽說了賀東英打電話給卓飛詢問穆遠的事情,心裏一直不放心,於是親自給穆遠打電話確認情況。
“真的沒事兒,你們不用擔心!蹦逻h像往常一樣,擺出一副不以為意的口吻,拍著胸口,精力充肺地哈哈大笑,刻意讓對方認為自己好得很。
文商默默看著他在那逞強,沒有取笑,也不拆穿他。
“你師妹找你?”掛線以後,文商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
“對啊,你咋知道是她?”
“你都喊她喊了那麼多聲了,猜也猜得到是她!
“哦。”穆遠聳肩,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警惕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文商,“你這麼留意她,是不是對她有興趣?我嚴重警告你,劉佳欣是我?guī)熋,你最好別對她出手,不僅是阿欣,我鴻青劇團任何一個師弟師妹再可愛漂亮也沒你的戲,你最好甭打歪主意,否則我跟你丫拚了!
文商一怔,這家夥情商低他也忍了,可他真沒料到自己就問了那麼一句話,竟然就被這家夥曲解成這樣,當他來者不拒饑不擇食的禽獸嗎?
穆遠瞧見文商那陰沉沉的臉色,自以為是戳中了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於是安慰性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世間花草多得是,何必死守一處不放手?”
文商站起來,轉(zhuǎn)身離開病房。
“你要去買雙皮奶嗎?”
“自個兒吃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