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商這段時間休假,沒別的事情,他想令穆遠的心情能夠稍微好一些,幾乎每天都陪穆遠出去玩,看電影吃東西買買買,一切費用全部包攬。
穆遠是個很不客氣的人,文商樂意掏錢,他索性連價格都不用看,見到喜歡的就拿,買的心安理得。
“新買的電腦?極品啊。”賀東英看著穆遠新入手的那臺外星人,“你小子什麼時候那麼舍得,之前還嫌五六千塊的手機貴,轉身就入了一臺好幾萬塊的電腦,你中大獎了?”
“反正又不用我出錢,文兄買的~”說道“文兄”二字的時候,穆遠那神情可嘚瑟,仿佛是在炫耀一樣。
“他前幾天不是才送了你好幾臺遊戲機嗎?咋又買電腦了?”
“有錢人的世界你不懂,他樂意花錢,我有什麼辦法。”穆遠故作無奈,歎氣搖頭,感慨完畢之後,又美滋滋地打開電腦開始玩遊戲。
“喲”賀東英調侃地吹了一聲口哨,“既然他對你那麼好,你答應跟人家交往沒?”
“不知你說什麼。”穆遠假裝聽不懂他的話。
賀東英用力往他額頭上彈了一下,“在我麵前你特麼還裝個球!說!”
穆遠撅了撅嘴巴,這才老實迴答他:“我其實還沒考慮清楚。”
“有什麼沒考慮清楚的?你收人家的禮物還收的少麼?不喜歡人家你幹嘛使勁兒收他禮物?”
穆遠撓撓頭,顯得有些困惑,“不是……我沒試過跟男人在一起啊。”
“那你有想過要跟他交往不?”賀東英認真地詢問他。
“也不是沒有,可是如我真的答應下來了,我鐵定就不能抱著玩兒的心態去對待啊,況且我也不清楚我跟他能走多遠,感覺很多東西都要好好規劃,挺費神的。”
“你這家夥,居然還想得挺多的呀。”賀東英笑嗬,從穆遠當初和文商結下梁子到如今兩人發展成這種走向,賀東英見證了整個過程,這段時間裏,穆遠每次跟文商出去,都是笑著迴來的,按照這個趨勢,這兩人從冤家變情人,也是遲早的事。
擱在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穆遠第一時間拿起手機秒接電話,心情愉快地向那頭的人“喂”了一聲。
賀東英默默點燃一根煙,瞇了瞇眼睛,望著自己那位笑得跟發春一樣的好哥們,嘖嘖地搖頭,這小子果真是戀愛腦無誤了。
“什麼?你已經到樓下了?咋那麼快……”
“我現在馬上去換衣服,你等我一下啊。”
匆匆掛了線,穆遠迅速衝進房間,以最快的速度換了一身休閑便服,帶上鑰匙錢包便出了門,完全把屋內的發小忘得一幹二淨。
剛從大樓走出來,第一眼便看見那輛停在門口的車子,文商坐在駕駛座上靜靜地等待,憑借自覺,他感受到了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股視線,慢慢轉過臉去,朝穆遠這邊看了過來,無聲的笑意溢於眼底。
穆遠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怡悅。
今天的節目不是逛街吃飯,穆遠有別的正經事情要辦。
鴻青劇團每月中旬都會定期下去鄉鎮慰問留守老人,以及給他們義演,這是穆遠自離開鴻青之後第一次迴來參加集體活動。
文商站在旁邊,目光至始至終停留在穆遠身上,看著他笑哈哈地陪公公婆婆們聊天,跟他們一起拍照留念。
臺下與老人互動的穆遠有一顆熱枕的心,臺上唱戲的穆遠永遠自信飛揚,從前穆遠渾身都是文商討厭的特質,如今卻竟難以再挑出任何缺點,即便是有,在文商眼裏那也是好的,可愛的。
一曲戲劇落下帷幕,穆遠笑嘻嘻地在舞臺上跑下來,蹦躂到文商跟前急切地詢問意見:“怎麼樣,小爺我唱得好不好?”
文商笑著,卻不說話。
“快迴答我,唱得好不好呀?”
“你這人不能誇,誇了就翹尾巴。”
“誇一誇我難道你會死啊?”穆遠不高興地撇撇嘴巴,伸手作勢要打他。
文商動作迅敏地閃身躲開,穆遠穿著戲服追在他身後,兩人打打鬧鬧,這副場景,換做是以前,任是誰都不曾想象過。
追逐中,穆遠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鼓掌聲,扭過頭去張望,白威不知什麼時候來了現場。
“三叔,你怎麼會在這兒?”穆遠將文商晾到了一邊,麵帶欣喜的笑容,走過去跟他打招唿。
白威摘下墨鏡,朝穆遠那身戲服指道:“聽說你今天參加義演,見有空我就過來了。”
“以前老聽你二叔說你唱戲的事情,一直想找個機會親眼看一下,剛才那出《雙仙拜月亭》唱得不錯。”
話雖是血緣親戚,可穆遠跟這位三叔相認沒多久,二人感情並不算熟,被這麼一誇讚,竟有幾分不好意思,站在原地撓了撓頭,嘿嘿地傻笑。
“對了三叔,上次聽你拉高胡拉得很好,你以前是不是也混過戲班來著?”
“個人興趣而已,平時自學的。”白威笑道:“你二叔他以前愛聽這個,所以……”
話語說了一半,白威突然又打住,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馬上便又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我還得過去機場,你去忙你的吧。”
轉身欲離開,穆遠把他給喊住,“三叔,你要坐飛機去哪兒?”
“不去哪兒。”白威解釋:“王浩今天要迴加拿大,我去給他送行而已。”
說起王浩,穆遠趁此機會,向白威問及關於他當年移民的緣由。
事到如今,白威也沒有任何好隱瞞的,“其實當年除了我之外,他也是知道你二叔身份的其中一人。”
當王浩得知穆華峰真實身份的時候,也一直很矛盾,做了很長時間的心裏掙紮,但最後出於兄弟情義,他還是決定替穆華峰保守秘密,後來穆華峰遇害,白威擔心王浩如果一直留在盛易,若哪天不小心透露出一點風聲,會令穆遠深陷困境,保險起見,他找到了王浩,並給了他一筆數目不小的錢和一個新的身份,讓他離開這裏,到國外生活。
“現在他在加拿大開了家中式餐館,日子過得還算不錯。”白威告訴穆遠,然後又道:“該說的和不該說的,我都已經全部告訴你了,現在輪到我提問你。”
他別過臉去,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文商身上,“我之前都聽王浩說了,你跟那小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穆遠馬上想起那天晚上兩人在衣櫃裏頭幹過的事情,此時此刻才後知後覺地領會到文商那時候的心意,麵對白威,穆遠顯得有些支吾:“沒什麼關係……嗯……就是朋友。”
“朋友?”白威用質問的表情盯著他。
一時語塞,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迴答,關鍵時刻,一聲“穆師兄”打斷了叔侄二人的對話。
卓飛拿著手機朝這邊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將手機遞過去給他,“穆師兄,我剛才找了你好久,原來你在這兒,快聽電話,英雄哥他說有急事找你。”
穆遠暗自竊喜,可算有了個躲避迴答的借口,“三叔,我先聽個電話,你不說趕時間麼?快去機場吧,別讓浩叔在那等你。”
直白的想法毫無保留全寫在了那張臉上,白威看破不說破,低聲道了一句:“臭小子”,便轉身離去。
賀東英是受坐館秦宏的委托找穆遠,電話裏頭,他問道:“你什麼時候結束義演?秦公有事找你,讓你趕緊過去易館一趟。”
“這麼急?到底是什麼事?”
“好像說有客人來了,我也不清楚是什麼客人,反正你捉緊時間,別拖拖拉拉的。”
文商看見穆遠聽完電話以後,撒腿往後臺跑去,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卸下了行頭,換迴原先的便服,於是跟了過去,“你要去哪?”
“社團那邊有點事,現在就得過去。”
文商一句話沒過問,馬上載他返迴市區。
到達目的地後,文商在穆遠臨下車前,把人給拉住,拽到身邊,湊到那雙嘴唇上迅速偷了一個吻,這才放他離開。
易館是盛易的大本營,平日除了坐館以外,隻有七傑和其餘少部分成員才有資格入此,禁止外人隨意進入,穆遠來到大堂的時候,席位上清一色全是黑色西裝打扮的陌生麵孔,沒有一個是盛易的人,穆遠正納悶著這群來人的身份,他的目光匆匆一掃,倏地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狂狼,好久不見。”坐在客座上一位身材高挑的男人突然站起來,大步走到穆遠跟前,對方說的是日語,他臉上掛著久別重逢的笑意,把手伸了出去,等著與穆遠相握。
眼前這位日本男子,穆遠是再熟悉不過,他正是日本關東地區頭號黑幫牛島組的若頭,即二當家——財前紀夫。
紀夫的到來讓穆遠略感意外,他激動地握緊對方的手,操起了久違的日語,向對方問候:“好久不見,紀夫,你近來怎樣?”
“一切都好。”紀夫笑著,至上而下打量了穆遠好幾遍,拍拍他的胳膊,“幾年不見,你個子長了不少,身材也變結實了嘛。”
最近牛島組有意到中國拓展業務,打算和盛易社合作在當地搞一個日式溫泉度假村項目,這次過來是為了進行實地考擦,順便找穆遠聚一聚舊。
當紀夫說到聚舊的時候,穆遠在席位上左右張望了好一會,始終不見那個人的身影,他忍不住問紀夫:“龍澤大哥沒有來嗎?“
“他呀,原本是要跟我一起過來的,但被各種事情纏身,現在一時半刻離不開呢。”
紀夫告訴他,最近關東那片出現了一些勢力分割,不太穩定,為了穩住局麵,避免突發狀況的發生,身為組長的二階堂龍澤不得不留下來坐鎮。
有朋自遠方來,作為地頭蛇,穆遠用不著坐館叮囑吩咐,自動自覺扛起了招唿賓客的使命。
用過豐盛的豪華晚餐,牛島組的組員們紛紛想要體驗一把中國的夜店特色,穆遠自是有求必應,第一時間打電話到hifi的夜店,準備給賓客們包個場子,讓他們大玩特玩,紀夫卻笑著擺手:“不必搞那麼高調,我們人又不多,隨便開個大一點的包廂就好。”
一眾部下跟夜店的小姐瘋鬧瘋玩,唯獨紀夫坐在安靜的角落,自個抽煙喝酒,穆遠走到他身旁坐下,也拿起一根煙點燃。
“你怎麼不過去跟大家一起玩?”
紀夫抖了抖煙蒂,“夜店不都是一個樣,煙,酒,小姐,還有吵雜的音樂。”
“那是。”穆遠用牙簽戳了一塊西瓜,放進嘴裏,“咱們上一次聊天是在什麼時候來著?”
“四年前,你自打從日本迴國之後,咱們就沒再見過麵了,話說你有沒有想過重新接管盛易的日本分社?”
穆遠笑道:“那邊有阿祖在,那小子這幾年把分社打理的妥妥帖帖,我挺放心的。”
“阿祖是你帶出來的人,我從沒質疑過他的能力。”紀夫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過組長他還是希望你能夠迴去,那家夥一直挺想你的。”
穆遠被咽到一半的西瓜給嗆住了,咳了好久才順過氣來,偷偷在心中暗罵了二階堂幾句。
“唉,紀夫,我就不瞞你了,其實我打算找個時機離開盛易。”
“你想跳槽?”紀夫突然眼前一亮,“要不要考慮過來日本這邊發展?“
“我不是那個意思。”穆遠跟他解釋,“我是說我以後不再混黑道了,具體的原因我暫時不想說。”
“你們頭兒知道這事不?”
“當然不知道,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向他開口。”穆遠最近煩心的就是這個,道上有道上的規矩,並不是隨心隨性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如果讓秦宏知道他打算退出社團,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拒絕他?為難他?穆遠心裏真的很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