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段嘉康想要岔開話題,男人鎖上房門,繼而道:“先前某人可是說,怕韭兒接受不了你,才費盡心思的在這條街上來開民宿的。”
男人的聲音不疾不徐,過於清冷,“千叮嚀萬囑咐,說是想融入韭兒的生活,不想韭兒討厭你,迎合韭兒的喜好。”
他頓了頓,“現在背後揭人的短,說任寬的壞話,你會適得其反。”
段嘉康表情凝重,被戳中痛處後,臉色一變,頷首朝床邊走去,“繼容…你怎麼都不老的?”
繼容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在跟你說韭兒,你非要插科打諢的,以後就不要跟我抱怨。”
段嘉康“嗯嗯”迴應,帶著幾分討好和罕見的幼稚,躺到床上後,又拍了拍枕頭,示意方繼容躺下,深知糊弄不過去了,“說是這樣說…”
親情血緣這種羈絆很難言語,總有一股牽引力,哪怕是從小沒養在身邊的孩子,在見到韭兒的時候,那種憐惜愧疚,讓段嘉康拚命想要去補償。
但說來說去,隻是自認為的為韭兒好。
“但是…”段嘉康將人拉到身邊,“任寬這個事情放一放,我還沒找到機會和韭兒說清楚,韭兒的眼睛得治,任寬是個不確定因素,我不想讓一個不確定因素來影響韭兒。”
偏偏這個不確定因素,對韭兒的影響很大。
他不想幹擾韭兒喜歡誰,但任寬在他心裏不是最佳人選。
韭兒和段嘉康爭執不下,剛剛光頂著一口氣,如今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泄了氣後止不住的憤怒。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又莫名覺得一陣悲愴,他抱住枕頭,臉在枕頭裏蹭了蹭。
一方麵他堅信任寬的為人,任寬絕對不會騙他,另一方麵,他又害怕任寬結婚,兩個互相矛盾的念頭讓他備受煎熬。
結婚是對別人而言是占有,對韭兒而言是分享,可是任寬好像從頭到尾,都不曾屬於過他。
就像是他覬覦著一件寶貝,有一天會被人擁有,這種無力的焦灼感,讓韭兒不知所措。
盲人的心裏活動是一場自己和自己的鬥爭,他們需要信仰,所以韭兒會無條件的相信任寬,他害怕任寬親自打破他的幻想。
他以前沒有期待過任何東西,因為他知道他抓不住,所以不敢去奢求,可任寬不一樣,就算是徒勞無功,他都想試試。
一想到段嘉康斬釘截鐵說任寬明天不會來,韭兒就忍不住的生氣,他又不是任寬,憑什麼妄下斷論。
生氣是一迴事,可莫名的擔心又是另一迴事,他沒自信的,不光是對任寬沒信心,對自己也沒有自信。
反反複複的一整晚,韭兒都沒有睡踏實,他早早地起床,和往常一樣,坐在按摩店門口等待任寬的到來。
對麵的民宿也開門了,和這條街格格不入的民宿,生意並不好。
畢竟到這裏來消費的,都是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和到城裏打工的人,十幾二十塊的小旅館,他們都會嫌貴。
早上泡了杯茶,方繼容一直坐在民宿的一樓,看著韭兒從按摩店裏出來,乖巧地坐在門口。
據他的觀察,韭兒比平時起的還早一點,一看就是在和段嘉康較勁。
再則,別人的好意,韭兒並不會全盤接受,比如他叫人給韭兒送一個坐墊,韭兒會禮貌地說句謝謝,可是如果是送飯,韭兒會拒絕。
方繼容看了一會兒,直到按摩店的其他人陸陸續續進去,韭兒還是沒有等到任寬。
韭兒漸漸的變得煩躁,雙手在梯坎上不住地亂摸,臉上的表情難看到無法自控,剛剛送過去的墊子,被韭兒揪得麵目全非。
韭兒無意識的動作,都表明著他的情緒在逐漸失控。
這時,段嘉康從樓上下來,和方繼容四目相望,方繼容率先開口,“你適得其反了知道嗎?”
段嘉康勉強地笑笑,算是承認自己的過錯,“我去和他說說…”
“你現在去真的好嗎?”如果說任寬是油箱,那段嘉康的出現就是導火索,現在和韭兒講道理無疑是火上澆油。
現在去確實不好,但也不能放任韭兒失控,方繼容示意段嘉康坐下,他自己朝著韭兒走去。
“開店了嗎?韭兒。”
韭兒本能地轉過臉,不想麵對任何人,麵部表情有些抽搐,十指交織在一起,不停地摳挖著指尖的死皮。
哪怕方繼容沒有挑釁的語氣,韭兒依舊會抗拒,任何的聲音都會導致他分心,分心就會錯過捕捉任寬的腳步聲。
這是方繼容第一次和韭兒說話,他語氣平和地又問了一次,“開店了嗎?韭兒。”
韭兒木訥搖頭,他不是在迴答方繼容的問題,而是拒絕方繼容的交談。
“我看你整天是玩的不知道時間了,人家問你開店了沒有!”王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扯著嗓子訓韭兒。
韭兒像是說給王蕊聽的,又像是說給方繼容聽的,“我不想捏…”
本來就沒幾個客人,韭兒還擺起架子來,氣得王蕊眼冒金星,“你什麼毛病又犯了!”
“王老板。”方繼容趕緊打岔道,“我想跟他說說話,看他坐門口好半天了。”
王蕊還是心力憔悴,懶得很韭兒計較,朝方繼容笑笑,客套道:“您有什麼事叫我,別理他。”
王蕊噠噠噠地走進店裏,韭兒感覺到方繼容還沒走,又重複著,“我不想捏今天…”
“我是對麵民宿的老板。”方繼容朝民宿一指,正好對上段嘉康的眼神。
聽到方繼容的話,韭兒抗拒一切與段嘉康有關係的人和事,不太禮貌的沒有搭腔。
方繼容坐到韭兒身邊,“在這兒等人呢?等上麵小飯館的老板對吧?”
聽到任寬的消息,韭兒緋紅的耳朵動了動,還是沒有迴答。
“昨天段先生跟你說任老板今天不來了?”方繼容音調很悅耳,以一種站在韭兒這邊的語氣,“你別理一個老頭子,年紀大的人說話都不中聽,我陪你再等等他。”
韭兒沒聽懂重點,沒頭沒腦地問道:“那你年紀大嗎?”
方繼容也沒帶過孩子,先是一怔,又笑道:“比你年長,比任寬也應該大好幾歲吧。”
事事都提到任寬,韭兒會很有興趣。
方繼容看著挺年輕的,不像是四十來歲的人,戴上眼鏡的時候有些冷冰冰的嚴肅。
此時和韭兒說話,他像是幼兒園的老師,腔調柔和,努力表現出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