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蕊跌跌撞撞地往下跑,神色匆忙的她險些在樓梯尾端,一腳踢到韭兒身上,王蕊驚恐地叫了一聲,“啊!”看清是韭兒後,聲音戛然而止。
她不信聽牆根這種事情,有一還有二,飛快收拾好情緒,想像平時一樣,對著韭兒破口大罵,“不是讓你迴去嗎?還杵在這兒幹嘛?”
不管王蕊怎麼克製,她還是擔心韭兒察覺到了什麼,驚恐之餘,又想拉著韭兒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韭兒悶悶不樂地坐在梯子上,聽到王蕊的聲音站了起來,咕嚕道:“反正也沒客人…”
哪壺不開提哪壺,韭兒的迴答讓王蕊放心不少,“沒客人你就坐在別人這兒?”
韭兒意義不明的“哦”了一聲,撐開手裏的導盲杖,晃晃悠悠地朝對麵走去。
王蕊緊盯著韭兒的背影,韭兒長高了,但不見的長壯實,除了眼睛,身體各項指標正常。
任寬老覺得自己苛待了韭兒,可任寬不過是才來幾個月的臭廚子,他知道個屁。
韭兒對很多事物的感知很遲鈍,包括吃飯這件事上,有人誇他一句能吃,他便沒有飽足感,想要一直吃下去。
韭兒很多方麵已經做得很好了,王蕊能不知道韭兒渴望有人誇他?哪怕隻有一句略帶玩笑的話。
鼓勵性的教育,適合生長在室外的野草嗎?韭兒以後的生活是孤軍奮戰,有人誇他一句,他就能活得很好嗎?
眼瞎了這麼久,就不要怕黑,餓了也別想那些歪門邪道的,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才是正道。
王蕊胸腔一緊,壓著聲音咳嗽了一聲,嗓子裏火辣辣的疼。
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韭兒走到石梯中央,迴過頭問道:“蕊姨你怎麼不走了?”
王蕊咬緊牙關,“你還管起我來了。”
雖然老板作為最主要的嫌疑人,但是店裏的每一個員工都不能走,張齊在警察局心驚膽戰地待了幾天,直到今天,突然跟他說可以離開了。
他不知道任寬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從警察局離開第一時間想要和徐茂林取得聯係。
他很慌,很多事情,好像超出了徐茂林事先給他的設想。
他放毒品之前,反反複複問過徐茂林很多次,任寬會不會有事,任寬是個很好的老板,如果不是徐茂林再三要求,他根本沒敢動這些心思。
徐茂林跟他打著包票說:“抓人得講究證據吧,隻是有毒品而已,最多帶任寬去問話。”
雖說徐茂林擔心張齊不答應,但是他太清楚張齊的為人,張齊膽小懦弱,很多時候經不起他的煽動,特別是張齊極其溺愛他,一提起自己過世的父母,張齊什麼都肯答應。
“叔,你就幫我這一迴。”徐茂林少有喊過張齊叔叔,他指著外麵說道,“我以為跟著這邊販毒的能混口飯吃,也不知道是哪出了毛病,我們接了貨都沒來得及上交,我們頭兒就被抓了。”
他們等級分支細化的明確,徐茂林不過是跟著大哥下麵的大哥,連狗腿子都稱不上,平時也接觸不到毒品。
隻是這次來的太突然,他們上午拿貨,還沒趕迴去,就聽說了頭兒被抓的消息。
擒賊先擒王,他們這些最底下的人,都跑得跑散得散,那批貨沒人惦記了,徐茂林惦記上了。
人沒別的毛病,有也隻有窮病。
徐茂林父母過世後跟著張齊生活,張齊在村裏就是個破顛勺的,不管是物質還是教育,都沒有給足過。
徐茂林見過那些販白/粉販大/麻的多賺錢,就他們頭上這拉線的,平時連頭兒麵兒都沒見過,次次分錢都比他們這些小嘍囉不知道多了多少。
誰都見錢眼開,誰都眼紅,他站在這最底下,就甭想靠著這門行當發財。
販/毒這事他別的不知道,隻知道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見張齊蠢蠢欲動,徐茂林捏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齒道:“他們沒人要這批貨了,我現在收著,本來屁事沒有的,誰他媽的知道,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警察來。”
徐茂林這人沒別的本事,就是野心大,他想著風頭一過,能自己經營。
可檢查的越來越嚴,他想出手,都不敢,隻能出此下策,“你就往那廚子店裏一放,那些警察注意力都到他身上了,我把貨賣了,屁事沒有了,就這樣行不行叔。”
他不給張齊說話的機會,“那我他媽的這麼做,還不是為了賺錢,賺錢是為了誰啊,為了我倆以後是生活,你難道還一輩子給那個什麼任寬打工!”
徐茂林就這樣連哄帶騙的,讓張齊將東西放到了任寬店裏。
可他懂幾個法律啊,為了取得張齊信任,還不是張口就來,根本不知道跟“毒”沾染上關係後脫身沒那麼容易。
跟進張齊的事情比較頻繁,方繼容來探望任寬也變得頻繁,“那張齊居然跟徐茂林是叔侄關係,放他出去肯定會第一時間找徐茂林的,等到時候人贓並獲,也就沒你什麼事了。”
所謂的“等到時候”,任寬還覺得有些遙遙無期,從毒品放到他店裏那刻,硬生生的把他這個無關緊要的人,變成了按鍵的關鍵人物。
在這裏麵還沒辦法數著指頭過日子,最開始那幾天,沒人時他會格外的焦慮,甚至嫌棄起身上的油煙味兒,可這麼久過去,不習慣也習慣了。
任寬不太想知道案件的情況,聽多了也是徒添心煩,“方老板,韭兒最近怎麼樣?”
話鋒忽然一轉,一直低著頭的方繼容眉心一跳,他每次來,任寬總會在最後問他一句,韭兒最近怎麼樣。
而自己的迴答也總是含糊不清,老樣子,每每以為任寬會托自己給韭兒帶話時,任寬隻會垂著眼睛說句謝謝。
他能猜到任寬在什麼,人在局子裏待著,不想跟韭兒談什麼未來。
可很多時候,男人最煩人的也就是這點,像是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對方多少一樣,說句叫韭兒安心的話都不會。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的。”方繼容受不了任寬畏首畏尾的樣子,比段嘉康還墨跡,添油加醋道,“主要是現在有段先生陪著,每天還能學點盲文。”
方繼容端著強調,餘光掃到任寬的表情,聽到段嘉康的名字,任寬唿吸滯了一下,旋即鼻翼微微翕張,幹癟地迴答了一聲,“哦,挺好的。”
方繼容起身翻了個白眼,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