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夢柔迷茫的睜著兩眼,腦海在激蕩的迴旋滾蕩著……
她不認為她站得很久,她不想走,她需要思想,雖然凜冽的寒風帶著寒意掀起她烏黑的
長發,飄得好高好高,就好像她腦中的思維想得好遠好遠……
嚴夢柔懷疑自己是不是勝利者?在另一個角度的範圍內,紅衣少女也該算是勝利者,她
想,也認為……
不是麼?紅衣少女懂得什麼叫做愛,噢!愛!
嚴夢柔知道愛絕不是占有,是絕對的奉獻,不被人家愛固然痛苦,但愛人的幸福足以彌
補那傷痕。
嚴夢柔若有所悟的哦了一聲,覺得該走了,帶著她領悟的東西……
一夕漫長,又是旭日東升……
嚴夢柔浴洗完畢,正用著早食,準備一吃飽便上路。
四周也稀稀疏疏坐著兩三桌的客人在用早膳,一日之明,對客棧來說該是“送往迎來”
之始……
“請,客官爺,請裏麵坐,裏麵坐。”
“夥計,你給我送一份雞蛋豆漿,外加小籠包,咦,你不是小柔嗎?”
嚴夢柔隻覺得來人聲音耳熟得很,不禁抬目望去……
“喲,林兄,是您!”
林伯駿兩個箭步的跨近嚴夢柔,似是又驚又喜的問道:“小柔,想不到你在這兒!”
“林兄,你請坐。”嚴夢柔站起嬌軀,朝著林伯駿笑著說道。
林伯駿笑著點頭,在嚴夢柔麵前坐了下來,嚴夢柔也跟著坐下,夥計送上了豆漿和小籠
包。
嚴夢柔想不到林伯駿會在這裏出現,心中之驚喜自是不說可知,她此次趕迴東海,就是
為了要邀請他們父子出麵。
林伯駿風塵仆仆,似是經過一夜之奔波,臉上微呈著倦意,可是並不減他明朗熠熠的風
采,隻見他長得一表人材,標致異常,烏黑的劍眉高聳入鬢,挺直的懸膽鼻,一雙有神的虎
目,寬厚的紅唇,一望給人一種寬直挺逸的感覺。
林伯駿身材高大,熊腰虎背,看來比嚴夢柔要大些,廿三、廿四歲的樣子,穿著一襲白
色的衣衫,頭頂紮著綠色的逍遙巾,一副書生打扮,此時乍見嚴夢柔,俊臉上呈著說不出的
高興。
嚴夢柔笑著問道:“林兄,家母她老人家安好吧?”
“當然,令堂健如南山,隻是你出來快三個月了,她老人家非常思念你……”林伯駿一
麵吃著包子,一麵說道:“小柔,我真要罵令堂和你了……”
“林兄,對不起,我本想不願拖累您們。”嚴夢柔感激的說道。
“瞞著我們好苦。十幾年來,我都被蒙在鼓裏,要不是……”
林伯駿喝了一口豆漿,笑著說道:“要不是我天天追問令堂,而且令堂放心不下你,令
堂還不會說出來呢,小柔,你這丫頭騙得我好苦,還說去省親呢。”
“林兄,我們母女十年來承蒙你們父子的照顧,我們不知道如何來報答你們,我這次蹈
涉江湖是為了報父仇,仇人是名重武林的七大門派……”
嚴夢柔笑著說:“林兄,我知道您一定會不顧性命的幫我,所以我……”
“所以你就把我騙了?”林伯駿朗聲的笑著說道:“好,恕你無罪,小柔,總算你迴來
了,否則真把我們給急死了。”
飽含著嚴夢柔感激不盡的笑意,由衷說道:“謝謝您,林……”
“唉唉,你看,小柔你又來了,什麼謝不謝的,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你別生疏得像過來
人,開口謝呀的,閉口林兄的,你簡直把我叫成陌生人了……”
林伯駿搖搖手,像是生氣的樣子。
“對不起,林……”嚴夢柔不過剛開口,兄字尚未吐出,林伯駿搶先說了出來:“對不
起林兄,好好,小柔,我不說了,否則呆會你又什麼的請原諒啦,抱歉啦,還有啥感激不盡
啦……一大堆,都要給全出籠。”林伯駿無可奈何的聳了一下肩,朝嚴夢柔扮了一個鬼臉。
“嘻。”嚴夢柔撲哧的笑起來,忽又凝了下臉色,說道:“對了,林兄,我還沒問候令
尊呢,他老人家可好?”
“算了,小柔,他老人家擁有兩甲子的功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幹嗎客氣得……”
林伯駿放下包子,望著嚴夢柔不快的說道,隻見嚴夢柔低垂著螓首,忙迭緩下聲音:
“對不起,小柔,你生氣了?”
“沒有,林兄。”嚴夢柔忙抬螓首,搖頭笑著說道。
“小柔,我們相處十年了,你總是客套的把我當做外人,我原想你這次在江湖上磨練了
三個月,一定能改過來,誰知……”
林伯駿凝視著嚴夢柔,一瞬也不瞬的說道:“小柔,你知道不知道,自從你一去三個月
不迴,真把我給急成熱鍋上的螞蟻,好不容易前天伯母告訴了我真相,我立刻馬不停蹄的趕
了出來,深怕你有了萬一……”
“林兄,謝謝您的關懷,小女有生之日,一定不忘你的愛顧……”
嚴夢柔垂下螓首,她知道她的聲音在顫抖……
“小柔,你怎麼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們就該高興才對,來,我們好好慶賀一番。”
林伯駿轉身拍了一下兩掌,叫道:“夥計,給我一斤花生,拿上你們的拿手好菜來,這
些全給拿走。”
“是,是。客官爺,小的馬上給您送上。”
夥計連奔帶跑的走近前來,一麵收拾著桌上的剩膳,一麵恭腰含笑說道。
嚴夢柔抬起螓首,痛苦的搖頭說道:“林兄,您何必如此麻煩……”
林伯駿拍了一下腦勺,笑著說道:“怎樣?順利嗎?”
嚴夢柔笑意點頭說:“嗯,父仇已報了,七大門派的掌門人都給我給宰了……”
“嗯,小柔,你真是了不得,孤單女人家竟宰了那些牛鼻子,要得,要得。”林伯駿驚
喜的圓睜著兩眼,翹起拇指,連聲讚道:“小妮子,看不出你還真藏不露,不簡單喲,看來
我可要輸給你了呢。”
“林兄,您謙虛了,我還差您一大截哩。”
“客官爺,酒菜給您拿來了。”夥計送上了一斤花雕和四個精美的小菜和一個湯,中斷
了嚴夢柔與林伯駿的談話。
夥計擺好酒席,哈腰離去,林伯駿拿起酒壺先給自己倒滿一杯,然後倒向嚴夢柔的酒
杯……
嚴夢柔蓋住酒杯,搖頭說道:“林兄,我不會喝酒。”
“唉呀,小柔我知道你不會喝酒,可是今天日子不同,一來為你手刃親仇而幹一杯,再
者你已是二十歲的大姑娘了,將來喝交杯酒可怎辦?”
林伯駿拿著酒壺,笑著說道。
“林兄取笑了……”嚴夢柔紅著兩頰,嬌羞的說道,見林伯駿堅持,不忍過分推辭的說
道:“林兄,我隻喝一杯。”
“噢,這一小杯有啥用?”
林伯駿替嚴夢柔斟滿酒,拿起自己的酒杯,朝空停住說道:“小柔,祝賀你深仇已報。”
“謝謝您,林兄。”嚴夢柔舉起酒杯,笑著說道。
林伯駿一碰嚴夢柔的酒杯,一仰而幹。
嚴夢柔捂著鼻子,一口氣灌了下去,隻覺得黃湯下肚一陣滾燙,辛辣至極,咳了兩聲,
差點沒給嗆了出來。
林伯駿提起酒壺,笑著凝視嚴夢柔說道:“小柔,這杯賀你愈加美麗嬌豔。”
“不了,林兄我真的不會喝……”嚴夢柔皺著眉頭,嘴中嘖個不停,不過剛下肚,兩頰
便出了一片酡紅。
林伯駿見嚴夢柔不勝酒量,笑著替自己斟酒,看著嚴夢柔柔嬌的醉態美,癡癡的說道:
“小柔,你越來越美了……”
嚴夢柔別過他灼熱的眼光,笑了一下,說道:“林兄,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呀呀,你真別把我見外了。”林伯駿凝下臉色,虎目射出灼灼的眸光,誠摯的望著嚴
夢柔說道:“小柔,你是不是有了麻煩?你知道,隻要你的事情,赴湯蹈火,我決不縮辭。”
“林兄,謝……”嚴夢柔說了一個謝字,見林伯駿皺起濃眉,不禁住口,笑著說道:
“我還請您們父子幫我救一個人。”
林伯駿挾了一塊豆腐鑲牛肉,放下筷子,正色的說道:“是怎麼一迴事兒?是要
救……?”
嚴夢柔沉著聲音說道:“江湖一鼎無影浪客……”
“小柔,你是說那個姓北的無影浪客?”林伯駿睜著兩眼,訝聲問道。
嚴夢柔笑著不解的說道:“林兄,江湖上也不過一個無影浪客,難道您說還有別人不
成?”
“不是這個意思,小柔……”林伯駿也笑了起來,呷了一口花雕說道:“舉天之下誰能
使無影浪客至欲人救助的地步?”
“是我害了他……”嚴夢柔想起北雙被白嘉露震倒的一幕,不禁暗然垂下螓首,淒聲說
道。
林伯駿狐疑不解的說道:“小柔,你說來聽聽。”
嚴夢柔抑下悲意,抬起螓首,講述著她隻身報仇的事情以及和北雙結識的經過……
嚴夢柔一麵吃著菜,一麵款款而道,忽又神情激動,忽又神傷黯然……
“噢,想不到有這麼一段動人的插曲……”
林伯駿聽完了嚴夢柔的講述,籲了一口氣,眸中射出一股莫名的神色,怪味的說了一聲。
嚴夢柔凝起柳眉,茫然的叫了一聲:“林兄……”
林伯駿哦了一聲,忙不迭打斷嚴夢柔的話音,笑著說道:“哦,小柔,我是說想不到平
靜的江湖起了這麼大的風雲……”
“我和官大哥他們說好,十天以內在嶽陽樓相會,然後越過湖北,攻上旗山,殲滅西北
雨的總部……”
林伯駿默默的喝了一口酒,然後又默默的斟上一杯,低著眼簾,仿佛沒聽到嚴夢柔的話,
像是在獨自沉思著,臉上一片漠然。
嚴夢柔見林伯駿沉思不語,不禁脫口問道:“林兄,我能不能麻煩您……”
“看,小柔,你又是說哪裏話?”林伯駿抬起眼光,連聲叫道:“我不是說過,隻要是
你的事情,哪怕犧牲這顆頭顱,也在所不惜,不過……”
林伯駿說聲不過,停了下來,臉上一片沉寂之色,望著嚴夢柔不語。
嚴夢柔接聲問道:“不過怎樣?”
“是這樣,小柔,我本身是沒問題,但是家父他老人家……”
林伯駿抓了一下頭,沉聲說道:“我看家父一定不會答應。”
“令尊不會答應?”嚴夢柔吃驚的問道。
林伯駿點了一下頭,為難似的捂著鼻子說道:“你知道家父他老人家性情古怪,一向自
傲武功天下第一,小柔,你說是不?在江湖上跑的人,就是為了一個名譽……”
嚴夢柔半解非懂的頷了一下螓首。
“家父被排在江湖一鼎之後,心中老不是滋味,在年前曾踏入中原,尋找無影浪客較技,
想打敗江湖一鼎,以便獨享鼇頭,家父找了半年空返而迴,沒碰上無影浪客,但我知道他心
中仍念念不忘……”林伯駿緩緩的說道。
“噢……”嚴夢柔恍然悟的點了一下頭,說道:“那我就不便麻煩你們了。”
“小柔……”林伯駿叫了一聲,握住嚴夢柔的柔荑,虎目射出一縷縷的深情,卷向嚴夢
柔說道:“你別太*了心,無影浪客雖是救過你,但你也曾救過他,隻是他故裝道貌岸然,
是偽君子,自食惡果罷了,誰不知道江湖一鼎是靠手段毒辣心計奸險而出名的,他還有一個
外號叫血煞星呢……”
嚴夢柔抽迴玉手,搖首螓首叫道:“不,林兄,您不能這樣說他。”
“小柔,你聽我說,我們馬上迴去,令堂等得你兩眼欲穿了,我們讓她老人家一個高
興……”
“不能,我不能這樣做。”
嚴夢柔猛搖著頭,幾乎哭出來的喊道:“林兄,您如不願去,我自個去……”
“不,不,小柔,我當然願意去……”林伯駿急聲說道:“我隻是說你先迴去讓令堂看
看……”
“不,我還不想迴去,時間已經很緊湊了,不能再耽擱……”
嚴夢柔垂著眼簾說道。
“小柔!”林伯駿叫了一聲。
嚴夢柔浮起一個笑意,說道:“林兄,您如願幫我,我想現在就起程。”
“不,小柔,我別把我累死了,我已一夜兩天沒休息了……”
林伯駿見嚴夢柔現在就要起身,連忙說道,俊臉上呈出一股不自在的神色:“小柔,你
倒真個急。”
嚴夢柔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說道:“對不起,救人如救火,倒給林兄的奔波給忘了。”
“好個救人如救火。”林伯駿兩眼閃過一絲嫉妒的神色,仰起酒杯,像自言自語的輕道
了一聲。
嚴夢柔聽懂林伯駿的雙關語,心中浮起一絲歉疚,臉上卻不在意的笑了一下,說道:
“林兄俠義心腸,小女子沒齒難忘。”
林伯駿苦澀的笑了一下,又幹了一杯花雕,惆悵的望著嚴夢柔,半晌才說道:“小柔,
你在此等我,我休息一兩個時辰便夠了。”
“林兄請。”嚴夢柔露了笑容,感激的說道。
林伯駿苦笑了一下,拍了一下手。
“來了,客官爺。”夥計箭步走過來,朝著林伯駿哈腰說道:“給我弄個幹淨的房間……
這銀子拿去。”林伯駿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站起身子,朝嚴夢柔深情的一瞥。
“客官爺,這邊走,這邊走。”夥計拿起銀子,彎著腰,擺著手,滿臉奉承的道,嚴夢
柔迷惘的目送著林伯駿跟著夥計上樓……
很明顯的,嚴夢柔知道林伯駿在愛著自己,林伯駿也知道嚴夢柔愛上了北雙。
嚴夢柔隻覺腦中一陣衝激,昏沉沉的……
她知道林伯駿深愛著自己,不是現在,很久以來他就知道,她說不出林伯駿什麼地方不
好,她也曾想把他編進她少女的夢裏,但她沒有,她總認為他缺少了一些什麼,而這“一些”
北雙都具有……
嚴夢柔心中一陣紊亂,她在想,她應該如何向林伯雙駿表示她對他隻是兄妹之愛……
嚴夢柔甩了一下螓首,像是想甩去那滿腦的煩緒……
十年,不是很短的日子,林伯駿對她一往情深,那時她也許不會注意,她的心中隻記著
她父親被殺的慘相,她隻記得她和母親落魄逃難的情形,她壓根兒就沒想到她該去愛一個人,
或者被人愛,她隻知道她有一段血海深仇未報,直至遇到北雙,她才知道自己需要,她夢想
中的愛……
事實上嚴夢柔也該知道林伯駿在深愛著她,林伯駿對他百般愛護,無微不至,他摒棄了
他大好年華,在江湖上闖蕩名氣的大好時光,空負著一身武藝,陪著嚴夢柔躇躊在偏僻的小
島上,他也曾向嚴夢柔表示過他心中的愛意,也知道嚴夢柔對他隻是兄妹之情,但他決不認
為嚴夢柔不會愛他,他認為嚴夢柔還小,或者她正為著某種事情才疏忽他,他有絕對的自信,
能擄獲嚴夢柔的芳心……
當他知道嚴夢柔為父報仇時,他高興他的估計沒有錯誤,嚴夢柔不過是為了報血海仇,
才在壓抑她心中的感情,不敢向他表露罷了……
但,他的估計仍錯了!
當他見嚴夢柔仍是如此“客套的冷淡”,他的心冷了!嚴夢柔確是對他隻有兄長的敬愛,
沒有,一點也沒有他朝暮期待的愛。她在迴避著他,他早該知道的……
他早聽說過無影浪客對女人有一手,但他絕不服氣,他認為,他有辦法打跨他的。他嫉
妒,他怨恨,對無影浪客搶走他心目中的人,他更嫉妒無影浪客如風的名聲。
——請看中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