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究望和俞還一塊上樓,俞父在外人麵前話一向不多,看到兩個人進屋,放下報紙朝他們點點頭,自己坐在往常吃飯的位置。
俞母熱情的招唿兩個人坐下,飯菜擺上桌,馮究望有些生疏地說了句“麻煩阿姨了”。
俞還在桌子底下懟了懟馮究望的手臂,小聲道:“不用這麼拘束。”
馮究望點點頭,筷子拿起又放下。
俞還時時盯著他,看他這樣又抬起頭用眼神詢問怎麼了。
馮究望瞟了一眼坐在對麵眼睛看著電視的俞父,湊到俞還耳邊說:“哥也不用時時刻刻這麼緊張我。”
俞還被說得不好意思了,眼睛側到飯桌上不再看馮究望。
俞母給馮究望盛了兩大碗米飯,吃到最後俞還忍不住開口:“你要是吃不下就別吃了。”
俞母責怪地看他一眼:“你懂什麼?現在的小年輕就是飯量大,不吃飽點怎麼長個子?”
俞還平時是不愛和母親爭辯的,俞母一直有她的一份道理,旁人說不服她,除非她自己改口。
“那也不是這麼吃的啊……”俞還小聲反駁道,看向俞父。
俞父咳嗽一聲,放下筷子醞釀一下幫兒子說話:“俞還說得也沒錯,哪有你這麼給人家孩子盛飯的,人家吃多少盛多少,你這樣誰還好意思不吃?”
俞父幾乎句句踩雷,俞母果然給他翻了個白眼,“你這老頭子說話都不會好好說。”轉頭又跟馮究望說,“你多吃點,要是吃不下了就別吃了,阿姨就是怕你吃不夠,撐著了就別吃了啊。”
馮究望點點頭,把碗裏最後一點飯吃掉,“謝謝阿姨,我吃飽了。”
俞母轉頭對兩個人講:“我就說嘛,兩碗飯正正好,你們父子倆還跟我嘴硬!”
俞父哼哼兩聲。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俞還連忙站起身:“我倆先出去了,正好帶他到外麵轉轉,他下午要迴去了。”
俞母聞言抬起頭:“這就迴去了?不多待幾天?”
馮究望迴:“不了,家裏還有點事。”
“哎行,在這住的還滿意嗎?”
俞母又拿出招待客人那一套,俞還提醒道:“媽媽。”
俞母晃過神笑說:“以後有空常來,下午什麼時候走?讓俞還送送你,反正他在家也沒事。”
俞還說:“我知道了,您就別操心了。”
從屋子裏出來,俞還籲出一口氣。二月最後一點時間裏天依舊冷,哈氣成白霧,聚在一塊又散去。
俞還說:“都說了要是覺得尷尬可以不來。”
馮究望說:“總要見一見的。”
“見什麼?我媽媽嗎?之前又不是沒見過……”
“見家長。”
俞還沒聲了。
馮究望笑起來,“逗你玩的,隻是要走了總該打聲招唿,不然不是很沒禮貌嗎?”
俞還奇道:“你什麼時候在意這個了?”
馮究望看向俞還,“是你教我的。”
俞還眨眨眼,心裏說不上什麼滋味,好像真的養了一條狼崽,一點點看他長大了。
上午的時間俞還帶馮究望去了采摘園,這個時節天氣冷,所有蔬菜水果都在大棚裏,幾乎沒什麼人來,兩個人最後也隻是摘了一些小柿子清水洗了洗分著吃。
土路不好走,馮究望好幾次差點崴腳,俞還是習慣這條路了,忍不住要去笑,被馮究望逮到了,拽住他的帽子也不讓他好走。到了平坦的路麵,俞還要他把帽子鬆開,腦袋剛側過來,馮究望捏住他泛紅的耳朵親昵地揉了揉。
俞還還沒能適應兩人關係的轉變,木愣愣地任由馮究望把耳朵捂熱,瞥一眼又瞥一眼,找到自己的聲音清清嗓說:“在外麵不許這樣。”
馮究望:“好的。”
俞還詫異,眼睛瞪得圓一點。
馮究望輕聲說:“按照你的步調來。”
中午這頓飯是兩個人一塊吃的,在旅舍的大客廳裏,還有其他的住客,包括昨晚遇到的那對情侶。
馮究望照舊吃了兩碗飯,俞還埋頭悄悄和他講:“原來你真能吃這麼多,早上我還以為你在硬撐。”
馮究望不知道他幹嘛這麼和自己說話,頭低得很低,兩隻手都靠在桌子上,也學著俞還擺出悄悄摸摸的姿勢,小聲逗弄道:“再多就吃不下了,謝謝哥哥替我解圍。”
俞還沒察覺,還傻乎乎說:“不客氣。”
馮究望發現對麵桌上那對情侶中的女生在看他們,他是不在意,但想到俞還應該會在意,抬起頭離開一段距離。
俞還的目光尋過來,歪著頭看他。
馮究望靜了兩秒鍾:“迴房間了。”
俞還:“嗯?”
馮究望迴到房間的第一件事是把俞還按進柔軟的床鋪裏,撩開襯衫的衣擺把手貼腰腹之間,感受他猛地收縮,肚皮陷下去又緩緩鼓起來。
俞還一副受了驚的樣子,但是沒有抗拒,馮究望的手掌貼著他,粗糙的掌紋和細膩的肌膚相互摩擦。
馮究望沒有出聲,把臉埋在他頸側,這讓俞還想到吭吭唧唧的小狼崽子,忍不住摸摸他的腦袋,輕輕抓撓他的頭發。
馮究望這才有動靜,悶悶叫道:“俞還。”
“幹嘛?”
“你今天一直在看我。”
俞還靜了靜,空氣裏緩慢地開口,“也、也沒有一直……”
馮究望撐起雙臂,俞還眼裏和身上都落下一片遮光的陰影。
“嗯……就是稍微有點不放心才看看,我不能看你嗎?”俞還垂下眼睛辯解,辯到最後反而直接承認了。
就是在看你啊,怎麼了不行嗎?
“當然可以。”馮究望低下頭,吻落在俞還的嘴角,輕輕地一下。
兩個人的唿吸都淺淺的,俞還說:“手,拿開,好熱。”
那隻手一直摸在肚子上,又熱又奇怪,心髒好像拐到肚子裏去,奇異地跳動著。
“那你親我一下。”馮究望耍賴,鼻尖和嘴唇都蹭著俞還的嘴角。
俞還本來打算敷衍地親一親卻被馮究望捉住了,親到最後身子軟下來,舌頭要化掉了,涎液從口腔裏漫開,像尚在學說話的寶寶,開口就會口齒不清地流下口水。
得了甜頭馮究望完全不知收斂,隻想要更多,親到俞還生氣了,叫他離自己遠點,他才舔著嘴角從床鋪上下來。
俞還在家這段時間一直沒打理過頭發,現在有些長了,前邊的一些頭發紮眼睛,臉頰兩側的幾縷更襯得臉小,下頜弧度流暢的連接到一點。因為是白天,房間裏拉著窗簾,光從紫灰色的窗簾裏透進來,影影綽綽落在俞還的臉上,眼睛的褐色變得更淺一些,睫毛更像蝴蝶的羽翼,靜謐地落在一處。
馮究望走到他麵前,俞還還在氣,眼圓圓地向上挑,心跳有明顯空下一拍。
與俞還的漂亮不同,馮究望是更能吸引女孩子矚目的長相,臉有棱角,不說話的時候嘴角自然向下,眼睛裏的冷漠是天生的,隨了母親,狹長而有弧度,挑起來或者似笑非笑時都很性感,故意笑起來又顯得稚氣邪惡,兩者可以隨意切換。
當真是長大了,比俞還剛見到他時更能收斂情緒也懂得如何麵對長輩。
俞還有些悵然,忍不住多看他一會兒。
馮究望抬手將他落下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後,“俞還,你再這麼看我我要忍不住了。”
俞還迴過神,“我怎麼看你了?”
他自己不知道,嘴巴裏還抱怨馮究望粘人,實際是自己更粘人,眼睛每時每刻勾在馮究望的身上,一點小動靜都要偷偷看看他。
馮究望不怎麼正經地迴答:“色色地看我。”
俞還順手拽起床鋪上的枕頭砸他。
下午一點,俞還送馮究望去車站。
馮究望說:“我自己迴去就好,到了給你打電話。”
俞還搖頭:“還是我跟你去一趟吧,我不放心,而且我在家也沒什麼事。”
這一趟出租車跑得很快,到了地方還有二十分鍾才檢票,兩個人坐在大廳等。
俞還想到假期前兩個人在車站的大廳裏不歡而散,恰巧這時馮究望又說:“你先迴去吧,別在這兒等了。”
俞還扭過頭,“幹嘛趕我走?”
馮究望愣了愣,“不是,我怕你冷,你不是怕冷嗎?”
俞還注意到自己語氣不對,冷靜下來:“嗯,那我先走了,你迴去注意安全,到家了記得發消息告訴我一聲。”
馮究望卻拽住他,“俞還。”
俞還:“嗯?”
“沒有嫌棄你也不是在趕你,就是怕你冷,本來就是我自作主張要過來找你的,現在又要你送我。”
馮究望低下頭,幫他戴上帽子,趁著沒人看偷偷壓下帽子親他一口,“我最喜歡哥哥了。”
俞還一下愣住。
好直白,太直白了。
俞還長到這個年紀,嘴上說著自己運氣不好得不到想要的,但心底仍然是渴望被愛的,不然也不會碰壁那麼多次。
他是最天真的小朋友,會用小熊當頭像,會說多吃水果才有營養,也會為了自己的心動而慌亂不已,捂住耳朵又控製不住擺動名為喜歡的那條短尾巴。
恰巧馮究望從來不懂委婉,這讓他心安又羞赧。
俞還在座位的縫隙悄悄牽住馮究望的手,眼睛亮亮的,真的是每時每刻都看向他,湊到馮究望耳邊說:“那你到家要和我講……很快就要開學了。”
開學就能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