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究望出去的時候迪吧裏麵剛開始熱場,燈光齊齊亮起又滅下,震耳欲聾的聲音隔在身後麵。
陳銘樂迴到代悠旁邊,代悠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嗑瓜子示意他伸手。
代悠立刻把手伸過去,一把瓜子仁就落在手裏。
代悠支著下巴說:“他迴去了?”
陳銘樂點點頭,“悠悠,下次不要再那麼和他說話了!
代悠哼笑一聲,“誰讓他多管閑事!
“是我讓他來的。”陳銘樂說。
“我知道,又怎樣?”代悠把瓜子皮甩到桌上,“再說利用我是要付出代價的,上次不明不白背了口鍋,還要我看他們那麼甜蜜又古怪的氛圍,怪氣人的。”
陳銘樂問:“你在說誰?”
“還能有誰?你朋友啊。他什麼都沒和你說?看他急匆匆走那個樣子,是不是男朋友來找了?”代悠說完擺擺手,“算了,不關我事。待會兒陪我去舞池吧!
俞還十五分鍾前通知紀檢部,紀檢部又通知各宿舍長查宿錄視頻。
馮究望就算打車也不可能在十點半趕迴去,十一點倒是有可能。
他出來的速度很快,打字迴消息後越走越慢,最後幹脆在車站等公交,坐上車過了好幾站,俞還才給他發消息:[這麼晚你去哪了?]
馮究望:[原來老師還記得我。]
俞還在手機那端一怔:[我這邊比較忙,剛剛才有空。你去哪了?]
馮究望:[在坐車,馬上迴去。]
俞還:[十一點之前能到嗎?]
馮究望:[嗯。]
俞還坐在床鋪上,嚐試放軟語氣:[你在鬧什麼脾氣呀?]
馮究望:[沒有,老師有事忙應該的。]
俞還徹底沒轍了,歎了口氣端坐在床上再接再厲:[你怪我沒按時迴你消息?]
馮究望:[沒有。]
馮究望:[你現在可以接電話嗎?]
俞還抬眼看了看對麵空的床鋪,蕭培還沒迴來,他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
“喂?”俞還說話,隻是普普通通一個字也像浸在蜜罐裏一樣甜。
馮究望說:“你先在係群裏說了話,然後又去主群通知了還順便跟喬野川說了,最後才是我!
俞還沒想到他能了解的那麼細,“那是工作,我總要把工作先做完吧,你什麼時候這麼變得這麼不講道理了?”
“我想你了!瘪T究望說,“可是哥哥好像一點也不想我。”
“哪有的事……”俞還是不好意思說“想”這個字的,不敢像小男孩一樣明目張膽地撒嬌或者討要好處,“你不要擅自揣測我好不好?”但是聲音放輕了,輕的像唿吸,一聲聲撫過耳朵。
“你到底去哪了,這麼晚還沒迴宿舍?”俞還說到正經事還是沒法嚴厲起來,他知道這樣不對的,於是不斷看向門口,好像有誰會偷聽似的。
“去了迪吧!瘪T究望倒是坦誠。
俞還那邊靜了下,“去幹什麼?”
“去幫人牽線。”馮究望懨懨地說,今天一天沒有一件讓他開心的事,他聽出來俞還在意了。
俞還不喜歡那種地方,再三強調過,結果他還是去了。
雖然不是自願去的,但馮究望並沒有解釋。
他壞心眼地要俞還生氣,想他多在乎自己一點。
“馮究望你……”
俞還的話沒說完,有人推門進來。
蕭培一如既往地大嗓門:“小俞老師,江主任明天請吃飯啊,後天就迴去了,你這次就別推了吧。”
俞還拿手機的手一僵,知道現在捂住聽筒也無濟於事,隻能答道:“我知道了!
蕭培見他在打電話,噤聲指了指衛生間,意思是他先用了。
俞還默默點頭。
“俞還!彪娫捘嵌笋T究望的聲音帶著四月不應有的涼意,已然不是剛才的溫度,“剛才說話的人是誰?”
俞還心底歎口氣,想這都是什麼事情,亂糟糟攪在一起,“是同住的老師。”
“你沒和我說過你會和別人一塊住!
俞還抿了抿嘴巴,“也沒什麼說的必要……”
“在學校要減少不必要的接觸,在外麵有些事情沒必要告訴我。俞還,還有什麼是必要的?”
俞還靜了靜:“你是要和我吵嗎,大半夜去夜店你還有理了?”
“我沒想留在那裏,一個小時不到就出來了。跟你說話你沒有迴,一直在等你消息。我按照你說的慢慢做改變,想離你再近一點,結果你什麼事都不願意和我說,連和誰一塊住都要瞞著我!瘪T究望說到這裏停頓了,“和你同住的是誰?”
俞還沒有他那麼會說話,可以把自己所有想法都倒出來,到最後也隻是說:“說名字你也不認……”
“是誰?”
“蕭培。”
馮究望說:“我不認識?”
俞還無言。
“這有什麼可瞞的?”
俞還結結巴巴道:“我怕、你吃醋!
“我要一直守著手機等你迴我消息,和你一同去的人卻能時時刻刻看著你,我的確吃醋但我也會忍耐!瘪T究望說,“你根本不信我,就因為我比你小了七歲,你就要把我當做小孩子對待。俞還,我不止是你的學生,我和他們不一樣!
俞還在電話這端束手無措,臉是漲紅的,頭發落在眼前來不及梳理。
“我沒……”
“你有,嘴上說著沒有,實際上還是有!
俞還張了張嘴,腦子有些亂,最開始打這通電話並不是想吵架的,一切都往不可控的方向去了。
他也有點生氣,和馮究望說話自己總是不占上風,“那不然呢?我對你和對其他人都不一樣,我對你最特殊,讓所有人都看清楚我們的關係?我不止是你的、我不能隻是你的所屬物,我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我需要去維持它們,你現在還上學,自然什麼都不用想……”
“你覺得我什麼都沒想過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
蕭培從衛生間出來了,俞還的聲音瞬間降低,“現在和你說不清楚,迴去了我們再好好談談!闭f完直接掛斷電話。
蕭培隨意靠坐在床上,“怎麼不打了?和對象吵架了?”
俞還勉強笑著:“沒有。”
“床頭吵架床尾和,迴頭迴去就沒事了!笔捙嚯S口說了一句開始看自己的手機。
事情可沒他說的那麼簡單。
俞還發現自己剛才被全程壓製,轉念想一想明明是在說馮究望不在宿舍的問題,怎麼最後變成自己理虧了!
馮究望那邊也不好過,俞還直接掛了他的電話,他再撥迴去沒有人接。
十一點到宿舍樓底差點被鎖外麵,整個宿舍都看出馮究望心情不佳。俞還應該還在清點人數,班群裏麵喬野川還在說:[現在到宿舍的補個視頻,導員剛又問我。]
俞還沒和他說話。
一直到十一點半,俞還用公事公辦的口吻發來消息:[瞞著你住宿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可以道歉。今天查宿沒有錄到你也是事實,我不管你去哪裏,查宿的時候必須在。]
[去夜店也沒關係?]
[站來老師的角度講我管不到你。早點睡吧,晚安。]
俞還生氣了。
後知後覺的生氣,氣得他睡不著覺,死盯著手機屏幕看。
蕭培看那邊還亮著光,忍不住說:“俞老師,其實你知道這個屋子不隔音吧?”
俞還還在氣頭上,手機屏移開了盯著蕭培看。
蕭培被盯得發毛,咳了兩聲說:“你打電話我多少聽到一點,真不是故意的啊……你對象還在上學?”
俞還徹底冷靜了。
“您聽錯了!
那也沒必要用“您”稱唿吧。
“那就是我聽錯了吧。”蕭培也沒在意,“不過現在的小孩都很叛逆,就之前我說的那個也一樣讓我頭疼!表麵看乖的不得了,實際上是條蛇,一個不注意就給她溜走了!
“小俞老師啊。”蕭培又開始語重心長,“十八歲就是成年了,沒必要太慣著那幫小孩,不然會蹬鼻子上臉的,你說是不是?”
俞還有些茫然。
是與不是都不由他了。
他覺得自己已經被牽著鼻子走。
馮究望的生氣是生氣,他的生氣又算什麼?
俞還把自己蜷成一團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