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本來是個洗個熱水澡衝掉枯燥工作一周的疲憊、舒舒服服睡一天的元旦佳日，佘褚早上十點還不到就接到了家裏太後的奪命連環(huán)call。
“媽，我都說了我去相親就是禍害人家姑娘，”佘褚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極其無奈地深歎一口氣，“這還是元旦，多壞人心情啊。”
“我不管！你都二十八了，再不抓緊點時間找個女朋友談戀愛、結(jié)婚生孩子就晚了！今天也不用迴來吃飯了，就去餐廳和人家見一麵。”
母親強勢的聲音從電話聽筒裏傳出，恨不能當場從聽筒裏鑽出來對佘褚耳提麵命，“態(tài)度給我放端正點！少找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和借口，要是今天人家姑娘不高興了，你就再也不用迴來了！”
佘褚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電話便被從另一端掛斷了，想要直接坦白的念頭剛冒出個頭就被按迴去了。
佘褚沒辦法，隻能看著手機上發(fā)過來的地址歎息——他媽年紀大了，近些年還查出糖尿病，血壓也偏高，情緒不能太激動，原本還算佛係的心態(tài)，在看到舅嬸家那些個比佘褚還小幾歲的孩子都接二連三成家時一下就沉不住氣了。
她說她這輩子還剩下的最大的心願，是看著佘褚成家立業(yè)，有個聰明可愛的小孩，還能趁著不算年邁替佘褚?guī)Ш⒆印?br />
佘褚怕她激動傷身，至今不敢和家裏坦白，平時往家裏買東西倒是勤快，但能少迴去就少迴去，深怕被催婚，但還是逃不過被逼相親。
他每次都會從自身出發(fā)來結(jié)束相親，然後禮貌又溫和地請對方吃一頓飯以求諒解，遇到的姑娘都很善解人意，讓他心底的歉疚與愧怍越積越多。
這是第二十八次相親。
對麵的姑娘打扮得很精致，談吐間氣質(zhì)斐然，笑起來時也很甜。
哪裏都好，但就是性別不對。
佘褚心裏愧疚更深，他神色真誠向?qū)Ψ奖硎厩敢猓f：“對不起，很抱歉今天耽擱你的時間，您是位非常優(yōu)秀的女士，不過我現(xiàn)在的確沒有成家的心思，今天來相親也是不願駁了家母的心思。”
他說，節(jié)日快樂，實在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如果可以，我願意送你一件禮物，算元旦祝福、也算賠禮。
姑娘對他頗有好感，直白大方地說：“我覺得我們可以很好地相處一段時間看看，我可以等。”
佘褚欲言又止，他看著對麵姑娘含笑的眸子，一種欺瞞對方的負疚感幾乎要充斥滿他的胸口，讓他實在難抑這股壓抑已久的坦白衝動，和對方對視著艱難開了口：“……實在對不起，其實我的性取向是男性。”
姑娘臉色一變，幾乎是立竿見影地覺出了被愚弄的憤怒，但她仍然忌於在外保持形象的良好教養(yǎng)，沒能破口大罵，胸口起伏片刻，難忍地端起麵前的檸檬水往佘褚臉上潑了去，拎起手包頭也不迴地走了。
佘褚慢吞吞地擦掉臉上的水漬，心口滋生出種種情緒，五味雜陳。
他是歉疚的，對這位被他浪費掉節(jié)假日時間的姑娘，但同時他又感到一種終於坦白、不必遮遮掩掩的釋然與暢快，哪怕他深知接下來迴家裏麵對他的會是比以往更猛烈的疾風驟雨。
旁邊的服務員隻當是情侶吵架，同情地給他又遞了一張熱毛巾，給他把沒上的菜退了錢。
佘褚謝過了服務員的好意，擦掉臉上的檸檬水，還沒出餐廳就正好撞上在大堂赴宴的公司領(lǐng)導，領(lǐng)導見了他，一臉喜氣洋洋地一通誇，說他工作踏實、勤勞肯幹，讓佘褚心下好一陣莫名其妙，緊接著就被帶去敬酒。
待佘褚昏昏沉沉出了餐廳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弄去擋酒了，什麼“小佘是我手下得力幹將，日後要好好提拔”都是屁話。
這原本是一個可以舒舒服服在家睡一天的元旦，卻讓佘褚心力交瘁，剛走出餐廳沒幾步，胃裏就一陣翻江倒海的泛惡心，忙踉蹌著蹲到花壇邊，吐得昏天黑地。
等胃裏的酸水都快吐幹淨了，佘褚才覺得好受一點，他正準備起身，就聽到一聲軟綿綿的“喵~”城市裏有許多流浪貓，他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佘褚並沒有太在意，現(xiàn)在的他實在沒有精力跟尋常迴家一樣買貓糧喂流浪貓，隻想趕緊迴去睡覺。
他還沒邁出步子，褲腿就被拽了拽。
佘褚低下頭，看到一隻白底黑紋的花貓咬著他的褲腳往外拽。
佘褚又想歎氣了。
但他最終還是耐著性子，跟著花貓往靠近花壇內(nèi)側(cè)的地方走。
於是他看到了，一隻巴掌大小的小奶貓，是隻小公貓，縮在一塊髒的看不出原色的爛布裏瑟瑟發(fā)抖，細微又輕弱地叫著。
佘褚心軟了一瞬，可他想到自己如今住著的逼仄的一室一廳，因為自己住，連防護的紗窗都沒裝，一點養(yǎng)寵物的準備都沒有，並不適合把這隻貓撿迴去。
他準備去附近的超市買個箱子和布、還有一點貓糧迴來給這貓母子倆，算盡自己的最大善心。
但他剛轉(zhuǎn)身，就見大的那隻花貓竄到了他麵前，兩隻前爪竟然立了起來，隨後抱在一起，向他小幅度地點了點，看起來像是在作揖。
佘褚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感到心酸還是感歎這貓有靈性。
花貓見他沒有決絕地走開，竄迴花壇，叼著小奶貓的脖子把它帶出來，放到了佘褚腳邊，然後衝他又作了個揖，頭也不迴地轉(zhuǎn)身跑了，連讓佘褚拒絕的機會都沒給，也沒顧上佘褚真的決絕離開又該怎麼辦。
小奶貓才剛能睜開眼，但許是太冷了，時不時地發(fā)著抖，它看著佘褚，小心地伸出舌尖在佘褚伸到它臉邊的手指上舔了舔，又細細地叫了聲。
它的毛都被汙水弄髒了，濕涼的，舌尖卻是熱而軟的。
佘褚看了它片刻，取下圍巾將它裹起來，小心地將它托在臂彎，準備打車去就近的寵物醫(yī)院。
小奶貓很怕生，但又很依賴這個第一眼見到的人類，它發(fā)出一點噗嗤聲，似乎是在打噴嚏，但一雙幹淨明澈的眼睛總是望著佘褚的，在他偶爾用手指小心地給它揉揉下巴時會用舌尖舔舔他的掌心，而後軟綿綿地、微弱地“喵”一聲。
它被寵物醫(yī)生抱著檢查時也堅持仰著腦袋看佘褚，在醫(yī)生做完簡單檢查、放開它後便著急地爬起來，蹣跚著朝佘褚的方向挪，短促地從鼻腔裏發(fā)出輕細的聲音，但被佘褚攏在掌心時便又安定了下來。
“這是您的貓麼？”
醫(yī)生問。
“之前不是，”佘褚垂眸看著掌心裏用鼻尖輕輕蹭著他指腹的小奶貓，目光柔了下來，“現(xiàn)在是了。”
——這大概是糟糕的元旦節(jié)，給他最好的禮物吧。
作者有話說：趕在這個元旦的小尾巴，祝大家新年快樂！【佘褚不光撿迴了嬌氣小奶貓，還撿迴了黏人小美人（微博偶爾也會放崽的小段子，想看的uu可以稍微關(guān)注一下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