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拉攏，看不到星斑從縫隙中撒下，看這樣子天應該還沒亮，庭雲是自然醒，背後溫熱的觸感讓他一驚，側頭間嗅到熟悉的味道，是宋有方。


    他想要去掰開腰上的手，沒想到宋有方力氣大得驚人，不管他如何掙紮，都紋絲不動。


    他隻能被迫繼續躺在宋有方懷裏，這強塞給他的溫柔，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這就是alpha的天性嗎？


    撕開溫柔的外衣，虛偽的偽裝下，是刻入骨髓的霸道和偏執，就連宋有方也不能免俗。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微弱的光線透不過厚重的窗簾布，但窗簾布在陽光的照耀下，顏色變得鮮亮起來。


    緊接著，身後的人挪動著胳膊，身體和布料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聲綿長沉重的歎息，宋有方醒了。


    庭雲沒有擅自亂動，他依舊閉著眼睛假寐，他還不知道如何麵對宋有方。


    在溫馨的早晨，兩人麵麵相覷，相顧無言，不過是徒添尷尬。


    劃破平靜的，是宋有方的手機鈴聲，鈴聲並沒有響多久，宋有方怕驚醒庭雲，接聽得很快。


    他倆的距離很近，電話裏低沉雄厚的聲音，自然進到了庭雲的耳朵裏。


    “迴來了？”


    是宋有方的爸爸，即便庭雲和他說話的機會不對，但對這個冷漠又嚴肅的長輩，印象頗深。


    宋有方連忙起身，謙卑地喊了聲“爸”。


    說話間，他有意避開庭雲，朝床上看了一眼，便起身往外走。


    房門虛掩，庭雲緩緩睜開眼睛，盯著門縫裏的光走神。


    不可否認的是，alpha果然是omega的良藥，隻是一夜，庭雲整個的精神狀態好了許多。


    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不管他要不要質問宋有方，他都該主動聯係父母，都該早點去公司上班的。


    等洗漱後，他朝著門外走，這幾天鮮有進食，整個人輕飄飄的，腳步虛浮無力。


    靠近房門，他隱約聽到了宋有方的聲音，宋有方還站在門口，電話還沒打完。


    起初，父親隻是詢問了一下這才出差的情況，隨後話鋒一轉，關於庭雲，才是他今天談話的主要目的。


    “這麼久了，你想清楚了嗎？”


    “都已經按照您的意思，先去開會…”為什麼還要咄咄逼人，逼著自己再次丟下庭雲。


    “所以，你覺得現在到了和我討價還價的時候？”父親冷嗤了一聲，“如果你選不出來，就讓庭雲知道app的事情，他能幫你選，omega哪兒都有，揪著一個庭雲不放，宋有方，你糊塗了。”


    關於app的事情，就像是一道催命符，越是和庭雲相處，宋有方越是覺得不安，他一門心思都在手機上，根本沒注意到身後的房門已經打開了。


    靜謐的走廊上，手機裏的對話，庭雲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連宋有方的父親都知道app的事情，宋有方發情期丟下自己，也都是父親的意思。


    為什麼？庭雲想不通，到底是為什麼？


    “宋有方…”他沒忍住，喊出了宋有方的名字。


    宋有方心頭遽然一抽，背影也僵住了，他慢慢迴頭，庭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了他的身後。


    庭雲瞥了一眼亮著的手機，屏幕上顯示電話已經掛斷了，他從宋有方的眼睛裏，看到了難得慌張。


    “選什麼？”


    庭雲的疑問，讓宋有方的心也跟著下墜，庭雲聽到了。


    宋有方瞳孔閃爍，庭雲心想，宋有方居然會有怕的時候。


    自己該從哪問起呢？細細迴味，每一個細枝末節，都很可笑。


    庭雲深吸了一口，腦子裏努力將所有的疑問都捋清楚，大概還是要從頭問起。


    “宋有方…你為什麼會追我？”


    一切還要追溯一開始，宋有方接近他的目的。


    宋有方嘴唇動了動，隻是沒法說出“緣分”兩個字了，他隱約覺得，庭雲舊事重提，是知道了什麼。


    庭雲等了一陣，也沒等到宋有方的迴答，索性將問題攤開。


    “我在你書房看到了一樣東西，我和你的測試結果，那是你選擇追我的原因嗎？”


    宋有方心頭大震，這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萬般遮遮掩掩的東西，總會露出馬腳，總會被庭雲察覺。


    宋有方的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了，庭雲重重唿出一口氣，“宋有方，你別這麼對我好嗎？我對你坦誠，我也希望你對我坦誠，我以為，我倆至少是婚姻關係，我不是你豢養的寵物，我有知道實情的權利。”


    宋有方不會撒謊，麵對不想迴答的問題，他隻能選擇沉默，可庭雲的話深深的觸動到了他，他已經瞞不住了。


    “是的。”


    庭雲眉頭緊蹙，那也太兒戲了，他倆是結婚，不是小孩子的家家酒。


    他至始至終，對宋有方都是真心實意的付出，可宋有方卻告訴他，他倆隻是app選擇的結果，一句“緣分”哄得他暈頭轉向，到頭來狗屁不是。


    “是因為我去你們醫院打針的那次嗎？”


    “是的。”宋有方艱難開口。


    庭雲鼻翼輕輕鼓動，眼睛上浮出一層水汽，“你為什麼一早不說，你為什麼瞞著我，你為什麼要騙我！”


    沉默不代表著宋有方沒有說慌。


    宋有方想伸手去觸碰庭雲，庭雲揮開了他的手，他的初衷，他的意圖，除了一五一十的交代給庭雲，沒別辦法能得到庭雲的諒解。


    “我沒有想過要騙你，我隻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庭雲，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選擇一個omega，但是我需要結婚，除了用軟件匹配的方式，找不到別的更合適的辦法。”宋有方的一字一句，都一如既往的冷靜。


    庭雲帶著哭腔道：“我不願意！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問過我的意願！”


    是宋有方需要結婚，所以他庭雲才被選擇出來。


    不是因為宋有方喜歡他，所以他倆才會結婚。


    這算什麼？


    “所以，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人對嗎？”


    宋有方咬著牙，“是。”


    “你選擇了我，我就該感恩戴德的在你身邊是嗎？”


    宋有方眉頭擰在了一起，他對庭雲的愧疚來自於隱瞞，“庭雲，絕大多數人，到了適婚年齡，都是要結婚，我隻是換了一種方式選擇了你，感覺會出錯，但是數據不會說慌的，它甚至比所謂的戀愛，收益更高。”


    眼淚從眼角滑落，庭雲抿著嘴，“所以，數據告訴你，我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高，我和你合適是嗎？”


    “不完全是，我們信息素匹配度不算高，匹配度太高，會影響alpha的主觀意識。”


    庭雲明白了，所以宋有方要選的，不是一個讓他愛的纏綿悱惻的omega，是一個應付結婚，可有可無，就連發情期都能隨意丟棄的omega，那不會影響的宋有方的人生，不會影響到宋有方的主觀意識。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宋有方好陌生，他一直以為，宋有方隻是木訥，不懂風情，他愛屋及烏，就連那些莫名其妙的數據，都覺得有可愛的一麵，從未想過，冷漠才是宋有方的本質，他好像從沒有真正了解過他眼前的這個人。


    “我記得，那個app一直沒有上線，為什麼？”是宋有方為了給自己找結婚對象，特意做出來的私人app嗎？乍一聽還有些可憐的浪漫。


    宋有方緩緩道：“因為出了一些問題。”


    問題出在庭雲身上，這個普通的omega，已經讓自己牽腸掛肚了。


    “一開始以為是匹配的問題，後來排查後，才發現是初始數據的問題，因為起初的數據，是靠用戶手動輸入，會有很大的偏差。”


    所以，庭雲體檢報告會有區別，所以，他才會陰差陽錯的被宋有方選中。


    庭雲自嘲了一句，“那你的記事本，是工作筆記嗎？”


    宋有方沒有反駁，庭雲幹笑了一聲，“宋先生真敬業。”


    不光能在發情期投身於工作，就連app的內測，都親力親為，還兢兢業業地寫下用戶體驗心德。


    他又猛地想起宋有方和宋有心的對話。


    “和omega做/愛會很放鬆。”


    這不是宋氏兄妹的調侃，是宋有方闡述事實的一句話。


    一切的一切，起因都是因為宋有方需要，與愛無關，是庭雲自作多情，誤把宋有方生理上的需要，當成了alpha因愛而生的占有欲。


    “所以，父親要你選什麼呢？”


    唾液在宋有方喉嚨打轉，“選你，還是宋氏。”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嗎？庭雲想起了宋有方的omega媽媽，撇下一個omega，不是易如反掌？


    “你選不出來？”庭雲明白父親那句讓他幫宋有方選是怎麼迴事了，可是為什麼，他這樣一個不值一提的omega，會有資格和宋氏相提並論，他又有多大能耐能妨礙到宋氏，需要宋有方做抉擇。


    宋有方覺得有些東西變了，他不挽迴，可能就再也挽迴不了。


    “庭雲…”


    “你為什麼會選不出來呢？”庭雲很困惑，想從宋有方臉上找到答案，“我幫你選吧，我們離婚。”


    “庭雲！”宋有方不顧庭雲的排斥，一把將其手腕握住。


    alpha掌心溫度滾燙，庭雲怔怔看著他，“你不是一向都尊重我的意願嗎？”


    結婚的事情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