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父母中午會迴家吃飯，他倆在床上再怎麼膩歪，到點兒了也該起床了。


    臨走前，庭雲還猶豫著要不要將帶來的衣服帶迴家去，宋有方哪兒肯啊，庭雲人都留下了，東西憑什麼拿走啊。


    “阿姨會洗的，幹嘛拿迴去那麼麻煩？”


    庭雲正收拾東西呢，沒體會到宋有方的意思，“那我睡衣總得拿走吧。”


    “你晚上不跟我迴來？” 宋有方大驚。


    庭雲臉上一熱，他壓根兒沒想那麼多，抿著嘴，“我沒說不跟你迴來啊，拿迴家… 以後迴家住的時候總得穿啊…”


    一聽這話，宋有方才放心下來，他讓庭雲等一下，去了一趟書房後，兩人才一塊兒出門。


    從自己到庭雲父母家這段路程，宋有方爛熟於心，他想起了第一次陪著庭雲迴門，當時的心情和現在有相同之處，也有微妙的不同。


    那個時候的他，憧憬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迷茫，現在的他才明白，和庭雲一起迴家的意義。


    “你剛剛去書房幹嘛了？” 庭雲隨口問了一句。


    宋有方微微側過頭，目光還是注視著前方，庭雲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認真地聽。


    “拿點東西。”


    這麼模糊不清的迴答，更是引得庭雲的好奇，那個書房，藏了宋有方很多秘密，每每讓庭雲迴想起來，都恨得咬牙切齒。


    “什麼東西？”


    趁著紅燈的空檔，宋有方轉頭看了庭雲一眼，他剛想開口，從後麵傳來急促的喇叭聲，紅燈也跳成了綠燈，他沒辦法，隻能發動車子。


    “先迴家。”


    父母在家準備好飯菜等著他們，一進家門，爸爸就招唿他們趕緊洗手吃飯，媽媽追在他倆身後，態度格外熱情，“一接到你們的電話，你爸特意去菜市場買的新鮮的黃花魚，就等你倆了。”


    宋有方受寵若驚，低聲說了句，“謝謝爸媽。”


    連庭雲都覺得有些詫異，照爸媽之前的態度，對宋有方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滿意，就算是接納了宋有方，這轉變也太巨大了。


    他偷偷去看爸爸的表情，爸爸跟平時那副溫和的樣子沒有兩樣，他剛想湊到廚房跟爸爸說兩句。


    爸爸將碗筷遞給了他，“先拿出去吧。”


    席間的氣氛也很溫馨和諧，庭雲仿佛看到了宋有方第一次來家裏吃飯的場景，父母待人熱情周到，一聽說是自己的對象，除了簡單的詢問家庭背影以外，就是噓寒問暖了。


    爸媽對發 / 情期和宋有方標記自己的事情隻字不提，飯後家裏的娛樂節目，也隻是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看看電視。


    桌上擺放著削好的水果，電視機裏的播放的節目不那麼有趣。


    一直默不作聲的宋有方，打破了這種寧靜，“爸，媽。”


    庭雲莫名覺得心頭一震，他迴頭看向宋有方，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宋有方牢牢握住了，那一瞬間，他像是猜到了宋有方在書房裏拿了什麼東西。


    電視裏正好在放一支沒有臺詞的廣告，連聲音都變小了許多。


    “我想跟您二老要一樣東西。” 宋有方頓了頓，“庭雲的證件，現在時間還早，我想今天跟庭雲把登記手續辦了。”


    客廳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隻是電視的背景音，宋有方的目光很真誠，態度卻很堅定。


    良久，媽媽才絮絮叨叨地重複宋有方的話，“庭雲的證件… 我找找啊，庭雲的證件。”


    說著，媽媽一個人進了臥室，庭雲看著媽媽的背影，忍不住想追上去，他拍了拍宋有方的手背，示意宋有方鬆開他。


    進臥室時，庭雲順手將房門虛掩著，媽媽從衣櫃裏翻出了一個盒子，大大小小的證件都放在裏麵。


    “在這兒呢。” 還有離婚證，她一並遞給了庭雲。


    庭雲接過證件，餘光正好瞥到了盒子下方的一本相冊，“媽媽，這裏麵是什麼時候的照片？”


    “這啊… 你一兩歲前…” 媽媽擱下盒子，將相冊拿了出來。


    裏麵的每一張相片，都是庭雲還在繈褓的時候，難怪他對這本相冊沒什麼印象。


    相片的右下角都有小黃字標注時間，媽媽慢慢迴憶，居然能想起每一張照片的拍攝地點。


    庭雲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會迴應上一兩句。


    “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 媽媽感歎道。


    成年了，又上了大學，又大學畢業，自己找到了工作，又認識了宋有方，兩人結婚，又離婚，現在兜兜轉轉，又走到了一塊兒。


    庭雲扶住媽媽的胳膊，小聲問道：“媽，你們是不是在怨我？”


    “怨你什麼？” 媽媽抬頭看著庭雲。


    庭雲不太敢和媽媽對視，“太任性了，又和宋有方在一起。”


    隻聽到媽媽歎了口氣，“先前的事情，又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怨你，隻是感情這迴事啊，誰也說不清，你喜歡的，在你眼裏，他怎麼樣都是好的，和誰結婚，和誰過後半輩子，終究還是你的事情，管得住你的人，管不住你的感情，我和你爸，也隻想高興、幸福，你不要覺得對不起我們，你想和宋有方在一起，爸媽支持你，有一天宋有方對你不好了，家庭和父母就是你退路。”


    “媽媽…” 庭雲靠在媽媽的肩膀蹭了蹭。


    從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宋有方在門口站得筆直，“媽，打擾到你們說話了，本來想問問要不要陪庭雲一塊兒去登記。”


    “行啊，跟你們一塊兒去。”


    宋有方鄭重其事道：“媽，沒有那麼一天的，我會一直對庭雲好。”


    媽媽拍了拍庭雲的手背，“好，我們就再相信你一次。”


    在父母的見證下，庭雲跟宋有方複婚了，複婚意味著庭雲和宋有方又得住在一起，家裏的東西來來迴迴的搬很是麻煩。


    宋有方給庭雲置換了新的生活用品，庭雲隻是將一些日常常穿的衣服帶來過去。


    陪宋有方去看他媽媽是在三天後，宋有方媽媽是獨女，宋有方的外公外婆也去世的早，自然是沒人跟家裏的親戚來往。


    去的早上，他倆買了鮮花，宋媽媽被葬在一處公墓。


    從公墓的入口進去，很好分辨出，哪些墓地是常有人祭拜的，因為不少墓碑前擺放著新鮮的菊花。


    宋有方和庭雲被工作人員領導靠邊緣的一座墓地前，“就是這兒了，宋先生。”


    墓前幹淨，有工作人員時常打掃，墓碑上的照片和宋有方見過的寸照一樣，更加清晰，媽媽的溫柔也更加深刻，隻是少了些生氣，和這死氣沉沉的墓地相得益彰，宋有方將手裏的鮮花擱下，他矗立在墓前，喉結上下蠕動，遲遲都發不出聲音來。


    “媽媽”對於他來說，陌生又熟悉，想要喊一聲 “媽媽” 格外的艱難。


    庭雲察覺到宋有方的難堪，他輕輕捏了捏宋有方的手，“我們以後可以常來。”


    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