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吧，隻有任旭堯坐在老地方。也隻有像任旭堯這樣靠譜的人，周燁才放心說出心事。他坐到任旭堯的對麵，任旭堯叫來服務生，給他點了一杯百威。


    “還好吧？”任旭堯問道。


    周燁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事情有些複雜，他還沒想好怎麼說。他略等一會兒，服務生很快送來啤酒，周燁把手放到玻璃杯的杯壁上，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冰涼觸感。


    任旭堯見他神色猶疑，好奇心不由加重兩分，說：“能難倒你的事，是私事？”


    周燁看看對麵的友人，比了一下大拇指，道：“你這人，料事如神，不如跟我一去轉去當刑/警吧。”


    “你別自己幹膩了檢察官，就老是忽悠別人去當刑/警。”他們另一個朋友駕到。


    還是老樣子，聽人半截話，就能插嘴。兩人一起笑著抬頭，看向風塵仆仆拎著公文包過來的張原凡。


    “又加班？讓我猜一下，地皮王那個案子？”周燁問。


    張原凡靠在沙發上誇張地大喘氣，聽到周燁的話，也不擺出一副被工作摧殘的樣子了，立馬坐起身，朝著周燁，兩眼炯炯有神道：“怎麼，周檢有什麼內部消息要給小民透露一下？”


    周燁笑：“張大律師，你別套我話，我是搞刑事的，跟你們民商可沒有半點聯係。你以為我會告訴你，我聽到隔壁的科長讓老劉上庭嗎？”


    張原凡伸手拍了拍周燁的肩膀，用“你好好做人”的語氣道：“老周啊，你什麼時候想轉隔壁，兄弟我給你擺一桌，咱們一起——”


    “停停停，原凡你喝點什麼？”任旭堯趕緊出聲阻止他們倆官兵勾結的腐敗發言。


    張原凡很不滿，扭頭要教育任旭堯：“老任，你現在傍到大款，不知道現在柴米多貴，我現在又是要結婚的人——”


    “真決定結婚了？恭喜恭喜，”周燁打斷張原凡的話，說：“果然還是卜茜厲害，竟然把你這個妖怪拿下。”


    張原凡一聽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味，誰是妖怪？


    “嫉妒我長得帥就直說啊。”他挑釁。


    周燁搖頭，懶得睬他，他指了指任旭堯道：“你去問卜茜，跟老任比，你倆誰比較帥？”


    “犯規啊，卜茜是老任的師妹，又是老任對象的迷妹，簡直是利於不敗之地嘛。”張原凡撇嘴說。


    任旭堯的對象叫賀廷玉，賀廷玉是個演員，張原凡的女朋友卜茜是賀廷玉的粉絲，所以才有這樣一番言論。


    “所以咱們三，還是老任厲害。”周燁端起啤酒，和任旭堯的杯子碰了碰。


    任旭堯無奈地喝了一口啤酒，然後放下杯子道：“首先，我沒有傍大款，廷玉呢，也不是大款，最後，原凡你是不是忘了，周燁把我們叫出來的原因了。”


    “對對對，老周，你到底遇到什麼事？”張原凡迴歸正題，兩人一起把目光放到周燁身上。


    周燁麵對兩位好友一看就是八卦的目光，心想我是不是找錯人了。但是既然都坐到了一起，他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我懷疑有人跟蹤我。”


    張原凡原本還是八卦臉，聽到周燁這麼說，臉上的八卦神色立馬一收，皺緊眉毛，嚴肅道：


    “這事你能確定？”


    被人跟蹤也要切實證據才能立案的。


    那邊任旭堯也皺起眉，周燁的職業特殊性，如果遇到被人跟蹤，絕對不是什麼拿出來開玩笑的事。


    “去跟你們署的法警說一下，以後盡量不要單獨外出。”


    周燁看到他們倆神色緊張起來，馬上擺手，道：“不要緊張，不是工作上的原因。”


    “你怎麼確定？”張原凡問他。


    周燁是真的不好開口，你看吧，搞得他的兩個朋友都緊張兮兮的。


    “確定。因為我見過跟蹤我的人。”


    張原凡和任旭堯互相看看，一齊說：“你‘見過’是什麼意思？”


    周燁把手放到杯子上，他抬眼隻看了任旭堯道：“旭堯，說來，這件事還要你的幫助。”


    “我？”任旭堯一頭霧水。


    “對。”周燁很肯定，他道：“你約個時間叫廷玉出來，再把他那個朋友薑泉希叫出來。”


    張原凡聽得更迷惑了，他叫道：“等一下——老周，你被人跟蹤，跟賀廷玉有什麼關係？”


    周燁聽到他的話，忍不住先歎了口氣，這事是真不好說。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加了冰塊的啤酒，感受到冰涼的液體穿過喉嚨，才道：“前一個月，廷玉第一次請我們吃飯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啊，老任事先招唿也不打，突然帶一個大明星過來，豁——卜茜當時就差點瘋了。”張原凡對此仍然有些忿忿。


    畢竟，哪個男朋友也受不了自己的女票整天把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掛在嘴上。


    周燁無視張原凡的抱怨，張原凡對賀廷玉一直有偏見，大家都習慣了。他繼續道：


    “那天，你們不是喝醉了？最後留我一個人送薑泉希迴家。”


    張原凡努力在腦海裏尋找這段記憶，他那晚喝得其實還行，但是卜茜太興奮，喝得很醉，他早早就送了卜茜迴家。後麵的事，他其實也不太清楚。


    “老任，你還記得嗎？”張原凡問那晚的東道主之一。


    任旭堯看著周燁，緩緩點頭，他露出一臉“不會吧？”的複雜表情看著周燁：“你們酒/後/亂/性了？”


    “噗——”周燁一口啤酒沒喝完，差點噴了出來。


    “什麼？”周燁難以置信地看向好友，原來他在他們的心裏居然是這樣的不堪形象嗎。


    任旭堯和張原凡一下子離周燁八丈遠，生怕周燁一個沒忍住，噴他們一身口水。


    “那是什麼？你送人迴家就迴家啊，能出什麼事？”張原凡替任旭堯說話。


    周燁當時也是這麼覺得的，他道：“是啊，但是廷玉沒告訴我，他這個朋友喝醉了，喜歡抱著人，我那晚拉不開他，就帶他迴我的家。早上起來後，他大概知道自己酒品不好，跟我道歉。”


    實際上，為了避免好友的發散性思維，周燁簡略了過程。


    薑泉希喝醉之後，不僅喜歡抱著人，還喜歡抱著人親。周燁那晚一個措手不及，不僅被薑泉希死死抱住，還被強吻了好幾下。


    而薑泉希作為當紅歌手，長相無可挑剔，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帥。並且因為靠聲音吃飯，喝醉後之後，抱著周燁撒嬌索吻。那麵孔，那聲音，一般人真的很難扛住。


    周燁那晚能全身而退，一直覺得是自己定力強悍的鐵證。


    “我們就交換了手機號，你們都懂的，朋友圈點點讚之類的，點讚之交。”周燁說。


    任旭堯和張原凡當聽故事，連連點頭，每次周燁要賣關子，就催他：“別打岔，之後呢？”


    “之後，有一天，他在微信裏跟我說有個粉絲在追他，手段有些極端，他有點怕。”


    任旭堯聽到這兒，覺得劇情走向有些奇怪，不由問：“他為什麼找你？”


    周燁攤手，“所以我就很好奇，廷玉是怎麼跟他介紹我的，他可能把我當成了警/察。”


    任旭堯和張原凡都笑了，警/察和檢察官雖然都是國家公務員，但職能上卻差別很大的。


    “那後來呢？”張原凡想聽接下來的發展。


    “我就讓他報警或者找專業保安，他說不行，那個粉絲不是一般人，這些方法都對她沒用。我就問，那你接下來怎麼辦。他跟我說，他為了以絕後患，跟對方說自己不喜歡女人。”


    “……”聽故事的兩人不由呆了呆，然後道：“好強一男的。”


    周燁也是頭痛，現在迴想起來，還是覺得這個薑泉希思維異於常人，他說：“他還說，他已經有了目標。”


    “不會吧——”兩人一瞬間也領悟了。


    “嗯。就這樣。”


    兩人此時都很同情他：“所以你被那個粉絲跟蹤了？”


    周燁沉痛點頭：“我想是的。”


    “那現在？”任旭堯問。


    周燁說：“我覺得我有必要和薑泉希好好聊聊我不是警/察這個問題。”


    “你不是有他手機號，直接約他啊。”張原凡道。


    周燁看他一眼，說：“你以為我沒約嗎？他說他現在沒時間。”


    “什麼意思？”


    周燁道：“……我也不明白，後來我代入了一下他的思維方式。他可能以為自己給我找了麻煩，怕我約他出來，是帶他進局子。”


    任旭堯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很高，他還記得賀廷玉說過他這個朋友，說好聽點叫單純，說難聽點叫小白，能在娛樂圈混到至今，全靠背後經紀公司和經紀人的專業能力。


    “好，我跟廷玉說說。”


    周燁正要道謝，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上，薑泉希的大名讓他不由頓了頓。


    想找他的時候，他沒時間，現在倒主動來電了。


    “我去接個電話。”


    “嗯，你去吧。”


    周燁拿著手機起身離開。他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接通電話道：


    “薑泉希？”


    “周先生？”


    不是薑泉希的聲音。周燁一怔。


    薑泉希的聲音太有辨識度，耳朵一聽就知道。


    “我是，你是？”他問。


    沒待那聲音迴答，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個雜音“幹嘛搶我電話！還給我——”，緊接著，隻聽到接電話的人移動的聲音，這之後再無雜音，那聲音道：“不好意思，因為我工作上的疏忽，導致泉希最近給你惹了很多麻煩。我是泉希的經紀人武昌傑，不知道周先生明晚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泉希到時也會在場，我會讓他親自給你道歉的。”


    因為聲音太有辨識度，即使隻隔著嘈雜的背景音，也知道剛剛那是薑泉希的聲音。周燁聽到他活力四射的聲音，心想，果然不是沒有時間吧。


    不過，這陣子倒真不用加班，他想了想，道：“可以。”


    “好，那我就冒昧定好餐廳，地址到時候直接發到周先生的手機裏。”


    “行。”


    “打擾周先生了。我們明晚見。”


    周燁掛了電話，心想，好厲害的經紀人。薑泉希有這樣厲害的經紀人，怎麼還找他處理粉絲的事？


    他搖了搖頭，把手機放迴口袋裏，慢慢走迴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