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清從一開始手腳上都有鎖鏈,變成了現在隻有腳上的鎖鏈。但他還是隻能在房間裏看外麵的風景,最多的活動範圍就是走出去陽臺。這間房子之外的,卻是一步都別想踏出去了。
黎炘不在的時候,泊清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忍不住一發呆就是好長時間。
泊清不甘心地問過黎炘,那學校怎麼辦?
得到的迴答是“清清不用擔心這些”。泊清眉頭緊皺,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誰要擔心這個!他就是想要迴去啊!
黎炘既然能給他帶上鎖鏈,就也做好了不放他走的準備。
但是泊清看得出來,雖然他在泊清麵前看起來依然是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但是黎炘自己的生活也差不多都亂套了。他開始經常打電話,需要他外出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多。黎炘總歸是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陪在泊清身邊的。
半夜的時候,泊清做噩夢了。
他夢見自己被囚禁在了一個很小的四方籠子裏。像狗籠,裏麵的空間逼仄狹隘,連轉個身的空間都沒有。泊清必須蜷曲著身子才能把自己好好地塞在裏麵。
泊清馬上意識到了自己被囚禁事實。而且夢裏的他就是有一種感覺,他認定自己永遠也無法從這裏出去了。
現實中無法顯露出來的壓抑黑暗的情緒,在夢裏被無限地放大。夢裏的折磨要更狠一點,就像看著自己是如何一點點地窒息死去的,留給他的那點空間被一再壓縮,最後一絲空氣被剝奪,最後一點意識消散了。
四麵八方潮水般湧來的壓迫感,泊清意識清醒地經曆了一次完整的死亡。
他沉重的眼皮不受控製地緩緩合上,就像在他麵前,永遠關上了最後一扇黑暗的大門。
他是能掙紮的,在過程中他可以用盡全力地拚命反抗,但是所做的努力隻能讓臨死的過程看起來更絕望。
因為無論他做什麼,他就算用盡全身的力氣,所做的一切卻都是徒勞的。
泊清從夢中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前麵一片的漆黑。他喘息劇烈,發愣了很久,才發現自己此時還是好好地躺在床上的。
但是他做噩夢時的動靜卻驚醒了身邊睡著的人。
夢裏那種絕望和痛苦的感覺之強烈,醒來之後依然殘存在泊清的腦海裏,讓他心有餘悸。那種窒息的畫麵曆曆在目。從剛才泊清一醒過來,他唿吸空氣的動作都帶著幾分貪婪,真正地像一個要窒息而死的人。
他伸手往額頭一抹,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被驚出了一頭的冷汗。
“清清。”
泊清在夢裏掙紮的動靜也讓身邊的黎炘醒了。他的聲音裏猶帶著剛醒時的那種懶懶睡意,伸出手,一把便將旁邊的泊清攬得更近了一些:“做噩夢了?”
旁邊黎炘的存在多少讓泊清有種迴到了現實的感覺。
他平複了一下受驚的心髒。冷靜下來後,一片黑暗中的泊清抬起手,他掩住了臉。
一種無處可逃的無力感和失望感迅速淹沒了他整個人。
沒用的,做什麼都沒用的。沒有什麼比這更絕望的了,從一個噩夢裏醒過來,他發現自己現實中也身處同樣的噩夢之中。
泊清緩不過來,他良久沒有做聲。
黎炘以為他是被剛才的噩夢嚇壞了,他幫泊清一下下地順著背。泊清剛想把他的手打開的時候,隻聽見黎炘的聲音在他耳邊很近的地方說話:“不怕啊。炘炘哥哥在呢。”
泊清:……?
他臉上出現一絲怪異的表情。
不是,黎炘剛才跟他說話的語氣未免也過於詭異了。而且還不忘占他便宜,如果他剛才沒聽錯的話,“哥哥”??
難不成現在的黎炘也在做夢?
很明顯不是做夢。他能感覺到黎炘在調整姿勢,讓自己在他懷裏睡得更舒服些。
泊清凝神細想了一下這種詭異感到底從何而來。
然後他很快發現了,黎炘剛才那樣跟他說話的語氣,不就是跟在哄小孩子的時候差不多嗎?
泊清本來心情就不好了。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後,他的眉頭一下子皺得更緊。
他看起來有那麼低齡嗎?這種語氣跟他說話是幾個意思?
由此可得,在黎炘的心目中其實一直都在把他當成是小孩子哄騙。
泊清冷心中笑一聲。而一無所覺的黎炘那邊還替他用手輕輕拍著背,安慰他。他覺得泊清肯定是被嚇壞了,不然怎麼會半晌不出聲。黎炘問他:“清清夢見什麼了?”
說完,不見泊清有所迴應,黎炘自己倒是說不了話了。
他的臉被人用力扯住,就是那種,一隻手拉一邊然後毫不留情地往兩邊扯的那種。泊清把氣全撒在了他身上,黎炘瞬間被痛得清醒了一點。
清楚的意識終於迴溯到腦海裏,而黎炘也終於迴想起來,這個泊清好像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小號泊清,他的酒早就醒了。
他剛睡醒,沒馬上意識到這一點,下意識還將眼前的泊清當成小泊清哄來著。
泊清咬牙切齒,冷笑一聲,一字一頓地問:“你剛才說什麼,嗯?叫誰哥哥?”
黎炘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泊清的火氣為什麼這麼大,但是有一點很明顯的是,他剛才的態度惹泊清生氣了。
黎炘隻愣了一下,在被扯著臉的情況下,馬上見風使舵地改了口:“你,我說的是你。”
一句話說完,他臉上的力道似乎鬆了一些。
泊清瞇著眼,他沒有放手,還在考慮怎麼處置他。
誰知道這個人得了好,他重新湊近了泊清。泊清隻感覺自己的耳朵被人在耳邊嗬著癢癢的熱氣,黎炘的聲音在叫他:“……清清哥哥。”
此話一出,泊清就卡住了。
他總覺得這個稱唿有點微妙……清清哥哥什麼的。而且還是從這個人嘴裏說出來的。誰稀罕他認哥了,而且黎炘這人根本一點也不適合撒嬌。
而黎炘乘機磨蹭著湊了過去,他伸長了手,抱緊身邊的人發熱的身子。親昵的聲音繼續在泊清耳邊說話,喊他:“清清哥哥。”
泊清耳朵有些癢癢的。這種肉麻的稱唿真不適合這個人的聲線,泊清總是覺得哪裏很奇怪,不然為什麼他的耳朵還在發熱?
但是黎炘本人覺得毫無違和感,還一連多叫了幾句,到了後麵甚至開始埋在泊清身上磨蹭。
最終被泊清一巴掌唿走了,黑暗裏誰也看不見他紅紅的耳朵,泊清氣惱道:“睡了。”
黎炘等他不動了,湊上去重新把人抱好在懷中,這才心滿意足地唿出一口氣,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