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走到樓下大門前,掏出門禁卡,準備開門。
角落暗處,閃出一個人:“現在才迴來?”
我連跌帶退,飛快往後閃出五步遠。這是曾被恐怖的私生狗仔嚇出來的反應速度。
對方笑出清脆的響聲:“怕什麼?沒看清是我嗎?”
側了下頭,我借月光和路燈餘暉,看清祝昶那張臉。
我懸掛起來的心髒放鬆下來,定下神以後,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我就住在你附近,在這裏不是很正常嗎?”
祝昶和我住一個小區,不過一個在小區東,一個在小區北。這個小區老大,東和北之間隔一千畝綠化和一片人工湖。他完全不順路,所以出現在這裏,完全不正常。
“你怎麼這麼晚?明明比我們早走不是嗎?”祝昶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戒煙糖,放進嘴裏嚼。
他站在樓下的這段時間,應該嚼了不少戒煙糖下去。
雖然他是本團的top,但他也不是全無缺點。當愛豆之前,他有煙癮。出道後被人拍到在馬路上抽煙,被對家粉嘲罵到現在。這也是他現在唯一的黑點。雖說成年男性抽根煙很正常,可做著連拉屎都得提交申請的這份愛豆職業,抽煙給他的形象帶來極其不好的影響。公司要他戒煙,不管他痛不痛苦都得戒了。
從那時起,他身上總是必備戒煙糖。到現在還靠戒煙糖壓製煙癮。
他的粉絲覺得網友這樣過度批判,以及公司強製讓他戒煙的做法,沒有人性。
成年人嘛,抽根煙怎麼啦?
可她們沒搞明白一點,這跟成年人抽不抽煙的,沒有關係。
當偶像的人,均要在思想上自備一根塗改液。想要站得更高,民眾指出你身上的斑點時,你就要用這根塗改液,塗掉他們看著心煩的斑點。隻求站得穩,可以選擇折中。既不塗掉斑點,也不特意展示。想要自斷前程,那麼便自我肆意發表有關“愛豆也是人”的聲明吧。
公司想賺錢,員工想繼續追求夢想。再我行我素的祝昶,也得用起思想上的塗改液。
所以,公司pua粉絲,粉絲pua愛豆,這是常態。我們都很習慣。
我說:“豪車開得慢。開快了被撞到怎麼辦?撞一下兩百萬,撞一下兩百萬。”
祝昶哂笑不語。
我問:“你來就是為了測評一下那輛車快慢的?”
“嗯。測出來了,還是跑車過癮。”
我覺得他閑得慌,可能不抽煙讓他悶出閑病來。我聳聳肩說:“行吧。趁早迴去睡吧,明天還有通告。”
祝昶看了眼手機:“這才幾點,就迴去睡了?你晚上除了睡覺以外沒其他活動嗎?”
我仔細想了下:“做帕梅拉魔鬼訓練操。”
祝昶呆了一呆。
“一起去nomi吧。”他提出邀請。
“又去酒吧?不要。我不想晚上喝得醉醺醺的明天起不來。而且裏頭有熟人,碰到了我嫌尷尬。”
nomi是我們這邊比較高檔的酒吧。隻有身份特別的,諸如藝人、模特、名媛、富二代這類人才能進去,為了防止記者和粉絲偷拍,對普通人一概禁止入內。
祝昶說:“去了不喝酒不就好了?”
“不開酒他讓你進?”
“晚上那裏有個什麼蒙麵舞會,買他們的麵具,不開酒也能進去。戴上麵具熟人也認不出你。”
我看了看祝昶:“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沒想到你也喜歡玩這種童話裏公主王子的遊戲。”
02
我還是和祝昶去參加那個什麼蒙麵舞會了。
我自認為是不想掃隊友的麵子,所以答應和他一起去。我的身體卻告訴我,是因為我今天想偷懶,不想做帕梅拉魔鬼訓練操,正好有這麼個偷懶的借口。
來到nomi酒吧,報上手機號出示會員信息,掃碼買他們的麵具。
祝昶隨意挑了個銀色的麵具,價格一萬四。
看到這個價格,我不禁懷疑到,這麵具應該不是用白金做的,是用鑽石打磨成白金的樣子做的。
酒保告訴我們:“這個麵具它很特別,它跟普通的麵具不一樣。它是無汙染不影響皮膚,裏麵鍍了一層植物油薄膜的——鋁合金麵具。”
我高看它了。它甚至跟白金沒半毛錢關係。
我在酒保出示給我看的麵具圖片中選了一圈,又選了一圈。最便宜的麵具,也要八千塊。
我看著手指顫抖,心髒絞痛。
我現在不是拿不出八千塊,而是我現在拿出八千塊了,我接下去在發工資前的這段日子,就得勒緊褲腰帶過。
我沒錢了,真的沒錢了。我窮,真的窮。
有人可能會疑惑,為什麼我那麼窮,之前還輕輕鬆鬆地給祝昶打投十萬?因為財富對我而言,是薛定諤式的存在。
本廢物太早進入娛樂圈,沒學過理財知識,時富時窮。
當我極度有錢時,我以為我不缺錢,便效仿一個“平平無奇”的男人,在山區蓋了幾所學校。
這學校一蓋,可好。馬上便有其他山區的人聯係我,問我願不願意給他們捐學校。我有錢,怕什麼?我學著那個“平平無奇”的男人,一捐再捐。
我自以為能平衡好收入。
這時,經紀人突然和我說,我的臉不行了,我的身材不行了。得去管理啊,不然上不了鏡。於是,我又得花錢去做皮膚管理身材管理。然後經紀人又說,你這些管理好了,可你不懂維持,得請個營養師幫你。於是,我不得不花錢再請個營養師。
這些不時產生,不時消失的消費,便是我一陣子富裕,一陣子窮逼的原因。而最近,我正好處在窮逼的階段。
我不好意思把這窮逼的處境跟隊友說,咳了聲,悄聲問酒保:“沒更便宜的麵具?”
酒保詫異地問:“您不會沒錢吧?”
祝昶望著:“你沒錢嗎?那我幫你……”
“不是。”我立即打斷祝昶,嘴硬地對酒保說,“我對金屬過敏,對任何金屬都過敏,不管你有沒有鍍膜,我都過敏。有問題嗎?”
現在的服務員素質好,即便嫌棄也不會表現出來。酒保仍是微笑:“好的,您稍等一下。”
他轉身進門,五分鍾後出來,手上多了一個塑料頭套:“這個頭套隻要五十塊錢呢。”
一個長長的馬臉頭套。
03
我戴著馬臉頭套,穿行在人群中,聽見耳邊祝昶的憋笑聲,承受無數麵具臉投來的異樣目光。
真好啊,真好啊。
我心裏說。
真是好一個高貴優雅的蒙麵舞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