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看到白追，是驚喜的。這人跟從天而降似的，讓人很難不驚喜。


    我問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當時又怎麼會那麼巧，救了我？


    白追說他當時在直升飛機上，和航拍組一起。看到下麵有情況，立刻跟航拍組的人下地了。


    他，的確是從天而降。


    我問他：“我經紀人說，是你背著我跑了好幾裏路，送到他們手中的？”


    白追起初還不太好意思承認，隨即點點頭“嗯”了一聲。


    我聽罷很是感動，我這噸數在男人中不算重但也不輕了。白追看體格和我差不了太多，背著我跑多裏遠，著實難為極了了他。


    我感動，可沒感動給他看，而是問：“但，不是有直升機嗎？”


    白追說：“直升機落地以後故障了，飛不起來。要等醫生來怕太晚，沒辦法，隻能嚐試背著你去了。”


    我低頭笑了笑，說：“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白追聽了我的感謝，表情卻不是很開心，仿佛憋著什麼話。


    我問他怎麼了。他說：“其實……其實……”


    他連說兩個“其實”，也沒“其實”出什麼。這個時候，逐霧手背貼著止血貼走出來，中斷了我和白追的談話。


    02


    因為出現我落水、成員接連跳水這個意外，我團二分之一的成員都感冒了，所以拍攝不得不暫停下來。


    有趣的是感冒的那三個人是為了救我而感冒的，而我這個掉下去的人，卻沒受影響。


    也不是完全沒受影響，雖然沒發燒也沒感冒，可我的眼睛，總歸是有點被刺激到。


    我的眼睛越來越不好使了，看東西越來越花。經紀人得知這個情況以後，連忙帶我去看了醫生。


    醫生給我檢查以後，說是我掉進冰河裏時視網膜受傷了，得了假性近視，問題不嚴重，休息一段時間養養眼差不多就能好。


    經紀人再三囑咐我：“要好好休息，不要瞎看東西，沒事閉上眼睛，一片白白的沒什麼好看的。”


    我原覺得經紀人在說廢話，不必他特意囑咐我，我也會這樣做。長途跋涉這般久，這地方又冷得要死，好不容易有個休息的機會，誰會不想躺在床上狠狠睡上幾覺？


    我休息的那幾天，白追要暗中去幫他哥考察南極慈善項目的落實情況，倒是不能留下和我說說話。


    逆子終有迴頭日，曾幾何時跟家裏人鬧翻天的白追，也會替他哥分擔公事了。


    同時，我也猜想，既然跟拍和暗中考察的任務，都落到了白追身上，那麼，孟韶洸可能是沒有來了。


    我那幾日，躺在睡袋裏，拿起手機看和自己相關的視頻剪輯，讚歎公司職粉越來越專業，剪輯視頻水準越來越高。


    後來發現，這視頻不是公司職粉剪的，是網站上一位大大自發性剪的。是個活粉剪的。


    活粉！


    我驚了。


    我竟然，有了活粉？！還是大佬級別的活粉！


    得知這個真相，我忽感渾身過電般的別扭。連我自己都奇怪，我為什麼不是開心，而是別扭。


    這情況就等同於，一個單身久了的人突然談戀愛而對熱戀中的那種粘膩感到不適應吧。


    可能在快樂來之前，我還得奇怪別扭一陣。


    我點進這位“剪刀手”的主頁，看見她在動態裏評價我：哎，我當時是在想，他到底何德何能讓其他三位哥弟這麼愛著寵著，然後就去找了他的視頻看啊看啊，突然發現，他的臉還挺挑不出毛病的。


    評論紛紛表示，尬吹藍皇什麼東西他們都能拿出證據反駁，吹藍皇的臉，那是唯一能讓他們乖乖閉嘴的。


    與我相關的評論，從未如此和平過。


    因為這些話，我開始拿鏡子研究我的臉，研究我臉上到底有沒有可以挑出來的毛病。


    我日也看，夜也看。在房間裏也看，出了房間也看。


    什麼啊！真的挑不出毛病嘛！


    結果，我因在日光下照鏡子又用鏡子照了日光又看了鏡子照出來的日光——簡而言之，我沒恢複好的視網膜，被冰川折射加鏡子的反射光線刺激後，短暫失去了功能。


    再簡而言之，我短暫失明了。


    因為太愛照鏡子，而短暫失明，我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被自己帥瞎。


    03


    別人的瞎是一片黑，我的瞎，瞎得極具特色，是一片白。


    張開眼睛，看什麼都是白晃晃的，閉上眼才是黑。


    這種具有特色的瞎，可以讓我模糊地看見眼前有影子在晃，從而察覺出眼前是否有人。


    經紀人得知我瞎了以後，焦急得寢食難安。醫生的話稍微比之前的有所改動，總體改動不大：“他現在是從假性近視變成假性失明，問題不嚴重，閉上眼睛多休息兩天就好了。”


    經紀人問：“休息！除了休息，就沒其他治療辦法？”


    醫生頓了頓，說：“多喝熱水。”


    經紀人日夜糾結，是要暫時停止拍攝迴去治療，還是要留在這裏等我眼睛自動痊愈。說要暫停拍攝，不太現實。畢竟這次紀錄片有官家在撐場子，搞砸了就完蛋了。可他又害怕再等下去，我的假性失明會變成真性失明。


    我說經紀人想多了。現在醫學昌明，瞎得再厲害也能有重見光明的一天，真瞎了也不怕。


    經紀人說：“主要吧，之前忘記給你買這一塊的保險，咱們公司也未必給報銷……”


    我一怔，立刻迴屋喝了一大杯熱水，進睡袋閉眼睡覺。


    04


    我假瞎的那幾天，那幾位隊友每日來陪我說話。祝昶來的時候聲音最多，一會兒幫我打掃房間，一會兒幫我做飯，一會兒幫我鋪床。等他想和我好好講話時，“探監”的時間到了。經紀人把他叫去補拍鏡頭。


    加泰來的時候，讀書給我聽。童話書或者小說，多數是我愛聽的小說。或者英文原著文學作品。


    後來我發現，他讀英文原著文學時，一口英音別提有多標準。連海格的方言，都能給我精準翻譯出來。英文一點也不差，更不比我差。


    逐霧可能還在長身體，來了就是我睡覺的時候和我一起睡覺，我吃飯的時候和我一起吃飯。


    至於另外那兩名隊友——


    他們得知我的假性失明不日便能恢複，放心地一個放《還珠格格》紫薇失明片段，一個引吭高歌《你是我的眼》。


    後來幾日，經紀人決定讓我暫時不參與紀錄片後麵的拍攝，後續拍攝由另外五名隊友完成，便將那五人都帶走了。


    我替粉絲們大唿萬歲，本皇終於因為眼瞎而退出舞臺，將舞臺交給那實實在在的五個人。


    可沒有他們陪伴的日子，我仍是覺得很寂寞。


    而在這段寂寞的日子裏，我常常覺得，有個人陪著我。我想，或許那個人是我自己幻想出來的。人要是安靜地孤單久了，常常會幻想自己有個伴。


    直到有一日，我感覺到眼前有影子晃過，我才逐漸懷疑，或許這不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