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堆作文紙裏坐著的楊末和楊韓,以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韓時雨。
韓時雨沐浴在這種目光中,打開冰箱,找到橙汁,關上冰箱門。轉過頭來對兩人,奇怪道:“你們看著我?guī)质颤N。”
韓時雨走到沙發(fā)前,拿起一篇56分的範文,掃了一眼,戰(zhàn)術後仰。
楊末也低頭讀範文。
過了一會兒,二者都欣賞完了。
韓時雨嚴肅地摸了摸下巴,說道:“我覺得寫得很不錯。”
楊韓:“你的良心在哪裏?”
“這是考試作文吧?”韓時雨轉頭道:“你的作文呢,你肯定也寫了,拿來我看看。”
楊韓抱緊了書包:“你就想吧!”
楊末坐在沙發(fā)上,對麵是一隻公獸和他的幼崽打架,嗷嗚嗷嗚地把整個屋子都吵得鬧了起來。楊末習慣性地當做沒看到,目光移到了尚學作文中的一段。
“……每一個生物都有繁殖後代的欲望,而人工智能缺少這種欲望。即使它們有了獨立的自我意識和生理機能,說他是一種生物也是很勉強。但是韓時雨提出的‘稱霸地球’恰好是填補了這個空缺。讓我們假設,極訊是一個巨大而複雜的人工智能係統(tǒng),而韓時雨是最高權限的管理者,他可以對極訊進行思想輸入。如果極訊的智能係統(tǒng)仿真的是一個地球,那韓時雨是當之無愧生物圈之王……”
楊末:“……”
他抬頭看看這隻打不過女兒的生物圈之王。
楊韓抱著書包不鬆手,告狀道:“爸!你看看他!”
楊末皺眉,訓道:“韓時雨你幼不幼稚。”
韓時雨鬆開和楊韓搶奪的東西的手,楊韓這才唿了一口氣。
楊末將那篇作文遞給楊韓,說道:“你可以勸勸這個同學去寫——當作愛好。”
楊韓:“哦。”
韓時雨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不服氣,起身噠噠噠地去書房拿出一隻文件包,邊走邊在裏麵搜羅著什麼。
他走到沙發(fā)前,將兩張簽名照甩到桌子上,甩出了“我給你一百萬你願不願意”的架勢,對楊韓說道:“你就說,你給不給我作文。”
楊韓立馬撲上去搶,但是韓時雨地拿了起來,楊韓撲了個空。
韓時雨道:“還想偷襲?”
見這人居然卑鄙地拿木流蘇的簽名照威脅他,楊韓氣成了一個番茄,於是又求助楊末,道:“爸……”
楊末無奈道:“我去找的時候那邊的簽名照已經(jīng)發(fā)完了,這兩張是他自己留的。”
楊韓像一個被壓榨的老百姓,看著大地主在她麵前欲笑欲猖狂,一口氣憋在胸腔裏亂竄,但最終還是迫於淫威,屈服下來。
她沉重地將語文答題紙遞給韓時雨,韓時雨也在同時將簽名照遞給她,雙方交接的過程十分之漫長。
交接完畢之後,沒有給楊韓反奪的機會,韓時雨立馬跑走,跑到書房,鎖門。
楊韓:“……”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韓時雨和尚學的腦迴路挺像的,跳躍且奇異。
誰都猜不透這人下一步能做出什麼來,連楊末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也沒有猜透他的思維運作模式。
楊末的思維是一段嚴謹?shù)某绦虼a,而韓時雨是指不定就哪天冒出來的bug。
楊末心想。
楊韓站在客廳裏,剛睡醒,炸著毛。
她以為幾天前的作文的事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生活告訴她,小姑娘你可高興地太早了。
她麵容枯槁地看著牆上掛起的書法。
書法筆力遒勁,矯若驚龍,力透紙背,不失為顏筋柳骨,右方蓋著顯眼的個人印章以及作者瀟灑的落名,作者小有名氣,韓時雨是他的故友,這幅書法,是應韓時雨的要求而贈。
上麵寫著。
“韓時雨是一位優(yōu)秀的青年企業(yè)家,他身上的品質猶如朝陽的光,為我們青年人照亮一條通向絢麗青春的大道。”
出自於楊韓同學的《青年如何實現(xiàn)人生價值》。
這副作品光明正大地掛在亮堂的客廳裏,在踏入房門的那一刻,灑落的陽光照在玻璃上,像是在發(fā)光。
楊韓:“…………”
楊末:“……”
楊韓看著身邊的楊末。
楊末也低頭看著楊韓。
楊韓哭喪道:“爸。”
楊末安慰道:“你就,讓讓他……”
……
那天,陸有器來他們家裏做客,一進門,就看到開了光似的大字。驚呆了一會兒。
他懷著敬畏之心坐下,接過楊末的迎客茶,指著上麵“韓時雨”三個字,問道:“他要臉嗎?”
楊末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問道:“你來有什麼事嗎。”
陸有器:“我現(xiàn)在入職躍信了,過來通知你一聲。”
楊末:“恭喜。”
陸有器笑道:“我們以後就是競爭對手了。”
兩個人聊著。
剛睡醒的楊韓穿著睡衣從屋子裏走出來。這是期中前的最後一個周末,最近楊韓複習得很猛,睡眠有些不足,正好用周末狂補。
她揉了揉眼,叫了一聲:“爸,早飯有留麼……”
她突然看到一頭黃毛的陸有器,“唔”了一聲又退迴屋子裏去,“有客人啊……我整理整理頭發(fā)……”
陸有器看著她,笑了笑,問楊末:“這哪裏來的小姑娘。”
楊末:“我女兒。”
陸有器轉頭看著楊末,驚喜道:“哦,你有女兒了,恭喜啊。”
說完空氣靜了一會兒。
陸有器大腦主機慢慢地分析,然後嘴巴緩緩吐出:“……你跟誰的?”
楊末淡淡道:“韓時雨。”
對麵的八國混血瞳孔逐漸渙散,好像裏麵正在經(jīng)曆宇宙洪荒,刷新著他的世界觀。
陸有器:“你生的?!”
楊末:“滾出去。”
……
那一天,周奕來他們家裏做客,一進門,看到了開了光的大字,被這架勢稍稍驚了一下,但還是習以為常地走進來,坐下。
韓時雨給他送來一杯迎客茶,周奕取過來,喝了一口,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要臉嗎。”
韓時雨驕傲道:“小楊同誌寫的。”
周奕:“哦。”
他將茶放下,說道:“這次春節(jié)假期我就不出去了。”
韓時雨:“今年很忙嗎。”
周奕點頭。
韓時雨:“好吧。”
他們一家三口和周奕一家三口出去遊玩是每年春節(jié)的必備,他們私底下感情維持地很好。
周奕道:“最近我們的來往減少一些吧,最近媒體莫名很注意這些事。”
韓時雨看著他,有一種淒涼之意。
周奕被他看得心生奇怪:“……幹嘛。”
“你知道你說這話,”韓時雨痛心道,“得傷了多少人的心嗎?”
周奕:“?”
……
周奕也可以稱得上是青年才俊,隻是躍信的整體氛圍很嚴肅,他也平時也不像韓時雨一樣那麼有話題,所以知名度在年輕人裏不是怎麼高。
甚至他與韓時雨同上熱搜的時候,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誰。
不過好處是,他們“這一屆”的總裁們的顏值水平十分優(yōu)秀,上手搞起來很輕鬆,免了少女們去娛樂圈找代餐吃,直接嗑總裁們真人。
有良好的顏值打底子,加之極躍的產(chǎn)量太太極其的優(yōu)秀,極躍硬生生地在沒有前途的商業(yè)組cp領域開辟出一條輝煌之路,這是同人圈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個偉大成就。
著有《如鯁在喉》的極光躍北太太,趣地文欄的簽名如是道。
“這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傳遍圈子,感天動地。
……
期中過去,楊韓終於從忙碌中拔出頭來。她突然想起來。好像自從海聽一事之後,就沒在學校裏見到過嶽考的身影。
打聽了一番後,楊韓才知道他已經(jīng)轉學了。聽人說他死活不聽他父親的勸,不願意道歉,還為了麵子執(zhí)意要轉學。
看來他本人並沒有反悔之意,日後他會不會再犯,或者會不會因這次的鬧劇而收斂,她們都不曾得知了。
楊韓看著數(shù)學題冊歎了一口氣。
鹿悅鳴見她歎氣,便溫和地詢問道:“有什麼不會的地方嗎?”
期中考試完,老師調了一次位置,她坐到了鹿悅鳴的前麵。
“你說,”楊韓拿起練習冊轉頭看著他,一副認真討論題的模樣,“人長大了,會變嗎。”
鹿悅鳴眨了眨眼,隨後笑道:“會吧。”
他說道:“生活經(jīng)曆和不斷增長的知識都是會不斷打磨人的性格的。客觀上別人通過和你的相處能感受到你的改變,主觀上呢,當你迴首過去的時候,就會發(fā)現(xiàn)有多事情當時的想法與現(xiàn)在完全不同了。”
“但是,你周圍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是在發(fā)生改變的,你身處其中,相對來說,也可以是一種不變。”
楊韓沒想到鹿悅鳴會這麼認真地迴答她,於是思考了一會兒,好奇道:“那你之前是什麼樣子?你覺得你變過嗎。”
鹿悅鳴一愣,眨了一下眼,笑道:“當然會有。”
他說道:“之前……我還挺任性的。”
楊韓真的想不出來鹿悅鳴任性的樣子,她一挑眉,突然更好奇了,於是張嘴想問,突然鹿悅鳴道:“你知道楊末叔叔之前是什麼樣子的嗎,在大學的時候?”
楊韓看著眼睛充滿期待的他:“……”
突然許嘉敲了敲他們桌子。鹿悅鳴和楊韓立馬正色,皺眉開始思考紙上的公式,還時不時地用筆指指點點,數(shù)學老師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看到二人討論到了最後一題,滿意地拍了拍手,讓同學們停止了交流。
楊韓默默地抱著練習冊迴過頭去。
許嘉已經(jīng)將簽名照貼在了桌子上,用好幾道膠帶封了個防護膜護在它的表皮上,虔誠地供著。
許嘉不可思議道:“你們居然趁著討論不說閑話,談論人生……在下佩服。”
楊韓:“……”
楊韓皺著眉頭,還沒從剛才的問題裏緩過來。
她還真不知道,楊末和韓時雨之前是什麼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