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方裴動了動耳朵,他被遠處沉悶的雷聲吵醒了。
方勉還睡得很沉,方裴把腦袋往他的肩窩裏拱了拱,伸手捂在了方勉的耳朵上。方勉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抬手環住了他,方裴心滿意足。
“轟——”
雷聲近了,方裴嗅到了空氣裏的潮濕氣味,快要下雨了。
“什麼?早上下過雷陣雨了?”
“對啊。”
“我怎麼沒聽見?”
吃早飯的時候,方勉頂著一頭蓬亂的黃毛,邊喝豆漿邊翻出手機看日曆。
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是春天了,方裴都在寵物店工作了一個多月。
豆漿是方勉用豆漿機現榨的,味道很正,方裴一仰頭就把滿滿一碗豆漿喝個精光。
第一次喝到豆漿是在寵物店,趙玥買早飯時多買了一杯送給方裴。
方裴剛開始不習慣豆漿的味道,嚐了幾口後慢慢就迷上了這種味道,所以方勉特意買的豆漿機迴來給他做早餐。
“還剩最後一個包子,要吃嗎?” 方勉把碟子推到方裴麵前,再把豆漿機裏最後一點豆漿全部倒進方裴碗裏。
“吃。”
包子是樓下魏婆婆昨天送來的,香菇豬肉餡,鮮香可口,方勉放在冰箱裏冷藏了一晚上,正好今早用微波爐熱了一下當早餐。
豆漿機、微波爐、電飯煲……
方勉環顧四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原本空蕩的廚房已經變得這麼擁擠了,到處都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
方裴解決掉了最後一個包子,豆漿也全部喝完,他用過的碗碟都幹幹淨淨,對著太陽都能反光。
方勉洗碗的時候,方裴從身後抱著他膩歪,懶洋洋的,方勉知道早上打雷他肯定沒有睡好。
“要不別出門了吧,你再睡一會兒,電影我們在家也能看的。” 方勉側頭親了親他的嘴角。
方裴閉著眼睛哼哼:“我不,我一周就一天假期,我要跟勉勉出去約會。”
方勉笑他:“現在知道打工人的辛苦了吧。”
好在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不是很遠,就在幸福小區二十多分鍾腳程的地方,那裏最近新建成了一處商區,頂層就有個影院。
出門前,方勉對著玄關的穿衣鏡整理衣帽。他一頭黃毛嚴重掉色,變成了幹枯的黃褐色,也不那麼卷了,軟趴趴地貼在頭上,方勉打算找個時間再去燙個造型。他調整了帽簷的高度,又仔細地拉高毛衣領。
方裴突然出現在鏡子裏,正好比方勉高出一個頭。
他低頭打量著方勉,像看一塊可口的小蛋糕那樣看著他,舔了舔嘴角,張嘴露出了一點鋒利的牙尖。
方勉敏銳地捕捉到了方裴的躍躍欲試,他仰頭戳著方裴的鼻子威脅道:“我已經在網上買了止咬器,明天應該就能到貨,方裴,你要是再敢咬我……”
不知道為什麼,方裴咬人的毛病越來越厲害了,狗咬膠買了不愛啃,就愛啃方勉。
“啊嗚。” 方裴張嘴一口咬住了方勉的指尖,還用門牙輕輕磨了磨,眼神相當挑釁。
“鬆嘴!” 方勉氣不打一處來,他拉低毛衣領給方裴看他的 “傑作”,“你自己看看!有一塊好地方嗎?”
方裴哧哧笑起來,嘴裏還叼著方勉的食指,麵對方勉的控訴沒有絲毫愧疚,甚至還用力在方勉的指節上刻了枚 “戒指”。
“嘶——方裴!”
方勉吃痛,正要抽出手指,方裴卻突然含住他整根指節。
敏感的手指探入了濕熱的口腔,疼痛的齒痕被柔軟的舌頭包裹著撫慰舔 *。
方裴就這麼一邊吮著方勉的手指,一邊專注地看著他,把方勉任何一處細小的反應都納入眼底。
他看見方勉盯著自己鼓動的臉頰和嘴唇,藏在毛衣領下的喉結動了動,臉頰慢慢染上粉色。
當兩人最終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兩人踩著點抵達電影院。
方勉特意買了大桶的爆米花和可樂,就等著讓方裴在看電影的時候吃個痛快,結果電影開場沒多久方裴就睡死過去了,直到電影快結束了才醒過來。
方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麼睡著了。
爆米花和可樂一大半都進了方勉的肚子,電影也沒看成,他縮在方勉懷裏嚶嚶,含淚幹掉了剩下的爆米花和可樂。
他們原定計劃在樓下的美食城解決晚餐,但方勉吃了大部分的爆米花,已經不太餓了,而方裴還在糾結沒看成電影這事,根本沒心情留下來吃東西了,所以兩人決定幹脆迴小區門口,去一超小炒家吃雞腿蓋飯。
新商區吸引來了不少客流量,原本荒涼的郊區變得熱鬧起來,初春的傍晚也不是太冷,他們商量後決定不坐車了,直接走迴去。
剛剛他們看的是一部懸疑片,方裴隻看到了結尾,兇手竟然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公司小職員,而剛開始被所有人懷疑的地痞流氓卻在最後時刻保護了受害者。
方勉見方裴一直悶悶不樂,便從頭開始給他講劇情,正說到興頭上,忽然有人攔在他們麵前,遞來一份廣告傳單。
“帥哥看房嗎?就在這片廣場後麵,凱迪薩納河畔,各種房型都有,小戶型現在隻要 6000 一平,綠化好交通便利,未來附近還要建個小學……”
“不好意思我們不買房。” 方勉幹笑一聲,接過傳單拉著方裴匆匆離開了。
前方路邊不遠處正好有個垃圾桶,裏麵已經塞了不少廣告傳單,方勉也想把手裏的傳單扔了,但猶豫一番後,他還是決定先看看內容。
方裴好奇地把腦袋探過去:“不是說不買嗎?”
“唔…… 我就看一看。” 方勉說。
這個名叫 “凱迪薩納河畔” 的小區有種兩室一廳的 60 平小戶型,按照現在 6000 一平的價格,一套房子也隻要 36 萬,非常便宜了。
方勉看得心潮澎湃,按照他現在的收入,如果他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兩三年後他就能買套自己的房子了。
一個安穩的、屬於方勉的家。
方勉情不自禁地幻想起那個場景——落地窗外正在下雨,廚房裏的鍋裏正煮著湯,溫馨的小客廳裏,方勉和方裴坐在舒適的地毯上,什麼都不做,就一起聊天,欣賞雨景,等著湯好了吃飯……
方勉正盯著傳單出神,完全沒注意到前方的電線桿,要不是方裴拉著他,他恐怕得一頭撞上去。
“勉勉?” 方裴擔心地望著他。
方勉紅光滿麵,興致勃勃地問方裴:“如果我們以後有自己的家了,你想要買什麼樣的地毯?”
方裴也興奮起來:“橙色!”
方勉皺眉:“橙色?顏色太跳了吧?”
“那勉勉喜歡什麼顏色呢?”
“嗯…… 淺一點,米色吧怎麼樣?”
“好~”
如果要方勉定義幸福,用紅筆在迄今為止的人生線段上標出最幸福的時刻,那他會以和方裴相遇的那一時刻為起點,無限延伸。
方勉的畫畫事業非常順利,方裴也已經完全適應了寵物店的工作,他們感情穩定,從不吵架,有方裴在,方勉不再害怕未知的明天,在經曆了 24 年的苦難後,方勉終於開始相信命運會平等地眷顧每一個普通人。
直到 4 月的最後一天。
方勉在一次降溫中不幸感冒,中午吃了藥後沉沉睡下,迷糊中,他聽到方裴說要出門買晚飯,可當他一覺睡醒,手機顯示晚上 7:23 分,家裏一片漆黑。
方裴沒有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