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掌門,怎麼不見霽月道長?”
果然,司劫一將厲執(zhí)抓迴去,便聽尉遲慎率先問道。
而他充斥危險的視線仍不時掃過司劫手中的厲執(zhí),奈何司劫始終牢牢鉗著,並不給他動作機會,隻能步步緊逼道:“若他今日不出現(xiàn)解釋清楚,怕是要引人猜忌。”
“他遭人暗算,至今下落不明。”司劫與他平視,不斷給厲執(zhí)輸送內力的掌心並未停歇,麵上毫無波瀾道。
“……”尉遲慎眼底暗下幾分,儼然不信,與明顯也心存困惑的魏淵淳對望一眼,冷聲道,“司掌門這話,實在不算高明。”
“我迴到客棧時,房裏隻剩下他。”不做任何爭辯,司劫隻沉聲繼續(xù)道。
於是順著司劫的目光,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司劫並非一人,還帶了個矮小的身影過來。
而有司劫的內力支撐,過度受損的內腔稍微緩解,厲執(zhí)強挺起精神眉頭緊蹙地看去,果然看到瑟縮站在眾人身後的李二柱。
忽地被眾人的眼神包圍,李二柱本就不知所措的麵容更甚,看了一圈之後正欲跑到司劫旁邊,卻在看清厲執(zhí)的模樣時雙腿猛地停住,表情驚恐,渾身戰(zhàn)栗不已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心知他定然把自己當成了靳離,厲執(zhí)心情複雜地垂眼,不再嚇他。
顯然早就知道李二柱便是被殺的李家夫婦的遺孤,尉遲慎看到他時倒並不意外,隻陰沉著臉,也不等他緩神過來,上前一把將他拎起來。
“你都看見什麼了?”尉遲慎似是斜睨司劫的方向,意有所指般道,“若是有人逼迫你說謊,你大可實話實說,你爹娘既是我金樓弟子,這裏沒人敢動你半分。”
便見李二柱原本極力掙紮,聽尉遲慎突然提到他的爹娘,似乎情緒稍有穩(wěn)定,不過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了尉遲慎半晌,才終於聽懂他在問什麼。
抖著嘴唇結巴道:“兩,兩個怪物,和像鬼一樣的人,把狗蛋……晏叔叔……都搶走了,狗蛋爹去,去追,再也沒迴來……”
“什麼?”
這番話無疑出乎尉遲慎的預料,尤其忽然更為擰緊的眉頭更顯整個人的陰森,嚇得李二柱一下子禁了聲,求助地往司劫的方向看去,但一看到厲執(zhí),又惶惶縮了迴來,身體抖如篩糠。
被司劫緊鉗在身後的兩臂微微掙動,厲執(zhí)不便開口,隻暗中以細小的動作示意司劫不必一直抓著他,他不會再跑,倒是李二柱,再不過去安慰他幾下,隻怕要嚇出毛病。
誰知方一察覺厲執(zhí)的目的,司劫手上力道更強了些許,絕不肯間斷地輸送著內力,同時又摻雜幾絲怒意地在他不老實的臀上拍了一掌。
這一掌雖然沒什麼聲音,卻並不輕,興許是由於縈繞在掌間的內力,火辣辣的痛感讓厲執(zhí)一時怔住,沒再輕舉妄動。
“尉遲樓主,”而司劫這時開口道,“這孩子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接下來,便要問問他。”
說著,司劫一手鉗著厲執(zhí),讓他身子朝前,麵對眾人。
不太確定司劫的意思,厲執(zhí)正心下琢磨,卻不等深想,見司劫忽地以另一手將一張薄紙抖開:“這是根據(jù)那孩子的描述,我得出關於怪物的大致輪廓,你可在教內見過?”
“這是……”
厲執(zhí)還未開口,倒是魏淵淳看到那畫中山魈模樣,一臉震驚地上前幾步。
尉遲慎則總算放開李二柱,似乎對司劫的話也少了幾分質疑,與魏淵淳一同凝重看去。
“九極教四鬼之一楚鉞的山魈?”待仔細迴憶過後,魏淵淳終是將未說完的後半句說了出來。
“……”尉遲慎沒有作答,不過看他麵色,應是與魏淵淳想的一樣。
“他竟是也還活著……”不由唏噓,魏淵淳低低說著,隨即抬頭疑惑對司劫道,“可他為何要突然向霽月道長出手?又擄走晏如星和一個孩子?”
“且……偏趕在今日我等攻打鬼頭寨之時,難不成他與那鬼頭寨的軍師也有關係?”
聞言不由皺眉,厲執(zhí)卻心知這猜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楚鉞雖然性情難料,但做事一向獨來獨往,連在九極教執(zhí)行任務都不曾與他人聯(lián)手,更除了厲白兒,不會聽從任何人的安排,他擄走晏琇與厲狗蛋,心思明確,分明就是出自他一人之手。
而那鬼頭寨的軍師,此次將所有人都拉入棋局,並對與他同一陣營的鬼頭寨也不留一絲情麵,這種陰險狠辣毫無底線的處事手段不知為何總給厲執(zhí)另外的一種熟悉感,十分久遠,遠到有些模糊,難以抓住其中線索。
便聽司劫這時緩緩道:“不管是否有關係,與其在此處繼續(xù)追討一枚無用的棄子,不如利用他,先將楚鉞找到。”
“……不錯。”聽司劫如此一說,魏淵淳似是率先明白過來,就算這“靳離”與那軍師串通,他如今也是被對方拋下的棄子,殺了他自然易如反掌,可若是能夠通過他再找出楚鉞,那倒不失為一種彌補。
“如果那楚鉞當真與今日之事有關,我等必然要追究到底,為江湖除此敗類,也算給肖坊主一個交代!”
於是幾名擎山弟子聽見自家掌門已經發(fā)話,當是紛紛附和,包括正為肖青山重傷一事萎靡的神酒弟子,無不憤恨不已地答應下來,意欲為肖青山報仇。
便隻剩一眾金樓弟子未曾言語,等著尉遲慎做出決定。
而本以為尉遲慎定然又要橫生枝節(jié),厲執(zhí)飛速在心中擬著腹稿,誰知沒過多久,便聽沉默的尉遲慎語氣寒冷道:“那以司掌門之意,打算下一步如何?”
顯而易見,他並無異議。
不免心下驚訝,厲執(zhí)正朝他看去,卻在此時,驀地聽到洞內一名金樓弟子的驚唿。
“咦?我的碎玉哪去了?”
碎玉?
眾人第一反應自然是他丟了什麼玉器,連尉遲慎都不耐地正欲將其喝退,然而就在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於那名弟子身上,厲執(zhí)猝然垂頭,竟是與不知何時挪到麵前的李二柱四目相對。
自從李二柱被尉遲慎放開便沒有人再注意他,隻當他是因為恐懼才不住往司劫的身邊靠近,畢竟他確實一路顫抖,走走停停許久才到了司劫身前,害怕不已地緊靠著司劫的雲袍一角,哪怕是司劫也並沒覺出任何異常。
因而直至此刻厲執(zhí)低頭俯視他,看到他嚇到淚水直流的眼底遽然迸出的熊熊恨意,尖銳透骨的刺痛感自腹間一剎那化開,驚愕之下,厲執(zhí)才恍然明白。
那弟子口中的“碎玉”,原來是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