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大成在掠過了那二三十人之後,又驚又喜,道:“小鈴子,你那牌兒有用,他們果然一齊讓開,沒有一個人敢阻攔我們。”
小鈴子歎了一口氣,道:“你知道什麼,幾天之前,意外沒有發(fā)生之前,我手握這麵令牌,便是魔教南宗的護法,一聲令下,誰敢不從?當真是操著生死之權,何等威風。唉!”
小鈴子是真正在感歎著幾天之前的那一段風光時日,但是在萬大成想來,小鈴子當魔教南宗的護法,那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事。
是以,他隻當小鈴子是在開玩笑,他笑了起來,道:“你當護法?那不是太可笑了麼?”
小鈴子怒道:“有什麼可笑?”
萬大成聽出小鈴子真的在發(fā)怒了,他不禁嚇了一跳,忙道:“我……我隻不過說什麼護法。”
小鈴子道:“可是我卻是真當過魔教護法的。”
她這時雖然已下了極大的決心,隻求逃出葫蘆穀去,但是她對於曾當過魔教南宗護法一事,仍然極度緬懷,一想起就心中難過。
萬大成聽得她一再那樣講,便也不再言語。小鈴子又道:“你還是不信,是不是?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魔教中人將你捉了來,就是我的主意。”
萬大成一聽,更是大吃一驚,本來他們兩人,一麵講話,一麵仍然是在向前疾奔而出的,但是小鈴子這句話一出口,萬大成卻陡地停了下來,結結巴巴,道:“你,你為什麼要魔教中人捉我?”
小鈴子道:“我不是要他們捉你,隻是我當了護法,想見見你,和你在一起,是以我才傳令下去,叫他們找你的。但當時我的地位太高了,我的命令一傳下去,下麵人弄不清楚,便以為我要捉你,是以才不由分說地將你捉了來的。”
萬大成“嗯”地吸了一口氣,道:“你……真的會那麼厲害?那……你又怎會逃出來的?”
小鈴子歎了一聲,道:“唉!一言難盡,等出了葫蘆穀再說,若是被半邊上人追上來,可就不妙了。”
萬大成再笨,這時不必小鈴子再進一步說明,他也可以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一些什麼事了,是以他也不再問,又和小鈴子一起,向前奔去。
他們越是來到近葫蘆穀的出口處,遇到的人便越是多,但是所有的人,一見到小鈴子手中高舉著護法令牌,便一起站立不敢動,有好些人還立時向小鈴子深深行禮。那些人也明知護法令牌突然又出現(xiàn)在小鈴子的手中,這事情多少有點兒蹊蹺,但是見到護法令牌,便立時服從,那是魔教中人多少年來所受的教訓。一時之間,雖然人人覺得事情有異,卻也絕無一人反抗。
萬大成和小鈴子兩人,奔了四個半時辰,已然奔出了葫蘆穀。萬大成鬆了口氣,道:“我們已出了葫蘆穀了,還再向前奔麼?”
萬大成此際,已然氣喘不已,但是小鈴子卻行若無事,道:“自然再向前奔,你可是奔不動了?”
萬大成道:“不打緊,還可奔上十來裏。”
兩人自然是手拉著手,又向前奔出了十來裏,才在一個十分隱蔽的山坳中停了下來。
小鈴子明知半邊上人一定要來找他們的,但是卻也知決計沒有那麼快便能找到他們的。
是以她停了下來之後,問了問萬大成四麵的地形,要萬大成帶著她,在一塊大石之後,坐了下來。萬大成奔得氣喘不已,也沒有空講話。小鈴子在呆了半晌之後,忽然苦笑了起來,道:“當了一個來月的護法,卻盲了一雙眼睛,真不知劃算不劃算?”
萬大成道:“那自然一”
他本來是想說“自然不劃算至極”的,但是當他向小鈴子看去之際,隻見小鈴子的麵色,淒苦至極,他隻說了一半,便不忍再說下去了。但小鈴子是何等聰明之人,如何會不知道萬大成想說些什麼。她淒然一笑,道:“你說不劃算,是不是?但是我想來,卻還是劃算的!你想想,自古至今,哪一個人沒有眼睛,但是卻又有幾個人,能當過魔教南宗的護法?”
小鈴子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淚光在她淡青色的眼眶之中直打轉。
萬大成心知小鈴子的性子十分倔強,明知那是不劃算至極的事情,但是因為這事情發(fā)生在她的身上,所以她也要硬將之說成是劃算的事。
眼看小鈴子就要哭了,萬大成當然不會去和她爭論。小鈴子卻又歎了一口氣,道:“萬大哥,可惜你沒有看到我當護法時的威風樣子,要不然,你一定會十分高興的,可惜你沒有看到。”
萬大成道:“我看到你,不論你是什麼樣,我心中都夠高興了。”
小鈴子的淚光一直在打著轉,未曾哭出來,可是一聽得萬大成那樣講,她卻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萬大成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講錯了什麼,一看到小鈴子哭了起來,他勸也不知打哪兒勸起,隻是站在一邊發(fā)呆。
小鈴子一麵哭,一麵道:“萬大哥,我不是怪你,你是好人,我哭……可不關你事,你可別為我難過,我……隻是想哭。”
萬大成苦笑著,他也不明白小鈴子為什麼要哭,更講不出話來。小鈴子哭了半晌,才漸漸止住了哭聲,道:“萬大哥,你自己的身世弄明白了麼?”萬大成搖著頭,道:“沒有,但是,我至少不是……馮夫人的兒子,因為馮夫人……生下的是一個女兒。”
小鈴子歎了一聲,道:“是的,我和你都是一樣的,我們全是身世不明的孤兒,能夠知道我們來曆的師父,但他們……全死了。”
萬大成苦笑著,道:“你別難過,就算他們在世,他們說不定在什麼地方發(fā)現(xiàn)了我們,就將我們帶迴來扶養(yǎng),也未必琴道我們的來曆,要不然,你師父李大俠對你如此好,他為何早不告訴你?”、萬大成那最後兩句話,原是據(jù)實而言的,但是聽在小鈴子的耳中,卻像是突然之間,有兩柄利劍,刺入了她的心中一樣。
她師父待她何等之好?萬大成說得對,她師父對她,簡直就像是親生女兒一樣。
但是,她師父是怎麼死的?她師父是死在她劍下的。當小鈴子雙眼未盲之際,她看到的隻是花花世界,富貴榮華,奢侈逸樂,一唿百諾的那種風光,根本完全看不到她自己。但是此際,她雙眼已盲了,她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了,她卻反可以看到了她自己,看到她自己是如何一個卑劣至極的人。
在刺死了她師父之後,她一直隻是恐懼著這件事被別人知道,而並沒有為這件事難過。直到現(xiàn)在,萬大成的一句話,才令得她心中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痛楚。
剎那之間,她身子發(fā)著抖,神色蒼白,雖然她什麼也看不到,但是她還是用力睜大了眼,也不等萬大成問她,她便道:“你……說我?guī)煾笇ξ液茫俊比f大成一怔,道:“那是你自己說的啊!”
小鈴子低下頭去,又半晌不語,才喃喃地道:“我直到如今才算看淸了我自己……”
她隻講了一句話,身子又劇烈地發(fā)起抖來,萬大成正待問她究竟是為了什麼之際,隻聽得小鈴子又忽然大笑了起來,道:“萬大哥,你猜猜,馮夫人的女兒是誰?我們是都認識她的。”
萬大成大是奇怪,道:“有這等事?你別來開玩笑,我怎認識她?”
小鈴子一字一頓,道:“你自然認識她,你還和她十分好,她就是馬芳珠。”
萬大成一聽,先是一呆,但隨即笑了起來,道:“那你卻騙不過我,她是清風莊馬莊主的女兒,你如何將她硬拉了來,說是馮夫人的女兒?”
小鈴子歎了一聲,道:“信不信由你,但是我卻是再也不騙你。”
小鈴子的話講得十分誠懇,別說萬大成是直心人,就算是一個十分多疑的人,在那樣的情形下,也不會去懷疑小鈴子的話的。但是其中究竟有一些什麼樣的曲折,萬大成卻是無論如何想不透的。
小鈴子雙目不能視物,但也可知道萬大成在聽了自己的話之後在發(fā)呆,她道:“這其中的經(jīng)過,我約略知道一些,我慢慢和你詳說。”
萬大成籲了一聲,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我確然是沒有關係的了
小鈴子道:“你隻是被人誤會而已一一咦!什麼人,你看到?jīng)]有?”
小鈴子說著,手向前一指,但是萬大成順她所指看去,卻不見有人。
萬大成心知小鈴子此際的耳力,極其靈敏,她已聽到了腳步聲,但那人實際上可能還離此極遠,是不一定可以看得到的。
而小鈴子卻又道:“這人的腳步聲,聽來十分怪異,一邊腳步重,一邊腳步輕,看來像是他一邊提著重物,如果他是武林中人,那他手中所提的,―定是一件十分沉重的兵刃。”
小鈴子在說著,萬大成一直向前張望,突然之間,他看到一塊大石之後,疾步轉出一個人來。那人卻並不如小鈴子所說,是手中提著重物,隻見他一袖飄飄,原來竟是一個獨臂人。
萬大成忙道:“小鈴子,來的是一個獨臂人。”
小鈴子道:“那我也說得不錯,他身子一邊重,一邊輕,我在他的腳步上可以聽出來……”
她隻講到這裏,便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問道:“那獨臂人……是何等模樣?”
萬大成道:“他五十上下年紀,相貌十分威武,正大踏步向前走來一”萬大成隻講到這裏,已住了口,因為那獨臂人已然來到了離他們兩人隻不過丈許遠近處,那獨臂人突然站住了不動,雙目神光四射,向他們望來。
他隻望了萬大成一眼,目光便落在小鈴子的身上。
萬大成看出那獨臂人的神情有異,忙問道:“閣下望著我們做甚?”
那獨臂人還未曾迴答,卻聽得小鈴子已沉聲道:“可是文全祥文舵主麼?”那自大石後轉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文全祥。
小鈴子的眼前,隻是一片漆黑,但是在萬大成形容那獨臂人的樣子中,她卻已可以知道那十之八九正是被她以追月劍砍去一條手臂的文全祥。
而當文全祥來到了她的身前,她聽出文全祥的氣息,十分沉重,若不是仇人相逢,分外眼紅,決計不會那樣子的,是以她更可以料定是文全祥了。
她一問,文全祥的身子,陡地跳後了幾步。小鈴子手握著護法令牌,緩緩揚了起來。
文全祥一聲冷笑,道:“我已被你逐出了魔教,你這可嚇不倒我了。”小鈴子一怔,心忖葫蘆穀中發(fā)生的事,隻不過大半夜的工夫,難道竟已傳了出去麼?而且,就算已傳了開去的話,此際,護法令牌在自己手中,文全祥何以全然不懼?那自然是另有原因的了。
是以她忙拉著萬大成,後退了幾步,低聲道:“他……可是還有幫手在?”萬大成向怒目而視的文全祥望了一眼,道:“沒有啊!就是他一個人。”小鈴子沉聲道:“文朋友,你定然也看到,我雙目已瞎,但我仍然是魔教護法,如果在葫蘆穀外,你想對我不利,那卻隻是自討苦吃。”
文全祥一聲厲吼,道:“我被你無緣無故,斷了一臂,今日狹路相逢,你說什麼都沒有用的了。”
萬大成一聽,大是駭然,轉過身,道:“小鈴子,你,你……”
在萬大成心目中,小鈴子隻是一個十分可愛活潑的年輕姑娘,至於小鈴子在當了魔教護法的那一段時間中,所作所為,萬大成根本是做夢想不到的。是以此際他一聽得文全祥說,他的一條胳膊,是被小鈴子砍斷的,他實是大驚失色。
萬大成轉身一問間,小鈴子也根本來不及迴答,便已聽到了一股勁風,疾逼了過來。小鈴子急忙叫道:“萬大哥,小心。”
文全祥的來勢何等之快,萬大成就算一聽得小鈴子的瞽告,立時躲避,也未必來得及,何況這時,他還是在發(fā)著呆。
幸而文全祥人甚正直,他恨的隻是小鈴子一人,是以一撲到近前,身子一撞,“砰”地撞在萬大成的肩頭之上,將萬大成撞得跌開了兩三步去,緊接著,他單掌一揚,“唿”的一掌,已向小鈴子當頭拍下。
小鈴子此際,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但是文全祥踏步、進身、撞人、揚臂發(fā)掌的一切經(jīng)過,她憑著靈敏的耳力,卻是可聽得清清楚楚。
也就在文全祥一掌向她的頭頂拍了下來之際,她身形一矮,翻手一掌,迎了上去。
文全祥到葫蘆穀附近來,原是他在臂傷好了之後,以為小鈴子必然會下令找他,他要覓地躲起來,想來想去還是躲在葫蘆穀的附近最是安全,卻想不到竟然遇到了小鈴子。
他並不知道在葫蘆穀中,曾發(fā)生了一些什麼變化,隻是看到小鈴子已盲,而在小鈴子身邊的萬大成,武功又十分平常,是以方覺得是報仇雪恨的大好機會的。及至小鈴子取出了護法令牌來,他心中更是又驚又喜。
因為如果他殺了小鈴子的話,自然便可以將護法令牌搶到手中,那麼,他隻消舉著令牌,大搖大擺,走進葫蘆穀去,他就是護法了。
是以文全祥更要將小鈴子置於死地,一上來便是殺招。那一掌直擊向小鈴子的頭頂,他眼看著小鈴子的身形一矮,揚掌以迎,心中略略一驚,看出小鈴子的武功,已有了進境。
當日在船上,以文全祥的武功之高,都會被小鈴子斷了一條手臂,那全是出其不意,而是小鈴子一出手就用追月劍之故。
此際,文全祥唯一忌憚的,也就是怕小鈴子忽然掣出追月劍來而已。及至見到小鈴子隻是揚掌來迎,他心中已放心了一大半,一聲大喝,掌力陡增,仍然自上而下,疾壓了下去。
他知道小鈴子的功力平常,他那一掌用的力道又大,不但可以將小鈴子的手腕壓斷,而且掌力不絕,也定然可以將小鈴子的頭頂擊碎的。
在文全祥掌力睦增的那一剎間,隻聽得“啪”的一聲,雙掌已然相交。
萬大成剛來得及在那時站起身子來,已看到了兩人拚了一掌,他的心中突然打了一個顫,隻見小鈴子的身形一慢,退後了一步。
而在小鈴子退後之際,文全祥巨大的身形,也是一晃,一樣向後退出了一步。
兩人一交手,看來占了便宜的,還是小鈴子。
小鈴子發(fā)出了一聲歡嘯,一退之後,身形立時欺向前來,迸指如戟,“嘿”的一聲,直點向文全祥的咽喉,那一下不但來勢快絕,而且勢子之勁,也是難以形容。文全祥身形未穩(wěn)間,小鈴子的手指已然抵到了他的喉間,但是小鈴子卻立時收住了勢,文全祥單手已揚了起來,然而卻倕在半空之中不敢亂動。
因為小鈴子的手指,已製住了他的咽喉,隻要再向前一伸的話,便不難在他的咽喉上戳上一個洞的。
文全祥在那一剎間,麵色也變得難看到了極點。自他的喉間,不住地發(fā)出“咯咯”的怪聲來。
小鈴子此際,心中卻十分高興,她本就覺得自己真氣運轉暢順,功力大進,但卻也想不到和文全祥那樣的高手過招,一出手便占了先機。
雖然說文全祥斷了一條手臂,是個殘廢,但是她卻是一個瞎子。
由此亦可知,她此際的武功,實在已經(jīng)極高了。
小鈴子一字一頓,道:“文朋友,我斷了你的手臂,那是我一時之失,我賠你一樣東西如何?”
文全祥恨恨地道:“你賠我什麼,可以使我斷臂再生麼?你還不快下手?”小鈴子歎了一聲,道:“我倒是真心真意賠你東西的,我就賠你這麵護法令牌。”
文全祥一聽,陡地一呆,他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小鈴子的話有誠意的,想想說道:“你已占了上風,何必再來調侃我?”
小鈴子道:“我絕不調侃你,你拿去吧!我們之間的恩怨,也一筆勾銷了
小鈴子說著,身形向後退去,“當”地一聲響,便將那麵護法令牌,拋到了文全祥的腳下。文全祥全身一震,身後退出一步,但是他卻立時又向前一步,將那麵令牌踏住,然後,眼大了眼,望定了小鈴子。
小鈴子可以憑聽覺來聽出他做了一些什麼動作,她笑著,道:“你踏住了令牌有什麼用?為什麼不將之拾了起來?你持著令牌,到葫蘆穀去,便可以成為護法了。”
文全祥的喉間,“咯咯”直響,可就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小鈴子伸手向旁,拉住了萬大成的衣袖,道:“我們該走了。”
萬大成道:“你看他,踏著令牌,人像是傻了一”他話講到一半,才想起小鈴子根本看不到文全祥的情形,他忙停了口,但是小鈴子卻並不在意,隻是淡然一笑,和萬大成一齊向前,奔掠了開去。
直到萬大成和小鈴子兩人奔出了很久,奔得蹤影不見了時,文全祥才像雷擊也似,疾跳了起來,一伸手自地上抓起那麵令牌來,他雙眼睜得老大,盯著那麵令牌,幾乎如同身在夢中一樣。但是,他終於看淸,那麵金光燦爛的令牌,正是魔教南宗的護法令牌,有了這麵令牌,便可以號令萬千武林高手,唯我獨尊。
文全祥心中高興至極,這時別說他早已不記得斷臂之恨,就算小鈴子再要他斷下一條腿來,來交換這麵令牌,隻怕他也是肯的。
他不由自主,縱聲大笑起來,一麵笑著,一麵向前疾奔而出。
他來過葫蘆穀不止一次,前去葫蘆穀的道路,他自然是十分熟悉的,他一麵唿叫歡笑,一麵向前奔去,轉眼之間,便來到了穀口。
他一到了穀口,便看到穀口人影閃動,兩個人以極快的身法,奔出葫蘆穀來。文全祥一眼便認出,正是吳兆和童大力兩人。
他身形一凝,便揚聲叫道:“兩位堂主。”
吳兆和童大力一見是他,也不禁一呆,道:“文舵主如何會來的?”
吳兆和童大力兩人奔出穀來,像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因為他們和文全祥,隻說了一句話,便立時轉身,又向前掠了出去。
文全祥在魔教之中的地位,本來還不如吳兆和童大力兩人的,可是此際,他護法令牌在手,頓時覺得自己的身份,高了不知多少。一見吳兆和童大力兩人,隻是和自己招唿了一句便走,心中已然大怒,一聲大喝,道:“你們兩人站住,看看這是什麼?”
吳兆和童大力兩人,聽他喝得離奇,不禁一呆,同時轉過身來。
他們一轉過身來之後,隻見文全祥一袖空蕩地飄著,一隻手臂卻高高舉起,在他手中提著的,正是那麵護法令牌。
這麵護法令牌忽然到了文全祥的手中,吳兆和童大力兩人,自然也感到大大地意外,一齊“咦”的一聲,互望了一眼,道:“是誰給你的?”
文全祥隻當兩人一見到令牌,一定會大驚失色,跪地拜見了,卻不料兩人卻隻是感到奇怪,而且麵上也並沒有尊敬之意,文全祥不禁大怒,喝道:“見到了護法令牌,還不下跪?”
吳兆和童大力兩人,一聽得文全祥那樣吆喝,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文全祥又驚又怒,道:“見了護法令牌,如此不敬,該當何罪?”
吳兆歎了一聲,道:“文舵主,葫蘆穀中發(fā)生了一些什麼事,你顯然不知。我問你,你這護法令牌,是什麼人給你的?”
文全祥道:“是……蕭護法給我的。”
吳兆道:“果然如此,她在何處,你快帶我們去找她,半邊上人見她逃走,正在大發(fā)雷霆,若是不將她捉迴來,隻怕你我都脫不了幹係。”
文全祥麵上的神情,尷尬至極,道:“如此說來,那……那令牌……令牌參…”’,他自己在當舵主之際,一看到了那麵令牌,便膽戰(zhàn)心驚,跪拜不已,他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當他自己手握這麵令牌之際,便成了廢物!他心中實是難過至極,身子也不禁發(fā)起抖來,道:“我……我是在前麵不遠處遇到他們的,他們向何處去,我卻不知了。”
吳兆和童大力兩人,飛身掠起,便向外躥了開去,竟對他這個手持護法令牌的人,不再理踩,文全祥呆呆地站著,進退維穀。
就在這時,隻見穀中又有十來人奔了出來,文全祥仍是高舉著令牌,當?shù)蓝ⅰD切┍汲鰜淼娜耍^無看不到他手舉的令牌之理,但是所有人都隻不過向他投以好奇的一眼而已,連停都沒有人停下來。
等到那些人奔了過去,文全祥仍然高舉著護法令牌,呆呆地站著,他眼看著眾人奔了過去,目瞪口呆,大聲叫道:“你們?yōu)槭颤N不停下?為什麼不停下來?”
他越叫越是大聲,可是根本沒有理睬他,他還是不斷叫著,足足叫了小半個時辰,一直叫得聲嘶力竭。其實,這時在他的麵前,早已一個人也沒有了,可是他還是不斷地叫著。
他的聲音早已啞了,他大搖大擺地向旁走出了兩步,在一塊平整的大石上坐了下來,舉著護法令牌,大聲道:“魔教南宗護法文全祥在此,你們快來參見,如有違令,殺無赦。”
他大聲宣叫了兩遍,臉上現(xiàn)出十分得意、不可一世的神色來,仿佛真有千百武林高手,跪在他的麵前,聽他的號令一般。
就在那時,又有七八個魔教中人,由葫蘆穀中奔了出來,看到文全祥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盡皆佇足而立,向他指指點點,議論起來。
一聽得有人聲,文全祥抬起頭來,大喝道:“見了本護法,還不下跪?”那七八人齊聲道:“文舵主,你是不是瘋了?還不快將護法令牌送進穀去,交給上人,他一高興,或許仍會派你去擔任航主之職。”
但文全祥卻直著眼,厲聲道:“胡說,我便是護法,如何還要人命我作舵主?你們出言無狀,盡皆該殺。”
他一個“殺”字才出口,身子陡地直拔而起,倏地倏落,令牌已向那群人的一個,當頭擊下。文全祥的武功,本就不弱,再加他突然出手,那人做夢也想不到突然之間,會有那樣的變故,一側身,想要逃開去時,那裏還來得及。
電光石火之間,是聽得霍然有聲,文全祥手中的令牌,恰好擊中那人的天靈,那人怪叫得半聲,頭頂之上,鮮血噴射,已倒斃在地。
眾人一看到這等情形,發(fā)一聲喊,道:“文舵主瘋了。”四下散了開來,已有三四個人,各自發(fā)招,向文全祥攻了上來。
文全祥一麵還手,一麵狂叫道:“我不曾瘋,你們才瘋了,我有護法令牌在手,你們如何敢向我動手?”
大聲喝叫,可是卻並沒有人理睬他,轉眼之間,“叭叭”兩聲,他腰際和背部,便已各中了一掌,使得他身形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地。
也就在此際,隻聽得突然傳來一陣喝叱,道:“你們不去追那小賤人,卻在此和誰動手?”
一聽那聲吆喝,和文全祥在動手的各人,一齊向外跳了開去。他們一聽聲音,便知是半邊上人到了,如何敢不從。
眾人一退開,文全祥站直了身子,半邊上人已來到了他的身前。文全祥瞪著眼,道:“你是……”
他下麵一個“誰”字還未出口,半邊上人一伸手,便已抓住了文全祥手上的令牌。文全祥大吃了一驚,死命抓住了令牌不放,是以半邊上人一縮手間,將他連人帶令牌,一齊拉了過來。
文全祥還是不肯放手,嚷道:“你……”可是這一次,他仍然隻講出了一個字,半邊上人伸手在他的胸口之上一推,那一推的力道十分大,照說,文全祥應該身子立時向外疾飛出去才是的,可是,他卻仍死命握著那麵令牌不放。
是以在剎那之間,隻見文全祥的身子,向外一側,他的肩骨、背骨、腕骨、指骨上,盡皆發(fā)出了一陣“咯咯”的聲響來,骨節(jié)都被半邊上人一推之力拉鬆,手臂也頓時長了半尺有餘。
在那樣情形下,文全祥痛徹心肺,自然再也握不住那麵令牌,身子向後退去,雙眼上翻,可是他口中卻還在道:“我是……護法。”
半邊上人“哼”的一聲,抬起一腿,踢在他的胸口,將他的身子,踢得直飛上了一株樹,掛在樹梢之上,搖搖晃晃,立時有幾隻烏鴉,哇哇叫著,繞著他打轉。文全祥怎禁得起半邊上人的一腳,自然立時死於非命了。
半邊上人在一腳將文全祥踢出之後,連瞧也不向他瞧上一眼,便向眾人喝道:“你們還在這裏呆立著做甚,快替我去追人!”
那七八人一見半邊上人發(fā)怒,立時麵上變色,連答應都來不及答應,便向前飛奔了出去。
半邊上人半邊臉上,仍是滿麵怒容,轉身走進了葫蘆穀中,直來到了總壇之中。那時,雖然不少高手被派出去追小鈴子和萬大成兩人,但葫蘆穀中的人仍是不少,見到半邊上人怒氣衝衝,都是連大氣也不敢出。
半邊上人在交椅上坐定,心中又是惱怒,又是焦慮,半邊臉上,真氣又在不斷衝突,他勉力鎮(zhèn)定心神,呆了半晌,才道:“請馬姑娘。”
他隻不過是順便叫了一句,但堂下一唿百諾。不一會兒,幾個人已擁簇著馬芳珠,走了進來,來到了半邊上人的座前。
半邊上人卻對之十分客氣,道:“馬姑娘請坐。”
馬芳珠拿出了追月劍來,精光逼射,令得眾人連半邊上人的臉麵都看不清楚。
半邊上人將劍揚了一揚,道:“這劍如何會在你那裏的?說!”
馬芳珠苦笑了一下,道:“是一個人托我收藏的,他說這柄劍藏在我身上,你便再也不會想到,而他則隨時可以向我拿迴劍來,卻不料我在地道中,掣劍照明,正好遇上了你。”i馬芳珠未曾說出那是誰將劍交給她的,但是半邊上人仍然立時知道了那是什麼人,他“哼”的一聲,道:“這賊子,我仍不會放過他的。”
馬芳珠並未曾說什麼,隻是苦笑著,此際,她的心中亂到了極點。她在葫蘆穀後穀的地道中,亂闖了半日,又被半邊上人帶了出來。在地道中她見到了那麵令牌上的一男一女,令得她的心頭茫然至極,不知想些什麼才好。
這時,她自然也沒有什麼話可說,半邊上人卻又道:“你在地道中有多久了?可有發(fā)現(xiàn)些什麼?”
馬芳珠在懷中,取出了那麵金牌來,道:“我……我找到了這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