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輕重緩急,關中連年遭難,官府最重視的是恢複農耕,不把隨時懸在頭頂的“饑荒”解決掉,沒有人會放著開荒不管轉而去修路。
關中的官道年久失修,馬車走在上麵顛簸難行,原煥好些年沒受過這種罪,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隻是這迴不能和以前一樣一碗藥暈過去,他得親眼看看關中現在的情況。
山林外麵,衣衫襤褸的流民彎腰在地上找野菜挖草根,幸好現在是春夏時節,林子裏有野菜山果給他們充饑,沒有人在意吃不飽不好吃,對他們來說,有東西能吃已經是上天保佑。
春夏兩季能靠野菜山果撐過去,可野菜山果總有吃完的時候,到了秋冬,到處隻有荒草枯枝,入眼一片荒涼,那才是最難熬的時候。
冬天容易死人,凍死的餓死的堆滿亂葬崗,他們沒有被拉去打仗,但是不打仗一樣活不下來。
原煥臉色蒼白垂眸不語,他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怎樣殘酷的時代,漢末亂世幾十年,人口數量銳減一半,“一半”兩個字聽上去沒什麼,卻是好幾千萬條活生生的人命。
長安城接收流民,周邊郡縣也接收流民,再往外走,冀州、豫州、兗州都接收流民,然而背井離鄉出來逃亡的大多沒有幹糧,路上找到什麼吃什麼,找不到就隻能餓著,有的餓死在路上,有的落草為寇當土匪。
當土匪不一定能活命,不當土匪肯定活不了命,都是為了活著。
他沒有辦法救下所有人,但是他想盡量救下更多的人,不為功名不為利祿,隻為了後世史書上能少些苦難的記載,青史留名不容易,史書上寥寥幾筆,落到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能要命。
天色漸晚,車隊停下來安營紮寨,呂布小心翼翼的將身體不適的主公從馬車上扶下來,隻後悔出來的時候沒有多帶幾個侍女仆從。
袁璟小跑著過來,滿眼擔心的看著他爹,前些天知道沒事兒可以插科打諢逗父親開心,現在一看就知道父親不舒服,他再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隻能讓父親更難受。
其他幾個小家夥也家乖乖的坐在火堆旁邊,遠遠看著山林裏聽見動靜立刻躲開的流民,臉上第一次沒了笑容。
他們年紀小,平日裏隻需要發愁功課太難做不完,想出去玩先生們又不讓,每旬隻給一天的休息時間太少等等,平日裏養尊處優不缺吃不缺穿,自記事起就沒怎麼離開過鄴城,根本想象不到外麵的場景。
曹植和荀惲並排坐在哥哥們旁邊,接過曹丕給他們的餅子小口吃著,曹彰和孫翊正是調皮的年紀,袁璟小公子胡鬧起來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郭奕看著他們三個已經很費勁,所以曹植荀惲兩個小的由曹丕孫權一人一個接管照顧。
兩個六七歲大小的孩子,帶他們出門不太安全,架不住荀彧覺得隻看書啟蒙遠遠不夠,正好他們家主公想要帶小家夥們長見識,連說帶勸異常堅定的把他家崽兒給塞進了車隊。
惲兒已經能讀書認字,再過兩年就能學習騎射,左右他這個當父親的留守鄴城諸事纏身無暇顧及孩子,不如讓小家夥跟主公一起出去長見識。
於是乎,本來跟出來想著或許能幫忙幹點正事的曹丕和孫權,隻能開始他們的帶孩子之旅。
他們安營紮寨動靜不小,不遠處的流民警惕的看著這些一看就招惹不起的貴人,連忙帶上挖好的野菜躲到林子深處。
原煥站在地上緩了一會兒,讓呂布派人去流民中找幾個人帶迴來。
關中各城都接收流民,他想知道這些人究竟被逼到什麼地步才會放棄投奔官府而選擇遠走他鄉,信上寫的不甚清楚,要知道真相最簡單的法子就是找流民詢問。
不多時,幾個麵黃肌瘦的年輕人戰戰兢兢的跟在士兵身後過來,原煥本想讓袁璟去另一邊和幾個小家夥待在一起,臨開口前又覺得小家夥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將來什麼事情都要靠他來決斷,早些見到這些不是壞事,便隻是揉揉小家夥的腦袋,任他乖乖坐在身邊旁聽。
幾個流民顫抖著上前,臉上滿是灰塵,沒靠近篝火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說話。
背井離鄉四處顛簸的很少有老弱婦孺,逃荒日子難過,老弱婦孺往往走在半路上就倒了下去,他們村子裏出來的時候好三百多口人,現在也隻剩下不到一半,還全是像他們一樣年輕力壯的勞力。
他們逃荒之前都是地裏刨食的農人,沒見過貴人是什麼模樣,隻知道這神仙一樣的貴人如果生在他們村子裏九成活不到現在,日子難過,健健康康的孩子尚且養不活,更何況體弱多病,這樣好看又病弱的肯定是他們想象不到的富貴之家才能養出來的人。
原煥看著跪在地上不敢靠前的年輕人,轉頭看看殺氣騰騰的呂大將軍,無奈示意他收斂收斂氣勢,然後溫聲讓幾個年輕人近前來,“別緊張,我們沒有惡意,來人,拿些幹糧給幾位小兄弟。”
幾個人聽見幹糧兩個字猛的抬頭,瘦得皮包骨頭的身體抖的更加厲害,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是真的,直到真的有人拿來餅子分給他們,狼吞虎咽的吃了幾口意識到不是在做夢,愣了好一會兒才淚流滿麵的將剩下的餅子收起來放進懷裏。
他們年輕,能挨餓,身後還有等著吃飯的孩子,把餅留給孩子們才是正經。
不遠處,曹丕他們食不知味的吃著熱乎乎的鬆軟肉餅,隻吃了一個就不再碰食籃,荀惲往旁邊挪了挪,小聲問道,“典將軍,他們明明很餓,為什麼不吃呢?”
“一頓吃飽不頂用,隻吃一點墊墊肚子可以多吃幾天,多吃幾天才能多活幾天。”典韋歎了口氣,看到那幾個年輕人的模樣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俺娘以前老擔心俺會餓死,家裏隻剩下一口飯的時候,她說什麼都不會把那一口飯留給她自己。”
荀惲吸吸鼻子,看看自己吃了一半的餅子,又拿了個新的塞到典韋手裏,小奶音兒已經帶了哭腔,“典將軍吃。”
曹丕眉頭一跳,連忙過去轉移話題,可不敢讓小家夥這時候哭出來,典將軍現在沒挨餓,苦日子已經過去了,以後會越來越好,就算不相信別人,也得相信他們那群有本事的爹。
典韋將軍憨憨笑笑,接過小家夥塞過來的餅子慢慢嚼。
是啊,以後會越來越好,就算不相信別人,也要相信他們家主公。
久餓之人不能突然暴飲暴食,但是隻吃幾口顯然達不到暴飲暴食的標準,原煥無聲歎了口氣,沒有在這上麵糾纏,隻是讓呂布給他們遞了個水囊,然後慢條斯理問道,“關中郡縣都在安撫百姓,你們為什麼還要背井離鄉?”
最前麵那個滿身泥土的年輕人喝了口水,聽到這個問題眼裏閃過一抹憤恨,他不知道麵前這位是什麼身份,但是能給他們飯吃給他們水喝,應該不是壞人。
就算是壞人他們也抵抗不了,人家身邊的護衛一個個的看上去都不好惹,比他們路上見過的最兇悍的山匪還要兇悍,他們已經一無所有,也沒什麼值得人家惦記。
如果麵前這位神仙能把那些欺壓他們的惡官除掉,他們就算死在路上也值了。
年輕人低著頭,聲音沙啞,“縣城府城的確都在招攬吃不上飯的百姓,可是那些過去的人全被抓起來當苦力做工,天天都有累死餓死的人被扔到亂墳崗,我等從河東逃難出來,路上再苦好歹能保住性命,要是被官府的人抓去,一家老小都會淪落到被扔到亂墳崗的地步。”
屯田客不得自由退出、遷徙他處,必須按照屯田官的命令進行耕種,當了屯田客就等於半個兵,而且還要承擔一定的勞役參加訓練,緊急情況下還要出征打仗。
這些不是大問題,就算不當屯田客,緊急情況下他們也會被強行征去打仗,按照官府的命令種地也不是問題,他們種出來的糧食還要納稅,官府總不能拿糧食開玩笑。
官府的人說的好聽,種地修渠修城牆都有工錢還發糧食,給官府當屯田客的話,官府給他們耕牛、種子、農具,他們隻需要出力,收成的時候給官府交一半的稅,剩下的一半他們自己留著。
五成的賦稅對他們來說不算太高,如果官府隻收五成,沒有其他的層層加稅,和前些年相比算起來還是他們賺了,更何況種子農具都是官府來出,又有官府的耕牛可以租用,隻要他們努力幹活,糧食能留下一半就足夠全家人餓不死。
官府招人的時候說的好聽,真正去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樣,沒有所謂的分成,所有人過去都是當苦力,每天吃的是找不到幾粒米的稀粥,幹活兒慢了還會被鞭子抽,屯田客的日子過的苦不堪言。
如果隻是這樣,他們也不至於拖家帶口拚著性命出逃,實在是官府欺人太甚,看開荒屯田招不到足夠的人手,竟然派兵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抓人,如果不是他們連夜出逃,現在被鞭子趕著幹活的也有他們。
年輕人剛開始說的時候還有些語無倫次,說著說著便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捏著拳頭啞著嗓子控訴官吏的暴行,說到最後泣不成聲,直接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原煥的臉色越來越差,袁璟又急又氣,生怕他爹也氣出好歹,起身跑去把正在遠處煎藥的郭疾醫拉過去,快走快走,阿爹馬上要氣出新病了。
呂布反應極快將幾個流民帶下去,吩咐親兵再給他們拿些幹糧清水安置好,然後趕緊迴去守在他們家主公跟前,“河東太守有罪,布今夜便帶兵將人綁來由主公處置。”
原煥捂著心口沒有說話,掌心已經被掐出好幾道血痕,郭疾醫見狀立刻拿出他前不久才研究出來的小藥丸給他喂下,把完脈後眉頭越皺越緊,等人緩過來才迴去改藥方。
袁璟小公子跟著走遠,被強調了好幾遍不要讓他爹情緒激動,天塌下來也不能激動,不然情況隻能越來越嚴重。
小家夥板著臉記下,問他要了瓶剛才的小藥丸,問清楚藥效還有什麼時候能用後才匆匆迴去。
圍在典韋身邊的幾個小家夥已經被嚇傻了,曹丕踹了孫權一腳,看帳篷已經搭起來一手一個將小孩兒全部送到帳篷裏,表情嚴肅的叮囑了好幾遍乖乖睡覺不要出去,把兩個小的哄進被窩,再看看孫翊和曹彰,又另外叮囑了郭奕讓他看好這倆慣會找事兒的臭小子,然後才輕手輕腳離開帳篷。
不是他們不放心,而是對這倆小子太了解,不讓郭奕仔細盯著,奉先將軍晚上去河東抓人,他們八成會躲在後麵跟著。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把所有可能都扼殺在繈褓中他們才能放心。
沉沉暮色席卷而來,不知不覺隻剩下篝火堆帶來的光明,火光跳躍閃爍,原煥神色明明滅滅坐在火堆旁邊,分明是最暖和的地方,卻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呂布和袁璟眉來眼去皺著臉商量要不要把人打暈送迴帳篷裏休息時,郭疾醫終於熬好了他的藥,藥碗還沒進來,味道已經傳開,情況特殊,為了盡可能保住藥材的功效,郭疾醫當機立斷放棄了改良味道。
袁璟小公子接過藥碗,正在想怎麼哄他爹喝藥,蒼白修長的手就把藥碗端過去,像是感受不到味道一樣端起碗一飲而盡,喝完之後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璟兒,去帳篷裏休息吧。”
“可是……”袁璟有些遲疑,不放心他們家父親一個人待著,奈何年紀小說話沒分量,他爹輕飄飄一個眼神過來,就算一步三迴頭也還是去帳篷找其他小夥伴。
呂布很有眼色的送上一碗蜜水,等他們家主公喝完,壓低了聲音繼續道,“連河東的典農官一起抓了,等我們到長安後一同發落。”
如果不是曹孟德動不得,他甚至想連那家夥一起抓。
“不急,再看看。”原煥搖搖頭,火光之下看不清神情,“是典農官自作主張,還是典農官和太守郡丞勾結在一起,是隻有河東一郡如此,還是所有屯田的郡縣皆是如此,先派人去周邊郡縣打探,順便傳信給曹操,讓他仔細查查身邊的人。”
他以為那封信上寫的已經很過分,沒想到還有更過分的,強行擄掠百姓種田做工,誰給他們的膽子幹這種事情?
呂布連忙點頭應下,小心翼翼將人勸去休息,轉過身立刻變了臉色,周身煞氣衝天,像是剛從戰場上廝殺迴來一樣。
曹丕和孫權看情況不對扭頭就跑,迴到他們休息的帳篷才拍拍噗通直跳的心髒坐下來。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我父親這次真的攤上事兒了。”曹丕舔舔發幹的嘴唇,臉色有些發白。
孫權低歎一聲,“我爹這次也逃不掉。”
他們倆的父親都幹過屯田的事情,現在出了那麼大問題,就算倆人沒有摻和進去也少不得一個失職的罪名,何況他們倆的爹脾氣都不怎麼好,未必幹不出強抓百姓去屯田這種事情。
戰亂頻繁,軍糧壓力很大,百姓的糧食也不夠吃,所以他們才會那麼費勁兒的琢磨怎麼開荒、怎麼提高糧食產量,百姓流離失所,正好到處都是荒廢的土地,一邊出人一邊出土地和種子農具聽上去就很不錯。
他們爹可能會派兵搶抓百姓去屯田,但是肯定不會讓那些百姓白做工,不然前些年在兗州的時候就會被人告發出去,兗州離冀州近,不可能瞞天過海什麼消息都傳不出去。
最大的問題沒有出在他們爹身上,那就肯定是底下人擅作主張,這種欺上瞞下禍害百姓的小人人人得而誅之,別讓他們知道是誰,不然肯定把人剁了喂狗。
兩個半大小子咬牙切齒罵了半夜,睡夢中都在扛著刀追殺惡人,不安穩的一夜過去,第二天一早,所有的小家夥都一副沒睡好的樣子,反而最讓人擔心的原煥狀態不像昨天晚上那麼嚇人。
車隊收拾好東西再次出發,袁璟不敢留他爹自己坐一輛車,和郭奕說了幾句後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爹身後,連吃飯的時候都不放心,吃一口抬頭看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看人下飯。
原煥拿小家夥沒辦法,隻能任他在旁邊跟著。
他們從鄴城出發前往長安,一路走過河內弘農,路上遇到不少流民,原煥每到休息的時候就會找附近逃難的百姓詢問說話,除了第一次時反應過大,之後便再沒有出現過需要疾醫救場的情況。
呂布和典韋隻負責聽命行事,看他們家主公沒有吩咐臉色也還好就鬆了口氣,小家夥們心思敏感,離長安城越近越不敢說話,他們的感覺不可能一起出現錯誤,情況一點都沒有變好,到長安城後肯定會爆發。
原煥神色如常招小家夥們到身邊來,看他們路上沒有不適應,一個個依舊活蹦亂跳才讓他們迴去,曹丕和孫權苦著臉轉身,似乎已經看到他們倆的爹被免職迴家的慘狀。
情況再嚴重些,鋃鐺入獄也不是沒有可能。
長安城近在咫尺,原煥已經不想生氣了,最開始給典農官和太守等同的權利是為了讓他們好好幹活,不至於在推行政策的時候被太守拿捏,現在看來,當初還是太天真了。
屯田的章程到如今已經非常詳細,一般縣城會設典農都尉,郡裏再設典農校尉或者典農中郎將,典農官和郡縣官署級別相同,但是又不歸郡縣官署管理,甚至很多地方都不在一起處理公務。
典農官在縣城府城之外另築城池居住,這樣更方便他們管理屯田之事,同樣弊端也非常明顯,典農官體係很容易和郡縣體係起衝突。
郡縣需要青壯年服兵役徭役,典農官需要青壯年種田,但是一個郡一個縣隻有那麼多人口,這邊多了那邊肯定少,誰都覺得自己這邊需要更多的人,時間長了沒有衝突才怪。
就像弘農郡,典農都尉懷疑太守縣令藏匿青壯年勞力,太守縣令又懷疑典農都尉藏人隱瞞不報,懷疑來懷疑去竟然直接上升到肢體衝突。
太守縣令手裏有兵,典農都尉手裏隻有幹農活的農夫,真打起來不是對方的對手,弘農太守也是個暴脾氣,直接把和他吵的最厲害的典農都尉一頓毒打,屯田都尉腿斷了,他的官兒也沒了。
這都是什麼事兒?
此時,河內郡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裏,一個年輕人愁眉苦臉的坐在院子裏,旁邊鶴發童顏的老者正在悠哉悠哉喝粥,“一穀不升,謂之嗛;二穀不升,謂之饑,三穀不升,謂之饉;四穀不升,謂之康,五穀不升,謂之大侵。今天這粥不錯,五穀俱全,今年定然是個豐收年。”【1】
“烏角先生,這粥是你自己煮的。”司馬懿捏捏拳頭,已經沒力氣和他爭辯了,“現在原司徒離開鄴城,你我又不好再過去,這可如何是好?”
左慈笑瞇瞇喝著粥,“年輕人不要心急,該來的總會來,著急也沒有用。”
司馬懿有氣無力看他一眼,“這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說好的原司徒見到他精心寫出來的民間疾苦會立刻對他驚為天人然後親自下令請他輔佐呢?原司徒要是真的下了命令,他現在怎麼會連鄴城都去不得?
左慈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抹尷尬,幹笑兩聲繼續喝他的粥。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東西萬無一失的送過去已經很不容易,不能再強求其他,他也沒想到那原司徒如此沉得住氣。
失策失策,他認栽了還不成嗎?
司馬懿搖了搖頭,沒忍住又歎了口氣。
他大哥司馬朗和崔琰關係很好,如今也在冀州為官,他想出仕為官並不算難,不過大概聰明人都有聰明人的傲氣,覺得靠父兄家族顯不出自己的本事,非要瞞著其他人親自出馬才行。
河內郡屬司隸,為京畿之地,黃河以北、太行山以東、漳河以南的大片地方皆稱河內,司馬氏是河內大族,他在河內長大,對河內一帶的郡縣最為熟悉。
司隸一帶這些年遭了大罪,曹校尉來了之後情況大有好轉,但是也擋不住底下人緩過氣來固態萌發。
他前兩年就開始離家遊學,河內、河東、弘農幾郡都去過,還去了冀州的不少郡縣,見識到的東西比書上多得多,隻是好東西不少,壞東西也不少。
司馬懿想的可好了,原司徒麾下人才濟濟,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以他的本事想當官不難,但是想出頭卻並不容易,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烏角先生說的不錯,隻要他足夠與眾不同,原司徒肯定能注意到他。
司馬懿信心十足,以為被找出來後肯定會備受重用,結果可好,人家原司徒根本就不找人。
他少有才名,博學洽聞,自然有資本可以驕傲,說來也巧,他本來去鄴城隻想悄悄去原司徒府上碰碰運氣,沒想到路上遇到了這位頗有神通的烏角先生。
也是他年輕不懂事,不知道世事險惡,長得和善未必真的和善,不然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他離家是為了做官,不是為了當通緝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