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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禮持續(xù)了不到三小時,結(jié)束之後,禮堂內(nèi)的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離場。


    發(fā)言臺前還有一些人在說話,似乎都是在南港有些地位的達官顯貴,寧知蟬看到了站在其中的宋易勳和瞿錦辭。


    宋易勳的臉上維持著客套禮貌的笑容,瞿錦辭則沒有什麼表情。


    寧知蟬還在座位上,慢吞吞像故意拖延時間,不過禮堂裏的人逐漸變少,寧知蟬不得不跟著最後一波很稀少的人流走了出去。


    他站在轉(zhuǎn)角的梧桐樹下,裹著黃昏餘熱的風很輕地吹過去,繁茂的樹葉摩擦著窸窣作響。


    寧知蟬額前略長的頭發(fā)被吹開了一點,露出看起來漂亮但有些遲鈍的眼睛,眼睫溫吞地向下垂著,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頭。


    沒過多久,宋易勳和瞿錦辭也從禮堂走了出來。


    他們站在臺階下,宋易勳大概想和瞿錦辭再說點什麼,不過瞿錦辭的臉色似乎不太好,顯而易見不太想與宋易勳交流,於是很快與宋易勳分別了,宋易勳的麵色跟著冷下來,也沒再挽留他。


    寧知蟬腦子很亂地在想事情,有點心不在焉,看著地麵上被黃昏光線拉長的影子發(fā)呆。


    當另一個影子逐漸靠近時,寧知蟬有些警覺地抬起頭,看到宋易勳向他走了過來,麵上帶著一種熟稔的紳士與溫和。


    “知蟬!彼我讋煺f,“等久了吧,我們走吧。”


    他向?qū)幹s靠近了一點,動作自然地將手搭到了寧知蟬的肩上。


    寧知蟬下意識是想要躲避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腦子裏突然浮現(xiàn)出那晚寧紹琴站在暖光下時很落寞的表情,寧知蟬的身體微不可見地僵了僵,於是被宋易勳攬住了。


    宋易勳笑了笑,手掌在寧知蟬的肩膀上輕拍了兩下,看起來也隻是像一個慈愛謙和的長者對待小輩,從容地帶著寧知蟬離開校園,走上了停在門口那輛黑色的轎車。


    他先帶寧知蟬去吃了飯,在一個有些年代感的小巷餐廳裏。


    餐廳的裝潢十分複古,電唱機上的黑膠唱片轉(zhuǎn)動著,播放溫柔緩和的輕音樂,不過因為餐廳提前被宋易勳包了場,除了他和寧知蟬,餐廳裏並沒有其他的客人,所以顯得有點冷清和怪異。


    宋易勳坐在寧知蟬對麵,沒有征求寧知蟬的意見,輕車熟路地點了單,而後又對寧知蟬介紹說,這是他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常常會來的餐廳,味道不錯,並且許諾如果寧知蟬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常常帶寧知蟬來這裏。


    用餐期間,寧知蟬一直低著頭,看起來在很認真地咀嚼,實則有些食不知味,所以吃得很少。


    離開餐廳的時候,天色稍暗了些,門口的風鈴響了一下,發(fā)出很清脆的碰撞聲。


    “看來你不太喜歡。”宋易勳看著寧知蟬,似乎有些遺憾地說。


    宋易勳要帶寧知蟬去看的那間藝術(shù)館建在海港附近,入夜之後,周圍的碼頭港灣亮起燈,錯落的暖白色建築像一枚沉進海裏的珍珠。


    夜風有些冷,空氣潮濕,寧知蟬下了車,很輕地縮了縮身體。


    照常來說,這個時間應(yīng)該已經(jīng)閉館,不過因為宋易勳是藝術(shù)館的投資人,他說想要來,館長便特意將閉館時間延後,並且在大廳相迎,親自從旁講解。


    展館內(nèi)陳列著許多藝術(shù)品,據(jù)說來曆珍異,而且價值不菲。


    寧知蟬不像那些高門大戶家的矜貴公子,從小開始接受高等的教育,接受良好的藝術(shù)熏陶,館長口中名字很長的藝術(shù)家、陌生的藝術(shù)流派,他一個都沒聽說過,隻能安靜地跟在後麵走。


    事實上,如果不是寧紹琴,寧知蟬想,自己是不會答應(yīng)來和宋易勳一起看藝術(shù)展的。


    他現(xiàn)在覺得有點冷,饑餓感後知後覺地湧現(xiàn)出來,寧知蟬突然想吃搬來南港之前、學校門口不太衛(wèi)生的小館裏賣十元一碗的雞湯小餛飩。


    “知蟬!


    寧知蟬抬了抬頭,發(fā)現(xiàn)館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宋易勳站得有些遠,迴頭看寧知蟬,向?qū)幹s招了招手,寧知蟬隻好走過去。


    “叔叔不了解你的喜好,帶你來看這些,是不是覺得無聊?”宋易勳問道。


    寧知蟬強顏歡笑地搖了搖頭,說不是,宋易勳便笑了笑,又問寧知蟬:“叔叔在這裏存了一副私藏品,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寧知蟬沒有選擇地點頭說“好”,宋易勳很快帶著他走到展廳轉(zhuǎn)角處,穿過連接兩間展室的白色長廊,來到一扇不算太起眼的門前。


    不遠處的展館負責人員快步走過來,恭敬地向宋易勳頷首,得到宋易勳授意之後,為他打開了麵前的這扇門。


    門內(nèi)是一個不算太大的房間,沒有窗子,牆壁上貼著墨綠色的絨毯,壁燈發(fā)出的乳白色光線十分淺淡,顯得整個房間很暗,甚至有些輕微的壓抑。


    寧知蟬站在門口猶豫著,一點也不想進去,但宋易勳語氣溫和地叫了他一聲,寧知蟬隻好跟了上去,身後的門又被關(guān)了起來。


    “知蟬,過來看。”


    牆壁上掛著一副油畫,用深色的木框裱著,宋易勳站在畫前,看著畫框裏的女人側(cè)影,在昏暗的光線中,看起來似乎比往常要顯得蒼老一點。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寧知蟬突然想起在體育館的那天,散漫地倚在牆壁上,把獎杯送給漂亮女孩的瞿錦辭。


    或許是因為寧知蟬偶爾發(fā)覺,他們父子之間有些微妙的相像。


    他們眼睛裏有時會出現(xiàn)某種相似的、虛偽飄忽的深情,隻不過瞿錦辭從來不屑掩飾,而宋易勳已經(jīng)太過老成。


    “這是我的一位故人!彼我讋煺f,“我找了很多畫師來還原她的模樣,可惜總跟記憶裏有些出入!


    他不著痕跡地收斂目光,看向?qū)幹s。


    寧知蟬有些緊張地避開他的視線,同時聞到密閉空間內(nèi)漂浮的、較為淺薄的沉香木信息素的味道。


    宋易勳有些落寞地說:“其實我有時覺得,你和她有點像!


    他走近了些,緩慢地抬了抬手,似乎想要觸摸寧知蟬的麵頰,寧知蟬警覺地向後退,沒給他碰到,宋易勳便放下了手,但頑固地繼續(xù)靠近寧知蟬。


    “知蟬,不要怕!彼我讋鞄缀醢褜幹s逼近角落,聲音很輕地說:“其實叔叔很喜歡你。”


    寧知蟬退無可退,周圍沉香木信息素的味道逐漸濃鬱起來。


    “宋叔叔!”


    他用力推開了宋易勳的肩膀,逃到靠近門口的位置。


    口袋內(nèi)的手機適時震動起來,寧知蟬的手輕微發(fā)抖,拿出手機,“宋叔叔,我要接個電話!


    屈吟的聲音從聽筒傳進寧知蟬耳朵裏:“知蟬,知道今晚你輪休,但有個妹妹臨時有事,你要不要來充個數(shù)啊!


    寧知蟬緊緊握著手機,像抓緊救命稻草,看到宋易勳站在原地沒有動,於是盡可能冷靜地對屈吟說:“嗯,沒事,我馬上就過去,你別擔心!


    “什麼擔心?”屈吟頓了頓,很快警覺起來,“知蟬,你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我很快就到,見麵說,我先掛了!睂幹s掛斷了電話,對不遠處的宋易勳說:“叔叔,我朋友突然出了點急事,我要去看看她的情況。”


    “哦,好啊。”宋易勳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溫和,對寧知蟬笑了笑,走了過來,“你到哪裏去,叔叔讓司機送你!


    “不用了叔叔,我可以自己叫車去!睂幹s向後退了一點,用力握住門上的把手,但門依舊緊鎖著,沒有打開。


    “這裏位置比較偏,叫車不太方便,萬一出意外就不好了。”宋易勳伸出手,在牆壁上的電子鎖上掃描了指紋,幫助寧知蟬打開了門,“還是叔叔送你吧!


    寧知蟬不確定宋易勳口中的“意外”會是什麼,也沒辦法跟宋易勳撕破臉皮,於是點了點頭,跟宋易勳走出了房間,再次坐上他的車子。


    宋易勳和寧知蟬一起坐在後排,不過沒有說話,也沒有像方才一樣過分靠近寧知蟬。


    寧知蟬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仍在持續(xù),身體微不可見地發(fā)抖,好像身體裏每一根神經(jīng)都緊繃著,似乎隨時都有崩斷的可能。


    寧知蟬看了看周圍,告訴了司機離這裏最近那家醫(yī)院的名字。他不想在宋易勳身邊呆太久,他想盡快下車。


    大約十五分鍾後,司機在醫(yī)院門口停車,寧知蟬背著書包走下來,向宋易勳道謝,然後走進醫(yī)院。


    他透過醫(yī)院的窗子,發(fā)現(xiàn)宋易勳的車子在門口停留了少時,然後駛離,又過了一小會兒,寧知蟬才重新走出去。


    天氣有些陰沉,氣壓偏低,寧知蟬感到輕微的唿吸困難。


    他走進雨霧漂浮的夜色裏,步行來到最近的地鐵站。


    在公共衛(wèi)生間的隔間裏,寧知蟬打開書包,把瞿錦辭買給他的裙子從包裏拿了出來,脫下衣服,將裙子換到自己身上。


    裙擺有種豔麗濃鬱的紅,寧知蟬有點茫然地看著,眼睛被映出薄似高潮麵頰的顏色。


    不知道為什麼,眼球表麵突然襲來一陣急促的、洶湧的熱意,寧知蟬很用力地用手捂了捂,過了片刻,還未來得及溢出的熱度和濕意才堪堪冷卻下去,倒灌迴寧知蟬細瘦的身體裏。


    衛(wèi)生間外似乎有人,寧知蟬換好裝扮,謹慎地等到外麵沒了聲音才走出去,站在站臺上等下一班地鐵。


    他想起給屈吟迴電話,不過地鐵上信號不佳,於是隻好等到出站之後。


    室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雨,雨勢很大,暴露在雨中的地麵全部被急促地打濕了。


    寧知蟬沒有帶傘,站在地鐵口有玻璃遮擋的平臺上,先給屈吟迴了電話,告訴屈吟自己今晚去不了,但沒有詳細解釋緣由,屈吟不想讓寧知蟬為難,因此也沒再多問。


    雨被風吹進來一點,裙擺很輕地飄著。


    寧知蟬掛斷電話,恍惚地想到現(xiàn)在可能正在酒店裏、因等待而變得煩躁的瞿錦辭生動而憤怒的臉。


    他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但沒有收到瞿錦辭催促的信號。


    寧知蟬對此感到有些驚訝,訝異於瞿錦辭竟然還沒有對他發(fā)火,但又覺得瞿錦辭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畢竟瞿錦辭的脾氣真的算不上好。


    “你好。”


    聲音從寧知蟬的背後傳來,寧知蟬迴頭,發(fā)現(xiàn)一個男生正站在他身後,不算太失禮地看著他,手裏拿著一柄透明的雨傘,走了過來,站到寧知蟬旁邊不遠不近的地方。


    “你是不是沒有帶傘?”他問寧知蟬,“你去哪裏,我?guī)Я藗悖梢皂樎匪湍!?br />

    男生穿白色t恤,看起來很幹淨很年輕,身上帶有一種柔和的、沒有半點攻擊性的,類似雨後山林的信息素的味道。


    寧知蟬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睛,很輕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真的沒有關(guān)係。”男生有些急切地解釋,稍微停頓了片刻,好像有點擔心冒犯到寧知蟬似的,低著頭看著地麵,“我沒有惡意的,隻是覺得你很漂亮……我想要認識你,不知道會不會太唐突!


    寧知蟬沒有迴答,手裏的手機此時突然震動起來,他看了男生一眼,男生便示意寧知蟬接電話,自己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寧知蟬通話結(jié)束,給他答複。


    寧知蟬按下接聽鍵,聽筒中很快傳來瞿錦辭的聲音:“為什麼還沒來?”


    “怎麼這麼吵!宾腻\辭又說。


    他的聲音很低沉,在細密繁雜的噪聲中變得有些失真,但聽起來似乎有些煩躁。


    寧知蟬背過去一點,很小聲地對瞿錦辭說:“外麵雨下很大,我暫時被困住了!


    “再等一下可以嗎?”寧知蟬的聲音在雨聲裏變得有些可憐,他抬頭看了看雨勢,有點自暴自棄地想,酒店就在隔壁的街區(qū),冒雨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我很快就過去。”


    聽筒中隻有輕微的電流音,寧知蟬有些緊張地等瞿錦辭迴答,但瞿錦辭很久都沒有說話,寧知蟬一隻腳已經(jīng)準備踏進雨裏。


    過了少時,電話中突然傳來一陣不太明晰的噪聲,瞿錦辭聽上去有些失去耐心地問寧知蟬:“你在哪兒?”


    寧知蟬很輕微地怔了一下,告訴瞿錦辭:“我在越港路的地鐵a口!


    瞿錦辭說“好”,又簡短地命令寧知蟬:“別亂走!


    電話很快被掛斷了,男生還站在寧知蟬旁邊,見寧知蟬收起手機,才有些遲疑地問道:“有人來接你啦?”


    寧知蟬點點頭,“嗯”了一聲。


    “需要我陪你等一會兒嗎?”男生又問。


    “不用了。”寧知蟬很輕地說,聲音在雨裏小得幾乎要聽不到,“謝謝。”


    男生點點頭,沉默地撐著傘走進雨裏。


    寧知蟬看著幹淨男生逐漸模糊的背影,好像隻過去很短的時間,便聽到跑車車輪飛速碾過雨水的聲音,抬頭看到瞿錦辭的車子停在路旁。


    寧知蟬頓了頓,正準備冒雨走過去時,瞿錦辭突然打開了車門,從車上快步走了下來,站到了寧知蟬麵前。


    他還穿著下午領(lǐng)獎時的那套製服,被零星的雨滴打濕了一點,留下幾處顏色較深的水跡。


    瞿錦辭沒有說話,脫掉了身上的製服外套,用手臂撐了起來,形成的空間像一間很局促的避難所,遮住兩個人頭頂?shù)男∑炜眨硪浑b手很緊地抱著寧知蟬,帶著他向前走。


    整套動作一氣嗬成,像在寧知蟬毫不知情時練就的、討好情人的浪漫把戲。


    較高的體溫微薄地傳遞到寧知蟬皮膚表麵,瞿錦辭垂著眼睛,短暫地與寧知蟬對視,仿佛時間從某刻開始被主觀地無限慢放。


    瞿錦辭用生來深情的眼睛暫時收留寧知蟬,像彌天大雨裏唯一一個永遠願意幫寧知蟬遮雨的人——


    都怪daddy耽誤時間!下章小瞿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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