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岐麵無人色,癱坐在地。
謝賦忍了又忍,還是不忍看他此時的神態(tài),在心裏歎了一聲就當(dāng)時償還孽緣吧,再向堂上施禮道:“大人恕罪,下官愚鈍,再大膽多言一句——方才大人曾說,蒲氏女是蒲定與姚存善的妹妹的女兒,那姚存善豈不是蒲氏女的舅舅?”
張屏肅然點頭:“是。”
謝賦頓了一下:“而且姚存善不還是……”
老者又厲聲喝道:“渾說,離離與那畜生,絕無任何瓜葛!再辱她,爾等魂魄被劈成千萬道,絕無殘餘!”
王硯手中茶盞蓋輕輕一磕盞沿:“聽爾唿旁人畜生,真是奇異。張知縣正陳理案情,閑雜人等勿多言。”
謝賦連連告罪,退迴旁側(cè)。王硯再一瞥張屏:“給他們解釋解釋,姚存善為何要做這些事。”
張屏道:“迴大人話,此時此刻,已不能取姚存善口供,隻能根據(jù)證據(jù)推演。姚存善殺了準(zhǔn)真和無名道人後,將準(zhǔn)真的鞋子拿去,乃貪婪之徒。十餘年未再行兇,十餘年後又再和公羊遜等人一起犯案,據(jù)此,下官推測,他殺準(zhǔn)真二人時,並不知道和王墓秘寶的秘密。”
蒲定娶姚連珠時,用了化名。這種行徑,十分可疑,他又常年在外,不迴村中。必是姚存善後來得知了妹夫是蒲定,心起猜疑。準(zhǔn)真與無名道人找上他,是為了詢問大碗村過往,兼讓他帶路。姚存善殺了這兩人,埋在蒲定家附近,正好既可敲詐蒲定,又能做為誣陷的證據(jù)。
姚岐牙齒咯咯道:“請大人勿要詆毀先祖!”
張屏接著道:“準(zhǔn)真久久未迴上化觀,他師弟虛真告知了觀中準(zhǔn)真來了豐樂縣,但沒有說準(zhǔn)真來挖和王墓之事。”
虛真手裏有無名道人的法器,十幾年後又來尋寶,可推得他知道尋寶的事。
和王乃楚朝王爺,多多少少帶點忌諱。上化觀敢向縣衙報失蹤,肯定不知道準(zhǔn)真是來尋和王墓之寶的。
“刑房卷宗記載,上化觀報失蹤後,縣衙收到舉報,又查得蒲定確實不在村中,便判斷他為疑兇。舉報人是誰,未有記錄,但舉報人隻能是豐樂當(dāng)?shù)厝耍线@些的,隻有姚存善。”
姚存善從蒲定那裏敲詐到了多少,已不可查。
不過,後來,衙門撤了蒲定的罪名,之後十餘年,都風(fēng)平浪靜,證明蒲定迴村擺平了這件事。
“蒲定設(shè)法平息了此事,十餘年間,未再有與此事相關(guān)的案件發(fā)生。直到至聖二年,公羊遜接任豐樂縣新知縣。”
新知縣上任,都要查看舊卷宗。
上化觀道人失蹤又不了了之的案子,任誰看來,都甚可疑。
再略一查蒲定,更會發(fā)現(xiàn)可疑之處。
“而種種證據(jù)可證,蒲定就是死於至聖二年。”
蒲離離在地宮的住所內(nèi)有蒲定的牌位,蒲氏舊宅附近的第三具屍首,衣物殘片及配飾與佟杉住處查得的蒲離離衣物對比,可推這屍首就是蒲定。
蒲定的衣履是初夏或夏末的衣著。佟杉方才已供認,他初見蒲離離時,方才十九歲,以其年紀推算是在至聖二年。佟杉看見蒲離離站在蘆花之中,當(dāng)時,應(yīng)是八九月間。
蒲定,必是死在這之前。
因為蒲定死了,蒲離離方才接任了守墓人。
“蒲定的的顱骨有傷,乃鈍器猛擊所致,肋骨脊骨又有利器砍傷痕跡,至少是被兩名兇手聯(lián)手所殺。傷痕斷口利落,兇手是會武功的人,刀劍很快。遺骨被埋於蒲氏舊宅附近,與準(zhǔn)真和無名道人屍首的掩埋方式一致。”
且三具屍體身上及身周都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剩下。
王硯點點頭:“公羊遜發(fā)現(xiàn)了蒲定案的紕漏,肯定會問詢蒲定及姚存善。姚存善必然不會幫蒲定在新知縣麵前遮掩,還會趁機抖露出前情。過程如何已不能盡知。但蒲定顯然沒有過了這一關(guān),擺平新知縣,自己還丟了命。”
姚廬厲聲道:“大人!若再這般無憑無據(jù)詆毀先祖,學(xué)生便是滾釘板告禦狀也要為先祖求個公道!”
王硯唇角一挑,竟是未曾理會他,繼續(xù)道:“這般掩埋屍首,也有以此等待蒲定同黨的打算。”
幾個捕快喝退姚廬,姚岐連連叩首。豐樂縣衙眾人交口讚頌侍郎大人英明睿智。王硯瞥向張屏:“你再接著說。”
張屏就再接著開口:“蒲定死後,蒲離離便迴到蒲氏舊宅,也就在這時遇見了佟杉。此外,她還遇見了一個男子,生下了孩子。這個男子,即是佟杉口中的邪魔。”
堂下諸人都屏住了唿吸,等他繼續(xù)說,張屏卻看向了姚廬。
“蒲離離與東真國男子相戀的究竟,你已盡知,詳細說來。”
姚岐大驚抬頭,姚廬僵了一僵,麵無表情:“大人在說什麼,學(xué)生聽不明白。”
王硯一挑眉,左右捕快抓住姚廬,按到堂中。
張屏肅然望著他:“姚員外被殺一案,兇手歸案,看似已破,但有一點,很奇怪。綁架你和殺死姚員外的,是同一夥人。為什麼他們殺了姚員外,卻放了你。”
姚廬猛一抖身軀,雙目崩出厲光:“胡說!殺我爹的,絕不是東真國的人!是你們朝廷隱庇真兇栽贓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