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鐸在前麵走著,覺得倆人這樣一前一後的散步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就默默把步子放慢了些,等周詣跟上來和他並肩之後,再不動聲色地恢複速度。
他倆在保持沉默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從店裏走到網吧,一路上硬是沒跟對方說一句話,就這麼執著又奇葩地進行了一場啞巴比賽。
陳鐸進了網吧走到前臺,把裝著烤串的塑料袋放在李熾雯麵前,故意挑事兒似的說了句:“鄧哥吃剩下的!
“滾,我不吃剩飯,”李熾雯冷冰冰地剜他一眼,“他喝酒了沒。”
陳鐸撒起謊來帥臉不紅大氣不喘,說:“沒喝,就舔了舔瓶蓋兒。”
周詣詫異地看著李熾雯,愣是不敢相信這世界這麼小,他以為能把鄧榮琦管得服服帖帖的大嫂八成兇得跟包租老太婆似的,但李熾雯這女的明顯一高冷禦姐,那這就說明肯定是鄧哥追的人家,追到手之後供祖宗似的順著心意來,為愛甘做老實人。
周詣莫名很想笑,他記得以前鄧榮琦放過一句豪言,說自己換對象的頻率跟方際換內褲差不多,都是一周一換,如今倒成了條老實巴交的忠犬,圍著李熾雯汪汪叫。
“你們男的說慌的時候都一個熊樣!
李熾雯說完這句話就低下了頭,繼續忙手上的活。
陳鐸也不自討沒趣,在網吧裏掃視一圈,找到了在打單子的葛趙臨,店裏屬他敲鍵盤聲最大,手指頭跟抽筋了似的在鍵上猛戳。
“你看網課的話要不上二樓?人少,聲音小點兒。”陳鐸衝周詣指了指二樓樓梯。
“用不著,就一樓吧,我學習的時候不怕吵,再吵也趕不上昨晚那自習室!
周詣這話裏帶著刺兒,陳鐸聽出來了,無非就是嫌他昨晚壓根沒管自習室的紀律,不認真看班,害的他周大學霸學不下去。
他也不客氣,直接就刺兒了迴去,“二樓歸一個小姑娘管,煙查得不嚴,你煙癮大,那適合你!
周詣到現在算是明白了,他跟陳鐸之間就隻能存在兩種相處狀態,要麼都閉嘴誰也別理誰,要麼就開口一個勁兒地跟對方強嘴。
“說話客氣點,” 他斜睨了陳鐸一眼,“信不信我當你麵兒抽!
陳鐸一聽,剛想張嘴懟迴去,就看見葛趙臨打完遊戲摘下耳機,衝自己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去。
“我信,”陳鐸從周詣身邊繞過去的時候說:“我還信我能當你老同學麵兒揍你。”
周詣迴頭一看,葛趙臨像圍觀潑婦對罵似的敲著二郎腿看他倆,他衝周詣笑笑,問:“周哥,來跟我開兩把排位不?”
周詣在心裏掐算了下,覺得時間有點緊,太晚迴校的話宿舍就鎖門了,他一點都不想在舍管大媽床邊打地鋪,隻好說:
“沒空,下迴吧!
“行嘞。”
葛趙臨被拒絕也沒半點不樂意,應完聲完之後又去拉陳鐸打遊戲,周詣去相對安靜點的角落裏挑了臺機子,在屏幕前坐下看網課。
他手上沒帶本子寫不了東西,就跳過一節需要記筆記的重點課程,去聽相對簡單的概念課。
課很沒意思,淨是些需要死記硬背的內容,周詣的注意力沒怎麼集中起來,他走了個神之後就一直在想別的事。
一件讓他越來越頭痛卻不得不麵對的事。
中午在宿舍臨走前,劉暢跟他說宿舍裏的人隻午休,晚上都不住宿,周詣問他原因,他沒說話,就指了指陳鐸的床鋪。
周詣當時就秒懂了,無非就是害怕陳鐸真的有艾滋,或者作為直男天生嫌棄基佬,總覺得陳鐸早晚有一天會看上他們。
周詣倒不在意這些有的沒的,他在省會那兩年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自家兄弟裏有的是人為圖刺激和新鮮,去gay圈裏找那種膚白貌美的小受搞一夜情,事後被贈送艾滋大禮包的,他對陳鐸的私生活和性取向沒任何歧視,他就是單純和他八字不合,相處不來。
網課播完正好10點半,學校已經下晚自習了,周詣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一陣脖子,準備去前臺買瓶水,然後迴宿舍睡覺。
葛趙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這會兒就剩陳鐸自己坐在前臺上班,他嘴裏叼了根沒點燃的煙,用來解饞。
周詣走到他麵前,想起來他剛才說過的話,語氣有點挑釁,“怎麼不上二樓抽啊。”
陳鐸沒理他,伸手掐了掐後頸酸痛的骨頭,懶懶地晃動了一下嘴裏的煙。
周詣看著他那張表情冷淡的臉,心裏突然蹦出個想法:就趁現在把宿舍的事兒說了吧。
要是他不跟陳鐸提前打聲招唿,直接讓他下班迴宿舍一打開門,看見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他下鋪睡大覺,那場麵得多尷尬啊。
陳鐸說不定會當場一腳丫子給他蹬下來,然後踹得他打著軲轆滾出宿舍。
他從桌上拿了瓶汽水,遞錢的時候忍不住嘴欠了一句:“這水你沒喝過吧?”
“沒喝,”陳鐸兩指把煙一夾,扔進垃圾桶裏,“就往裏吐了個口水而已!
“你大爺的”,周詣驚了,把汽水重重地放迴桌上,衝他伸出手,“還錢。”
陳鐸拉開錢櫃,特意挑出幾張用透明膠粘連的破破爛爛的紙幣,放在周詣攤開的手心裏,完事兒還平靜地說了聲不客氣。
周詣胸腔裏一股火直衝腦門,恨不得把那場宿舍的架直接挪到現在當場解決,他咬咬牙,語速很快地對陳鐸說:“跟你說個事兒!
“嗯!
“咱倆今晚上睡一間屋!
陳鐸一下子就定在椅子上不動了,跟被雷劈了似的。
周詣看著特別解氣,又添了句:“一張床!
“”
“你就睡我上頭。”
“草,別說了,”陳鐸打斷他,“聽著太瘮人了。”
“常富康給我安排的,我也沒轍,”周詣聳聳肩,“我反正無所謂,你要是不樂意就明天去他那打我幾個小報告,說我睡覺不老實什麼的都行,趕緊把咱倆調開!
陳鐸聽見他那句“我無所謂”,抿了抿嘴,顯得很猶豫,但開口說話的時候卻沒有任何停頓和不自然:“劉暢他們沒跟你說點兒什麼嗎。”
“說了,”周詣明白他指的是什麼,“說了一中午,我都知道了!
陳鐸詫異地挑了挑眉,看著周詣的眼睛說:“都知道還一臉無所謂,你膽兒挺肥的啊。”
“你那一堆事跡也挺光輝的啊,”周詣笑了笑,“不過我見過比你犯事兒還多的,你這算不了什麼,還沒到能把我嚇得跟劉暢似的地步,我就是覺得咱倆脾氣都挺衝的,住一個屋裏八成得天天掐架。”
“那我沒什麼不樂意的。”陳鐸挺隨意地說,他中午一般不迴宿舍,晚上下班迴去也都淩晨三點了,跟周詣不一定能說上幾句話,就算說了,也是周詣他自個兒在說夢話。
周詣得到準確答複,終於把一整天又煩又糾結的心落踏實了,他衝陳鐸點點頭,“行吧,那我先走了,”轉身走出去沒幾步,又折迴來指著他說:“迴來的時候動靜小點,我起床氣大,別吵醒我。”
陳鐸衝他擺擺手,敷衍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