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詣看著陳鐸,有些吃驚。
他之前誇過翻唱裏的其中一個聲音很抓耳,有種特別清淨溫柔的少年氣,但可能是因為陳鐸吸煙,現在嗓子的聲線已經變了不少,聽著沒那麼幹淨了。
“高一剛入學那會兒唱的,”陳鐸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另外那個翻唱者是跟我同級一學神!
“有多神!
周詣頭迴聽見他用“神”這個字形容人,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現在已經不在十中了,搞物理競賽的,直接保送走了。”陳鐸說。
周詣莫名從他那淡然的語氣裏聽出一股豔羨:“你這三年要是老老實實念書,就靠著初中那點稍微不如我的學習天賦,怎麼說也能考個一本吧。”
陳鐸這樣的人他見過不少,一開始站的起點太高,摔下來的時候就砸得非常慘不忍睹,他自己就是個新鮮熱乎的例子。
“嗯,不過現在也就這樣了,”陳鐸低頭把煙掐滅,“沒什麼不好的,就這樣吧!
下午眼保健操課間,周詣被傳喚到教導處。
他喊一聲報告進去,習慣性地對著常富康鞠了半個躬。
“誒!好,好了!背8豢涤悬c受寵若驚,衝他一笑,“這幾天怎麼樣?學習這塊兒沒什麼問題吧?”
“沒問題,”周詣頓了頓,“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常富康愣了下,訕笑道:“你這小孩還真是那我不跟你繞彎了,我就想讓你幫我辦件事兒,幫我個忙。”
“不了,”周詣突然說:“如果是讓我拉著某位舍友學習的話,不了!
常富康誒喲一聲,臉上頓時有種被看穿心思的窘迫,這感覺就像他偷偷布好的棋局被周詣一腳踹翻了似的,“你初三那年要是跟現在似的會看事兒,還用的著迴來複讀嗎。”
“我初三那會兒也挺會看的啊,”周詣理不直氣也壯,“就是看走神兒了而已。”
“你是咋想的,跟我說說為啥不樂意拉陳鐸一把!背8豢嫡馈
“他要是想學,用得著我拉嗎?”周詣語氣有點硬,“您教了幾十年的書,見過哪個學生是被別人逼著去高考的嗎!
周詣得知自己被分到陳鐸下鋪的時候,就猜到了這可能是常富康在給陳鐸鋪路。
常富康大概認為他和陳鐸的初中成績不相上下,這兩年的經曆也差不多,就想讓已經迷途知返的他,順帶捎上陳鐸一塊返。
“都這個節骨眼了,要是還不逼他一把,他這輩子就真沒機會了啊!背8豢禋U了口氣,很無奈。
“真沒這個必要,當老師的都挺喜歡用這個辦法是吧,但是站在學生的角度來說,”周詣頓了下,“尤其站在陳鐸角度來說,會覺得你很煩,不僅要摻和他的生活,還想替他的人生做決定的那種煩!
“您要非得操這個閑心,不如先弄清楚,陳鐸到底是自己不想學,還是有些事兒逼得他想學都學不了!敝茉劷又指弦痪。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愣。
這句話沒過大腦就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了,他其實壓根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什麼事兒,純粹是憑感覺和一股越說越上頭的興奮勁,才從嘴裏蹦出這麼一句不著調的話。
“唉,快成年了就是不好管啊,”常富康又歎了口氣,無奈變成了一種精疲力竭的挫敗,“算了,陳鐸在外頭少打兩場群架我就能睡個好覺了,還真指望不了他什麼別的,你不幫拉倒,沒事兒了,迴教室吧!
他那句“不幫拉倒”聽著跟小娘們兒賭氣似的,周詣想笑,偏頭忍了忍,跟他說了聲老師再見,轉身走出教導處。
放學之後,周詣去天臺一口氣抽了好幾根煙,把自己抽得爽到一晚上都不想再爽了,拎著書包去一號自習室占了個座。
一號裏都是乖乖學習的祖國花朵,沒人看班,也沒陳鐸那樣的禁煙大使,但周詣不想在這種好學生堆裏抽,怕影響人家。
他一動不動地連著學了三節晚自習,期間就上了一迴廁所,為了能爭分奪秒補習高一課程,他連水都不怎麼敢喝,特怕自己泌尿係統太發達,老上廁所耽誤時間。
下自習鈴響完,所有學生陸陸續續離開自習室,最後關燈鎖門的人,是周詣。
他迴到宿舍草草洗漱完就立馬睡了,他太困了,困得眼皮都沉重得抬不起來。
三更半夜的時候周詣迷迷糊糊地聽到些什麼動靜,以為陳鐸迴來了就沒多想,結果那動靜持續了兩分鍾還沒消失,聽著像有什麼東西在敲床板,敲一下咚一聲,敲擊的動作很慢,但很有規律。
周詣一下子就醒了,猛地睜開眼,一種酥麻的電流直衝後背,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戰栗。
這動靜太他媽嚇人了。
像是有鬼在打牆,又像有什麼詭異的生物正趴在上鋪鑿洞。
周詣瞬間腦補出一副能把他嚇尿床的畫麵,有個披頭散發一臉血糊的女鬼此時此刻就趴在上鋪的床板,一下又一下地用錘子鑿開個洞,然後女鬼突然把眼睛對準洞口,一眼就跟他來了個驚悚對視。
“陳鐸!!”周詣抬腿一腳暴踹在床板上,嗓門大得就像天臺上的喇叭:“你在上邊兒嗎陳鐸。
陳鐸本來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踹得連人帶板往上一彈,周詣那一腳的威力差點讓床板直接斷裂,他一睜開眼就聽見這聲黑熊咆哮,起床氣蹭地一下就湧上來了,壓著嗓子低吼:“滾!”
“我草什麼毛?”周詣的脾氣也上來了,又往床板踹了一腳,“滾下來挨打。”
陳鐸二話沒說,兩手抓住床邊護欄,直接借著驚人腕力從上鋪翻了下來,旁邊的梯子就像擺設一樣,他騰空著身子一腳狠踹在周詣的腰上,然後鬆開抓著護欄的手,嘭地一聲雙腳落地。
“來!
周詣從床上起來,一把抓住陳鐸的衣領,繃緊胳膊直接把他整個人砸在了地上,接著雙腿一跨坐在腰上死死壓住,沉著臉揚起拳頭就往他眼角招唿。
陳鐸立馬偏頭躲了下,拳頭堪堪擦過太陽穴,他抬高膝蓋往周詣後背一撞,趁他被撞得往前俯身,拽著頭發把他從自己身上拎起來,但是沒拎動。
周詣被他掙紮時扭動的胯骨給硬生生咯疼了,罵道:“你那有毛病的頸椎可真神奇,”他往陳鐸的肋條上錘了一拳,“都他媽一路長到胯上了。”
陳鐸的身材看著挺精壯勁實,周詣完全沒想到他原來瘦得這麼骨感,胯骨那塊也比一般男生突出些。
“你大半夜的踹老子床板,”陳鐸惡狠狠地還給他肋條一拳,“是不是欠揍!”
“你跟有病似的在上頭敲木魚,誰欠揍心裏沒點數嗎!”周詣罵完,鬆開他的衣領,從他身上起來了。
陳鐸也馬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蹭的灰,聲音裏壓著火,“你胡說八道什麼狗屁玩意兒!
周詣愣了愣,剛才那股驚悚的感覺又從尾椎一路爬上來了,該不會真有個女鬼趴在上頭吧。
他有點不敢迴頭看床鋪,就對陳鐸說:“你抬頭,看看你床上有東西沒!
陳鐸仰起脖子往上鋪掃視一眼,半晌之後,慢悠悠地說了句:“有!
“我靠,是不是有個女的”周詣嚇得嘴都起瓢了,“呸女鬼!
陳鐸第二次用一種看弱智的眼神看著周詣,“讓你失望了,沒有女的,隻有床單和枕頭!
接著,他又補了句:“還有治我那神奇頸椎的錘!
周詣偷偷唿出一口氣,然後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這一串行為有多丟麵兒。
1米88的大老爺們能純靠想象力把自己嚇成這個慫樣,說出去簡直太尼瑪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