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凡安這一跤摔得毫無防備的,直接摔了個大的,尾巴骨磕地上了,半拉屁股都是麻的。他緩了片刻才撐著胳膊準備起身,門外幾人也朝這邊走了過來。
那青衫的小公子一現身,段忌塵的眼睛幾乎瞬間就亮了起來,三步並兩步迎了上去,脫口喊道:“白玨!”聲音裏透著遮不住的欣喜。
一聽見這倆字兒,邵凡安慢了半拍才想起來,怪不得瞧著眼熟,這小公子和他曾經有過一次接觸,就是小柳嘴上時常提起的賀白玨。
“忌塵,你被段伯伯關了這麼久的禁閉,不閉門思過,怎麼還是如此毛毛躁躁的。”賀白玨未語先笑,講話的調子溫溫柔柔的,“這段時間我沒陪著你,你有沒有好好修行?”
“我在修行之事上什麼時候偷過懶。”段忌塵個子比賀白玨要高一些,說話時習慣性微微低著頭,忍不住也露出個笑來,“我都好久沒有看到你了,你有沒有——”
這時走在後麵的應川也跟了過來,一臉爽朗地招唿道:“段師弟,好久不見。”
段忌塵話被打斷了,轉頭看了他一眼,神態略有些不耐,很敷衍地道:“應師兄。”
應川這時剛好站到了門邊,一抬眼,餘光便掃見了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邵凡安,神情一頓,緊接著大笑起來:“凡安,你這是怎麼迴事啊,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能在屋裏摔上一跤?”
邵凡安和應川相處得久了,倆人私下裏對過生辰,彼此剛好同歲,不過應川要比邵凡安大了幾個月份,後來就幹脆就直接喊他凡安了。
這聲凡安一喊出來,正在和賀白玨說話的段忌塵話音頓時一頓,背影稍稍動了一下,但沒轉身。
邵凡安站起來撣了撣褲子上的灰,又彎腰把翻倒的板凳擺正,一抬頭,視線剛好掠過杵在一旁挨著說話的段忌塵和賀白玨,他沒停頓,視線直接轉過來,望向了應川,迴道:“沒怎麼,不小心磕碰了一下罷了,應兄,你怎麼來了?”
“我是想……對了。”應川突然想起什麼來,朝邵凡安招了下手,“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他把四個人湊在一起,撈著袖子,在賀白玨身前一探手,“這位是賀家的小公子,賀白玨,不知你聽過玉公子的名號沒有,公子如玉說的便是他了。”
賀白玨謙遜道:“承蒙謬讚。”
應川收迴手掌,換了隻手,直接在邵凡安後肩上大力拍了一下,又轉向賀白玨:“白玨,這位便是邵凡安,邵少俠,我在路上和你提起過的,我的一位好友。”
應川一巴掌拍下去,邵凡安沒怎麼,反倒是站在對麵的段忌塵一下子抬眼看了過來,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邵少俠……”賀白玨盯著邵凡安看了片刻,忽地神色一亮,“你我是不是見過一麵?就在祭陽鎮。”他轉頭又看了看段忌塵,“我記著像是在一座廟裏,忌塵當時也在場,對吧?”
提起這段往事,段忌塵臉色明顯變了一變,略有些支吾地道:“啊……是吧。”
應川驚歎道:“這巧了不是,原來你們之前就見過麵。”他往邵凡安這邊挪了挪,語帶遺憾地道,“我還想著給你們介紹一下呢,沒想到你們居然認識的比我還早。”
“一麵之緣,倒也是份緣分。”邵凡安朝賀白玨抱了抱拳,“沒想到賀公子還記得我。”
“是,確實有緣,我也沒想到竟會在忌塵這裏再見到邵少俠。”賀白玨頗為好奇,在段忌塵和邵凡安之間來迴看了看,“話說到這兒,你們兩個又是怎麼結識的?”
邵凡安沒接話,往段忌塵那頭瞥了一眼。
段忌塵臉色又是一變,顯然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含糊其辭地道:“呃,說來也是一些機緣之下……”他頓了一頓,轉了話題道,“都在這裏站著做什麼,去我書房裏說話吧。”他轉頭吩咐小柳去沏茶,便領著賀白玨往書房走。
人家師兄弟幾個喝茶敘舊,本來是沒邵凡安什麼事兒,他沒想跟著去,無奈應川邊走邊和他搭了話,四個人便很自然的倆倆成對兒,走成了一前一後,彼此間離得近,說話聲都互相聽得到。
賀白玨在前麵和段忌塵說話:“忌塵,這陣子沒見到你,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應川在後麵也在和邵凡安閑聊:“凡安,我記著你最近有些腰酸背痛的毛病,不知道好些了沒有?”
邵凡安一時半刻的找不到告退的時機,隻得被應川帶著步子一起走,答道:“多謝應兄掛心了,隻是前幾日略感疲憊而已,現在好多了。”其實他身上酸軟的地方還多著呢,都是段忌塵頭天晚上可著勁兒折騰出來的,但這種事情他哪兒好意思和應川多說,便應付了一句。
“欸,你可不要和為兄客氣。”應川甚為熱心,“你可能不知道,重華後山上有一處活泉眼,就離這兒不遠。”他朝某個方向指了一下,“這可算是重華一寶,隻要在裏頭浸上半個時辰,便可舒筋活骨,活血化瘀,功效十分了得。”
邵凡安略有些心不在焉的,隨口道:“真這麼神奇?”
應川朗聲笑道:“騙你作甚,你在池子裏泡上一泡,再讓為兄給你活絡活絡筋骨,保你第二天身輕如燕。”
走在前麵的賀白玨推開書房的門跨了進去,段忌塵跟在他身後,忽然腳下一停。
應川說話時正瞧著邵凡安的臉,接著道:“我跟你說,為兄這揉筋的手藝可不輕易外露的,就當做你那壇酒的報酬了。”
邵凡安聽得笑了笑,剛要說話,堵在門口的段忌塵猛地迴過頭來,臉色已然不大好看了,一開口,聲調又冷又硬:“邵凡安,你跟過來幹什麼,你沒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
邵凡安神色一頓,抬眼看了看他。
應川停下步子,也跟著看了過來,皺了皺眉。
“忌塵。”賀白玨在屋裏轉過身來,在旁邊教訓了一句,“怎麼可以對邵少俠如此無禮。”
應川也道:“段師弟,有話不妨好說。”
段忌塵臉色倏地往下一沉,側首對賀白玨說道:“白玨,你不必待他這麼客氣。”
他話是對著賀白玨說的,可眼睛卻盯著邵凡安,“他算哪門子少俠?無功無業的,出身的門派連個名字都沒有,隻是個武功尋常、天資平庸的無名之輩而已。”他冷哼了一聲,語帶輕慢,“他進得了重華,能站在這裏,不過是拿了我的月錢,被我養在院子裏看宅護院罷了。”說完,又拿眼角掃了一眼應川,“應師兄,我怎麼管教我的人,又與你何幹?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些,你若不信我的話,大可當麵問他,上個月的月錢,我給了他多少?”
這番話一說完,周圍一時寂靜。
恰在此時,小柳端著茶盤撩簾走了過來,挨個叫了遍人:“少爺,賀公子,應師兄,邵大哥,喝茶啦。”
茶盤上托著四杯茶,段忌塵冷著臉一甩袖子,將一杯茶打翻在地,發脾氣道:“喝什麼茶!邵凡安,這兒沒你的事,還不速速退下!”
小瓷杯嘩啦一聲碎了一地。
小柳嚇了一跳,看了看碎瓷片想彎身去撿,可手上還托著茶盤。邵凡安把他攔下了,自己蹲下身,一片片兒的把碎渣撿了起來,撿完抬頭朝段忌塵挺慢的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一個月五兩銀子,段少爺出手還是挺大方的。”說完,手裏托著碎片轉身就走。
他走出幾步去,把碎片拿到灶房那邊處理掉了,一迴身,應川候在門口正看著他:“凡安,你要不要隨我出去走走?”
邵凡安一挑眉:“去泡澡?”
應川觀他神情,無奈的歎了口氣:“……去喝酒。”
邵凡安痛快應道:“走。”說完轉身就往門口走。
應川立刻跟了上來,看了看他側臉,又抬手在他後背上重重拍了一掌:“段師弟脾氣確實……差了點,口無遮攔的,你別往心上去。”
邵凡安沉默片刻,還沒說話,傳音的狼影倏地冒了出來:“邵凡安!你去哪裏?!”
邵凡安迴頭往主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段忌塵被賀白玨拉著袖子攔在門口,可能是在被訓話,頻頻抬頭往這邊張望。
倆人的視線隔著大半個院子一對上,段忌塵立刻瞪圓了眼睛,一臉慍怒的樣子。
邵凡安收迴目光,接著往院門走了兩步,狼影又攔了上來:“邵凡安!你敢走!”
邵凡安頓時停下步子,狼影繞到他身前,呲牙猙獰道:“你敢走出這個院門一步,我——”
邵凡安摸了摸腰間的腰牌,在心中掐了字訣,默聲道:“你每個月給我五兩,這是在床上陪你玩玩兒的價格。”他一把扯掉腰牌,把段忌塵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下了床你還想管我去哪兒,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些,段少爺。”
傳音的狼影別人看不到也聽不到,應川隻是發現邵凡安忽然停下不走了,便疑惑地道:“凡安?”
“稍等我放個東西。”邵凡安把腰牌隨手往旁邊的石桌上一摔,狼影噗地就地消失了,他朝應川招唿道,“走吧。”
“邵凡安!”段忌塵氣到臉色鐵青,“站住!”
應川有些詫異地迴頭看了一眼,邵凡安頭也不迴,直接走出院門。
段忌塵追到院門口來,怒聲大喝,氣得聲音直抖:“姓!邵!的!”
邵凡安大步流星的走出十多米遠,應川在他旁邊跟著,又迴了下頭,神色忽地一變:“快攔住他!”
邵凡安聽出應川語氣裏的不對勁兒了,先看了眼應川,又跟著他的目光轉了下臉,正好看到滿臉怒氣的段忌塵衝出了院門,賀白玨抓著他袖子喊了聲:“忌塵!你忘了你——”
段忌塵腳一沾地,院門口突然顯出一道波動的青紋來。
緊接著,天空響起一陣雷鳴,青天白日間,突然破雲劈下一道閃電——
欺負老婆會遭雷劈